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微微一顿:我儿没死,还在炼狱中?
    天神:是。你知我用意。
    我梼儿说他死了,便是死了,皆的眼角渗出血泪,是你的错,你太狠。
    我若不狠,还有谁能将圣母封印?天神叹了口气,皆,敕罚雷劫与升阶雷劫同时降临,这本该是你的机缘,你却叫它白白浪费了。没有上神之力助你复原身体,你将不久于世,不觉可惜吗?
    可惜。皆低沉地道,我妻魂飞魄散,我儿身陷炼狱,所有灵兽俱成祭品,哪个不可惜?
    皆,你知我用意。
    皆狂笑起来:你还有别的可说吗!
    有。你若愿意舍己救苍生,我可将穹顶柱中的神力赐予你,保你不死,几千年后,你将目睹你的孩儿为这世间的无数生灵带来永久的和平安宁。你若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再用你的剑破开封印,放他出来,但你知道,这将成为天地毁灭的开始。
    荒谬!荒谬!天地毁不毁灭岂是一只刚出生的灵兽能决定的!
    皆,滴水成川,粒沙聚塔,千里之堤亦能毁于蚁穴,你知这是真的。
    良久之后。
    皆的剑在颤抖,血泪成行,衣襟上已经没有干净的地方。他口中喃喃: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的孩儿,为什么一定要是灵兽
    天神走近一步,将颈部抵在剑锋上:命轮不息,一切皆在因果中。今日我不会还手,我知自己终有一死。
    皆几乎声嘶力竭:我在问你,为什么非得是我的孩儿,为什么非得是灵兽!我不信没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
    天神闭上眼,又朝前半寸,将他的剑抵得后移:皆,是时候了,你的选择很重要。
    梦里的宋彩宛如一粒尘埃,只能无助地看着他们。
    在这时刻,只要皆用力,剑锋刺进天神的喉管,结局可能就是翻天覆地的扭转。可他看见皆放下了剑,痛恨中剜掉了自己的神骨,任由残破的身躯堕入了凡界。
    他摔落在无间桃源,在那冰雪覆盖的荒原上留下蹒跚足迹,为自己的亡妻做最后的哀悼,也同自己的孩儿做最后的道别。
    之后他去了蓬莱岛,把自己的丹元献了出来。
    他只有一个条件,他要魂魄散去,再也不入轮回。
    梦到这里时宋彩猛蹬了一下腿,生生打破了剧情。江晏按住他,捏着抽筋的地方揉了起来。
    怎么又抽筋了。江晏道。
    殿中的灯盏亮起,江晏的眉目清晰起来,宋彩于是松了口气,随意抹了两把眼角的泪痕,抱住了江晏的腰:嗯,长个子时要补钙,否则容易抽筋。
    江晏笑笑:二十多岁当真还长么?我十五六岁时就比你高了。
    宋彩:我生气了,这辈子最恨别人吹大牛。
    江晏:好好,算我错,我道歉。
    江晏,我刚才梦见皆了。宋彩说。
    不是梦,是真的。穹顶柱为他保了四千年的魂魄,把他的记忆也封存了。
    宋彩把脸埋在他胸口:你还不如不告诉我是真的,我至少能骗骗自己。他堕神之后怎么了,是怎么死的?
    江晏:大妖王杀死的。
    宋彩倏地抬头:啊??
    江晏道:他献出自己的丹元以后伤势严重,死在了神芝宫,但天神收走了他的魂魄。那时候蓬莱海域正好有一条恶龙作祟,天神就把皆的魂魄投放到了恶龙身上,从那以后,世人眼里的恶龙性情大转。可惜水族三害的名头在外,他就被当时的大妖王找上了门,他一心求死也不解释,由着大妖王把他杀了。大妖王觉着奇怪,就把他的魂魄带回了妖界,想将魂魄拼凑起来问问清楚
    他在曜炀宫里看见了本属于天界的穹顶柱,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定数,躲也躲不掉,于是和大妖王签下了血契,住进穹顶柱中,成为了守殿妖龙。宋彩替江晏说了,又跟着确认,是这样吗?
    江晏:嗯,是这样。他的要求是让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但没有限定时间,所以,蓬莱仙人不算违约。至穹顶柱倒,神力消散,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宋彩都快哭了,难过地道:可他根本就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了,那能算见了最后一面?江晏,你们家的血契中是不是说得好好的,等到天命妖王现世,看见藏在里头的预言,他的职责就结束了,他就可以恢复自由了?怎么是这样的自由啊!
    江晏无法回答。
    他抱紧了宋彩,心道这么容易生出同情心可如何是好,预言中还说天命妖王须得以身为祭,牺牲自己才能除灭圣母,到时候预言成真了,你又该怎么忍受?
    江晏,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隐瞒皆早就死了的事实了。他真的太惨了,太让人受不了了,你是怕我难过才不说的,对么?宋彩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定定望着江晏。
    江晏便没忍住,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又在眼睛上亲了一口,感受到他闭了眼睛又很快睁开,泪花便溢出了零星几点,凝在睫毛上发着颤。
    是,怕你难过。江晏认真地说,生死无常,妖也好,神也罢,都和人是一样的,你要看开些。不管是谁死了,只要你的脚下还有路,就继续坚定地走下去,只有你走得长远,死去的人才活得长久。否则啊,不消几年过去,就没人记得他们了。
    宋彩闻言鼻子一酸,猛地扎进了被窝:不说这个了,听不了。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吧,天亮之前,躺下歇一会儿。
    江晏于是躺了下去,好一会儿之后察觉到他还是醒着的,就问:在想什么?
    宋彩在想,自己是个平凡的人类,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如果江晏走得很长很远,在自己死后他要难过多少年?
    我在想,你叫过我的名字吗?宋彩说了谎。
    江晏:嗯?叫你的名字?
    宋彩:嗯,我好像从来没听你叫过我的名字。
    江晏:怎么没叫过,叫过两、三次呢。
    宋彩失笑: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叫过两、三次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江晏翻了个身,背对着宋彩:我不大叫得出来。
    宋彩: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晏:为什么?
    因为表达喜欢的方式有很多种。有的人喜欢一个人,会时时刻刻想叫他的名字,在眼前时想叫他,不在眼前时也想叫他,就像我。而有的人喜欢一个人,会叫不出他的名字,背地里要用奇怪的绰号称呼他,见面时不是喂就是诶,要么干脆忽略掉名字直入主题。
    宋彩从后面揽住他的肩膀:就像你。
    第132章 天道可由人6
    天亮以后,宫中一只家禽属性的妖兵在殿外打了鸣, 把宋彩喊醒了。醒来以后听见有声音在训斥那妖兵, 说王在临走前交代过, 让宋公子睡到自然醒,谁叫他瞎勤快跑来闯祸的。妖兵被训得哑口无言,宋彩只得爬起来,开门对外头说不要再训了,自己早就醒了。
    江晏大概又去搜寻圣母的行迹了, 或者和赤练他们研究兵法了。宋彩这么想着,但早饭过后就见到了赤练和恭乙。赤练说自己也在找江晏,之前他们商议要把圣母引到其他地方作战,地方他找到了合适的, 就差方法了。恭乙则表示自己正是来说这个事情的, 昨夜想出了几个有用的法阵, 可将圣母逼上设计好的线路,天没亮时去找江晏, 发现他在宋彩的房间, 就把他叫走了。
    宋彩心想你叫走就叫走,干嘛要强调他在我的房间啊,怪臊人的。赤练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宋彩当即脸红了,辩解道:我们什么都没做的,他只是来躺躺,歇一会儿
    赤练:哦?
    恭乙:哦?
    宋彩:嗯。
    再之后枭桀来了, 问宋彩江晏去了哪里,练兵遇到一点状况想和他聊聊,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他。宋彩说练兵这块本就交给他全权安排了,如果是有哪个部族的刺儿头冒出来了就直接开削,不用顾虑什么宗亲关系之类的,是江晏的话也会这样做。枭桀正有此意,扭头走了。
    再再之后千重心和岁芜来了,问宋彩江晏去了哪里,药阁那边遇到点麻烦,想找他问问情况。宋彩说药毒这方面江晏不是行家,需要什么尽管派人出去找,药典上有错漏的话尽管动手改,手下不好用的话直接换一批,如果有谁不服,就让岁芜出马,揍得他心服口服。两位姑娘吃了这颗定心丸,摩拳擦掌地走了。
    再再再之后,蓝姬来了,问宋彩江晏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宋彩扶着额头,心说刚才来的几位好歹还有正经问题,你这算是个什么问题?而且江晏要去哪里是他自己的事,他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们是不是问错人了?
    宋彩没有回答蓝姬,却听恭乙道:从方才我就很想说,他去蓬莱岛了,今日未必赶得回来。
    宋彩:去蓬莱岛干什么?
    恭乙:没说,但像是有重要的事。
    宋彩:走前也没交代什么吗?
    恭乙挑起眉尾:交代让你睡到自然醒。
    宋彩:
    正说着,宫人端来了参茶,敬给赤练:吾王,请用茶。
    这侍女身穿粗使女的宫装,手上的皮肤却很细腻,看起来容貌普通不起眼,气质却很好,不是大家闺秀也得是小家碧玉。
    赤练接过茶盏准备喝,忽然被宋彩捏了一下胳膊肘,还不偏不倚地捏在了麻筋位置,手一抖,茶盏就掉在了地上。
    吾王没事吧?宋彩装模作样问了一句,又对献茶的侍女道,丫头快去,把碎瓷片打扫掉。
    那侍女顿了一下,而后伏低了身子:是。
    侍女很快折返,只不过身后还跟了另一名侍女,是不是熟脸孔宋彩也看不出来,就见她手里拿着小簸箕和抹布,拜过礼之后跪在地上开始打扫。而这个粗使侍女却端来了另一杯茶,原样献给赤练:吾王,请用茶。
    宋彩:这丫头还挺执着!
    他向赤练微微摇头示意,心想赤练该能看出破绽来,赤练却笑了笑,照样接过茶盏,掀开茶盖一饮而尽。
    宋彩再次:这小伙也很执着,早知道就不费那功夫打翻茶盏了。
    茶盏被放回托盘上以后,侍女却没有离开,而是抬头正视赤练,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恭乙和宋彩对望一眼,没有说话,蓝姬却生出了戒备心,呵斥道:你这侍女怎么回事,胆敢这般放肆!
    那侍女道:放肆?按辈分,他还得叫我一声姑姑,到底是谁放肆?
    蓝姬大怒:你是何人?!
    啪一声脆响,托盘被扔在地上,茶盏摔了个粉碎。捡瓷片的侍女刚把先前那个烂摊子收拾完,这就又得重新收拾了,左右从前的那个妖王一天不摔也会摔上三五只瓷杯,她习惯了,只默不吭声地去捡碎瓷片,谁知意外突发,她不知被谁拎住了后领用力一甩,膝盖便顺着光滑的地板一路滑到了墙根。
    与此同时,粗使侍女身上的宫服忽地炸开,露出了里头的黑衣,回应蓝姬的话:现在问,晚了!
    她手中现出一把骨刃,转了三个半圈,反手握住,朝着赤练的脖颈划了下去。
    眼见着就要白刀子来红刀子去了,赤练却以极快的速度弯下腰,又慢吞吞吐出了刚才喝进去的茶水。
    这黑衣女子一击失利实在出乎意料,惊诧之余没做停留,又是一招袭来,直取赤练的后心。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恭乙和蓝姬同时来挡,一个踢开她的骨刃,一个钳住她的左肩,逼得她不得不后退了几步。
    三人就在殿内过起招来,你退我进地几十个来回,女子始终没再找到机会对赤练下手。在场几位都是练家子,包括宋彩这个不懂武艺的也能看出来她功力很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对两人使出全力。
    再不滚开,别怪我连你们一块儿杀!女子怒目喝道。
    蓝姬回敬她:你有本事就杀一个瞧瞧!
    这边赤练大概是觉得没把茶水吐干净,又弯下腰呕了几声,宋彩于是好心地帮他提起了垂落的银发,防止沾了,说道:你们蛟族可真方便,直肠直胃,喝下去的东西说反出来就反出来了。听说消化不了的骨头也都是从嘴里出来的?可惜我以前只看过蟒蛇吞小野猪,细长条的身材硬是鼓出一个临盆那么大的包,没来得及消化呢,给撑死了!
    赤练:
    宋彩接着道:但是有毒的东西不能乱喝,就算你能呕出来,也难免伤害胃粘膜。你看看,你这胃液好像太酸了点儿,吐到地板上还伤釉呢,回头得叫工匠来补补蜡。
    赤练:只是想叫她卸下防备,露出真面目。
    宋彩朝那激战中的黑衣女子瞧去,只见她已经褪去宫人的伪装,恢复了本来的面目:马尾高高束起,男装扮相,双眉斜飞,目光锐利,鼻尖挺翘,樱唇紧抿,是种美丽但十分冷漠的长相。
    她真面目挺美的。宋彩由衷赞叹。
    那边三人打得不可开交,而占据上风的不是恭乙和蓝姬,居然是那女子,宋彩有点看不下去了,召出系统,掷去一张网红起泡网,把女子捕了个结实。
    女子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明明没有察觉到物体接近,就突然被罩住了,便在其中怒骂:无耻小人!竟从背后偷袭,果然是江氏的作风!
    几人面面相觑:在场的谁是江氏?而且刚才是谁先下毒的?
    本以为起泡网能困得住她,谁知下一瞬女子就用骨刃破开了网上的术法,像爆开那身宫装似地把起泡网炸了个粉碎。
    宋彩心道不好,这女人的武力值起码是和江胁一个等级的,搞不好更高,于是又召出梅花针,大喊一声躲开,对着女子就是一通狂钉。恭乙和蓝姬闪到一边,眼见着刚修缮好的宫殿地面又被敲得稀巴烂,都有些不忍卒睹。蓝姬温馨提示:宋公子,要不然还是收了神通吧,根本就没击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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