大夫点了点头,“秦娘子现在不方便走路,是可以留下来的,只是要缴纳二十文钱的床位费。”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白烟身无分文,看着秦大头,让他拿主意。
    秦大头替白烟提了提被子,点头,“照规矩办事吧,大夫在我预留的金额里扣除便是。”
    白烟疼得直难受,只想赶快处理身上的伤口,好好睡一觉,“那既然这样,大夫,你赶快帮我清理了吧。”
    大夫重新亮出那把相当锋利的剪刀,白烟闭着眼睛,不打算去体会他是如何拿着剪刀在自己身上剪衣服的,“嗯,我准备好了。”
    一声声细细碎碎的“咔嚓咔嚓”的剪布料的声音传来,白烟捂着耳朵,但还是觉得心里无比紧张,越是看不见,人就越爱在脑海里幻想那些让她害怕的场景。
    她心里无比担心万一大夫不小心剪到自己的皮肉了,可怎么办,万一他再手滑,剪到一不小心撮进自己的屁股里,该怎么办,万一又恰好剪断了自己的坐骨神经怎么办。
    那她今后的日子只能坐着轮椅生活,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白染那个小身板可怎么照顾自己,就算他懂事肯照顾自己,等他以后长大了娶妻生子,慢慢自然也不想带着自己这个累赘。
    她越想越惶恐,脸埋进枕头里,发出细微的哀嚎,她不惧怕死亡,但是她不想再吃被自己的亲人抛弃。
    突然,她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肩,她哭丧着一张脸抬起头看,却见秦大头拇指和食指夹着一颗糖。
    “张嘴。”
    白烟老老实实张嘴将糖含进嘴里,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一些。
    裁剪布料的声音停止了,屁股上传来凉飕飕的冷意。
    大夫仔细看了看他的伤情,心里已经有数。
    秦大头站起来看了一眼她红红紫紫的屁股,有些地方由于被割得太深,里面的白肉已经翻出来了,他的手握成拳,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手里的纸包装也被他捏变了形,他严肃地道:“你为什么不喊疼。”
    大夫正拿着本子记录伤情,秦大头的话声音太小,白烟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她继续嚼着嘴里的糖,此时秦大头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音量比刚才要大上一倍,这下她到是听清楚了,听起来像是在问她,她随口道:“喊不喊有什么关系,反正左右都是要治的,喊了又不会疼得轻些。”
    秦大头透出罕见的责备表情,连语速都比平时快,“至少得和我说。”
    白烟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情绪,如此愤怒,如此生动,反而不生气,倒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一般。
    她调侃道:“又不是什么会死人的大病,还不至于这么着急喊疼,等我哪天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证,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然后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多少酒都可以。
    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她想,真到那个时候,她说不定会在临死前说出什么类似喜欢他之类的肉麻情话,想想竟然觉得游戏刺激。
    秦大头沉默半晌,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惶恐,随即立马被他掩饰,“你才十六,正值大好年华,怎么会想到死这个问题。”
    白烟很想告诉她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心里早就对死亡这件事有了全新的看法,她平静地道:“其实死亡这件事并不可怕,人们害怕的其实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消失了而没有人再记得自己的这种情况,仿佛自己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般,被人转瞬就遗忘。”
    “所以人们生前会做很多事情,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价值,比如十八年寒窗苦读就为一招考取功名,然后衣锦还乡,受人敬仰,再比如富裕的人家还想更富裕,反倒是很多清贫人家才懂得知足。”
    “人们得到的越多,就越放不下,最后临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刻,就越放不下。其实说到底并不是舍不得自己在人间积攒了多少财富,收多少人敬仰,而是害怕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有一天忘却了他们的能力,忘却了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所存在的价值。”
    她眼下嘴里最后一丝香甜,又道:“但其实这个世界没了谁都一样转动,人的价值也不是靠着自己还活着就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一直在,死了就消失了,人的价值就摆在那里,肉体消亡了他的价值也不会消失。”
    秦大头一直沉默不语,他相当压抑一个和年纪比自己还小,从小没进过学堂,却能说出这样与她境遇不相符的话。
    他疑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悟。”
    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她想。
    “事实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秦大头沉默片刻,“是这样的吗?”
    “人总有一死,活着的时候照着自己的心意努力活过就够了,老天真有一天要带走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说了这句她便不想再多说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只想老天能让她死得痛快些,不要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大夫将本子合上,拿了一个瓷瓶过来,一股淡淡的酒精弥漫在空气中,白烟爱酒,但并不喜欢这种医用的酒精。
    她一想到这东西即将渗透进自己的伤口,就觉得肉疼不已,“秦大头,快快快,给我颗糖。”
    许久,眼前出现一只手掌,手掌里躺着一小堆糖的碎屑,她想自己刚才也没吃几颗啊,该不会是秦大头一个人默默站在一旁吃光了吧,但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
    她看着那些糖屑,问:“糖呢,怎么都是糖渣啊。”
    她仰起脖子看到秦大头手上的包装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人捏到变得严重变形的模样,诧异地看着他,“你对它做了什么?”
    秦大头拿着糖有些尴尬,不知道作何解释,“不小心被我捏碎了。”
    白烟苦着脸,“这么好吃的糖,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这么对它,这下可怎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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