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成也承认,文文的英文水平远在他之上,如果照他说的自己只是拼了命读书,那文文就是天生智商高,他刷十张考卷才能考第一的话,文文直接上手就行。
    原本张春和裴厚德好好培养,能把女儿变成了不起的人物,比如出个科学家、语言学家或者音乐家,就算不出国留学,在国内一样可以继续深造,在她擅长且热爱的领域内,成就一番作为。
    然而完全没有,现在的文文,只可以等待嫁人生子,用她的身体为她妈妈换回机遇和金钱。
    林西成心里这么想,嘴上不会提这么沉重的话题,问唐姚:“人家为什么要来看你的仓库?”
    唐姚说:“他们第一年搞预发,现在促销时间线拉得很长,过了国庆就开始预售了,然后预售的单子他们就事先发过来,双十一尾款一收,就给我们单子发货。”
    林西成说:“会有这么多吗,要你腾出仓库来储存?”
    唐姚说:“有大数据分析,找我谈的时候,我还直接把附近两个块区也承包下来了,
    林西成说:“我要是还没上班,就过来帮忙。”
    唐姚说:“双十一当天上午还是正常发件量,下午才多起来,以前商家为了避开高.峰,会提前上架,自己先搞活动。现在不让他们搞了,你懂的,要在当天做数据,所以双十一之前快递反而很少。其实平摊下来,我也没多接多少单,但这么搞一搞,其他两个块区从我这里走,加上后续的合作,利润还是可以的。”
    林西成听得饶有兴致,外人眼里只是送送东西的工作,还有这么多的学问,真是隔行如隔山。
    裴雅一样,越听越崇拜,问道:“提前发货给你们,运输成本就上去了,这些公司图什么?”
    唐娇在边上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当然是我们这些买买买来承担,他们控制成本的时候,会把往年的退单率算进去,再加上如果顾客当天就能收到货,一定会发社交网络晒图,某某东西第一单到,这一波广告宣传,都是白捡的,当然这是我自己想的。”
    唐姚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吃顿饭可以发三条朋友圈,一条在去的路上,一条吃的菜,再一条来九张自拍。”
    林西成和裴雅都笑了,唐娇气得夹了红烧肉里的虎皮鸡蛋丢尽他哥哥碗里:“吃你的饭。”
    唐姚说:“不过最近你都不发朋友圈了,每天看电影吃饭那么忙,怎么不发了?”
    林西成也附和:“是啊,以前打开手机总能看到你更新,现在几天也看不到一条。”
    唐娇脸皮薄,眼看着两片绯红爬上来,还是文文体贴她,说好不容易味觉恢复,想喝奶茶,现在流行的那些饮品,她从来没喝过。
    俩人离开快递站,唐娇委屈巴巴地说:“我再也不跟他们吃饭,不跟他们好了,你看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作弄我,知道了还了得,林西成也不是好东西。”
    裴雅说:“我会保护你,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唐娇这才高兴几分,两人挤在一把伞下,说:“还是我们女孩子好,文文,你想喝什么?”
    裴雅也不懂,说:“我就想要好看的,可以发朋友圈的。”
    唐娇挠她痒痒:“你故意的是吧?”
    这天下午,在和客户见面的郭旭东,看到了女朋友的朋友圈,又恢复了唐娇往日的风格,简直随时随地汇报行踪。
    其中有一张照片,她把手捂在心口,手掌下露出手帕的一角,郭旭东当然认得,这是他的东西,他的女朋友,在对他隔空比心。
    心情大好的人,原本令人有些恼火的会见,顿时变得没什么大不了,他的态度发生改变,对方也不敢再鸡贼,顺利为银河又续了两年的合作。
    而快递站里,唐姚的客户来实地考察仓库储存,还真有老外跟着来,带来的翻译显然对物流方面很不熟悉,到后来两边翻译都靠文文。
    裴雅从容不迫,翻译精准,沟通毫无障碍,大大节约了时间。
    而对方作为高档快消行业,本是不怎么把一个快递站放在眼里,结果如此完美的应对,想到这个小地方卧虎藏龙,当即表示,如果这一次合作顺利,以后会继续找唐姚合作。
    送走客户,文文大口喝着中午没喝完的奶茶,她刚才工作时虽然很从容,实际大脑飞速运转,血糖消耗极大。
    然而包括林西成在内,唐姚唐娇都带着崇拜的眼光看她,文文的生存技能简直是满分的,她这么好的语言能力,她妈妈竟然只送她去当个英语老师。
    他们没有冒犯英文老师的意思,可应试教育和实际应用完全是两码事,做老师也极好,但文文还可以有很多选择。
    “我妈妈说……”文文提起母亲,心虚地看了眼娇娇,经过她允许,才继续道,“她说学校环境简单,不怕我心思野了,她怕我去别的地方工作,跟着同事混在一起,混着混着心就野了,她就管不住。”
    唐娇一手搂着哥哥的脖子,一手搭着林西成的肩膀,哈哈大笑:“日防夜防邻居难防,张春女士,你失算啦!”
    唐姚说:“难得今天这么开心,事事都顺利,文文病也好了,晚上去吃饭,我请客。”
    “吃饭就不用了,家里很多菜,吃不完妈妈要骂人的。”唐娇拉着文文到身边说,“陪我们去买衣服吧,我今天帮她整理东西,一件好看的都没有,你们给文文买件衣服,祝贺她味觉恢复。”
    文文连忙摆手:“不要不要,我有衣服穿的。”
    唐姚说:“下个礼拜教师节,不论如何,你也当过老师了,应该送你个礼物,我们三个人给你买。”
    唐娇不答应:“干嘛把我算计去,我没钱的。”
    唐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t恤:“我也要换点新衣服了,林西成,你呢?”
    林西成说:“我爸生日快到了,你们帮我选一件生日礼物。”
    四人一拍即合,处理完快递站的事,就热热闹闹地走了。
    之后逛商场买东西,还去唱歌,小伙伴们带着文文经历了她的又一个第一次,第一次进卡拉ok。
    他们还在商场中庭遇见公共钢琴,唐娇怂恿文文去表演,裴雅被推到钢琴前,一时不知弹什么曲子好,想起这几天大街小巷都在唱《我和我的祖国》,脑中稍稍想一想,指尖就有音符流淌出来,结果引来了路人的大合唱。
    而这天傍晚,许沁趁着双休日来快递站看看,带了些水果,刚好遇见几个师傅在吃饭,她玩笑说:“怎么不叫盒饭了,在吃剩菜?”
    师傅们说是唐姚妈妈烧的菜,中午送来很多,他们都吃不完,外卖哪有唐姚妈妈烧的好,当然要吃好东西。
    “唐姚……还没来上班吗?”许沁放下水果,问道,“他好点了吗?”
    师傅笑道:“早就来上班了,他妹妹和朋友也经常来帮忙,今天有外国人来看我们的仓库,唐姚的朋友做翻译,人家一高兴,说以后还跟我们合作。”
    许沁心里一咯噔,问道:“是他的朋友吗?”
    师傅们说:“今天来了好几个,他们四个人在里面一起吃中饭,做翻译那个小姑娘瘦得不得了,比唐娇还瘦,之前也来过,叫什么……”
    有人说:“我听见唐娇叫她文文。”
    许沁满心的失落,她知道,自己不被需要了。
    离开快递站之后,她还巴望着能被叫来帮帮忙,然而并没有,她给快递站带来很多好的改变,但并不意味着快递站离了她就运作不下去。
    那个叫文文的小姑娘,许沁也知道,是唐姚喜欢的人,看样子他们还是有机会。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许沁说,“水果放那里了,大家送件要注意安全,遵守交通规则。”
    师傅们笑道:“终于又听见你说这话了,你刚来的时候,每天跟在屁股后头提醒我们,烦得要死。你一走,听不到了,我们反而不习惯,人都是贱骨头。”
    许沁笑了笑,和大家道别,带着失落走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许沁缓缓走向地铁口,看见有快递员从身边飞驰而过,她驻足停下,凝视许久许久。
    她喜欢上了唐姚,分开的这段日子,她的喜欢不仅没有淡去,反而越来越深刻,她时时都在念着这个人,却连打个电话,发个消息的勇气都没有。
    她要考研,要继续深造,要争取奖学金,要去大公司上班……
    可现在,她竟然只想在快递站工作,每天和尘土飞扬的包裹打交道,每天追着快递师傅要他们注意安全别丢件别送错。
    “太浪费了。”许沁对自己说,“你辛辛苦苦来上海读书,就这点出息?”
    下了地铁,过闸口时,许沁翻遍包里都找不到交通卡,她的心情越来越浮躁,心里的坚持越来越薄弱,突然拿出手机,拨通了唐姚的电话。
    正在试衣间的唐姚,衣服套了一半,挂在脖子上就拿手机接电话,见是许沁还挺高兴的,接通了说:“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唐姚!”电话那头,带着几分哽咽。
    “嗯?”唐姚把一只手伸进袖子里,林西成帮他把骨折的手再放进去。
    “我喜欢你,唐姚,我喜欢你!”
    手机音量很大,林西成听见了,睁大眼睛看着唐姚,最近养伤没晒太阳,白回来好多的人,迅速脸红,同样惊愕地看着林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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