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成自知帮不上大忙,但愿意随时去搭把手,唐姚说快递站灰尘满天,又乱又挤,不适合他这样西装革履的金融精英,林西成只是笑笑,没说话。
    之后唐姚去休息,他回房间看资料,看得累了抬头活动脖子,不经意扫了眼自己的房间,仿佛看见了那天第一次来这里,兴奋地抱着床单滚来滚去的又晴。
    他拿起手机,给女朋友说了晚安,但迟迟没收到回复,再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就想她该是睡着了。
    然而又晴没有睡,正孤零零地坐在卧室的窗前,手机在床头响了一下,她猜想是林西成发来的消息,却把脸埋进了膝头,没有像平日里那么兴奋地来拿手机。
    如果说,朋友是给她泼了盆冷水,那哥哥今晚,就是把她扔进北冰洋,冻得彻头彻尾。
    其实哥哥说得很婉转,并没有强势地命令她,而他表达的,基本也是爸妈的意思。
    原来妈妈电话里说这个男生挺帅的,转身和爸爸考虑的,就是她未来的几十年,以及家族生意和财产的继承。
    全球金融危机一直在持续,今日不知明日事,爸妈已经决定过两年就撤出这一块,换言之公司要么结束,要么就被其他人收购,不论什么结果,他们撤走资金是必然的。
    这就意味着,一两年后,公司不再需要林西成和他的同事们了。
    从小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袁又晴很明白,父母若不将利益当头,也没有她袁又晴的今天,这辈子根本不会遇上林西成。
    可偏偏遇上了,也爱上了,她真的不能再努力一下吗?
    若放弃一切,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曾经的资源将全部消失,哪怕林西成愿意从零开始、重新来过,甚至于换个行业,难道对他的内心,就没有一点影响,难道这几年的辛苦和努力,可以从他的人生里完全抹去?
    哥哥说得很明白了,爸爸妈妈不同意她和毫无背景的人在一起,认为他们的眼界格局不同,短暂的恋爱,无法支撑一辈子的幸福,更何况家族需要人来继承,哥哥说他们都有责任。
    这一刻,又晴多希望家里能重男轻女,能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哥哥来继承,偏偏不是,偏偏在爸妈的眼里,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
    别人渴求不来的平等,在她看来竟然是负担,多可笑。
    她回到床边,坐在地毯上拿起手机看,果然是林西成,简简单单的一句:睡了吗,晚安。
    又晴抱着手机,把脑袋抵在床沿,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周四一早,林西成如往常到公司上班,可上午的会议结束后,依然不见又晴。
    以为她又睡懒觉,发消息来问,倒是很快得到回复,又晴说她陪嫂嫂去北京玩了,下周一回来。
    林西成没觉得奇怪,表示公司里的事他会跟进,让又晴好好陪她嫂子。
    又晴的确和嫂子去了北京,是她今早突然邀请的,她嫂嫂难得回来一趟,还不用带孩子,自然也想出去逛逛,姑嫂俩说走就走,这会儿刚在北京落地。
    林西成知道又晴的兄嫂常年在国外,偶尔回来是该去观光一下,又晴反而一直在国内,她来陪伴再合适不过。
    那之后,除了一日三餐时的问候,林西成也尽量不打扰女朋友和她的嫂嫂,这天下了班早早回去,还吃到了姚阿姨烧的晚饭。
    但唐娇今晚就辛苦了,下班赶来哥哥的快递站,一堆投诉要处理,丢件的数量也猛增,显然员工再好,老板在或不在,终究是不一样的。
    唐娇也不好颐指气使,先把能处理的事赶在八点前一一处理,毕竟太晚之后,也不好给客户打电话,回头再被投诉打扰他们休息,更得不偿失。
    站里的师傅们也是闷闷的,说许沁一走后,他们忙里忙外顾不过来,还有两个师傅因为丢件的责任吵架,搞得气氛很差。
    这些事唐娇只能听听,哥哥说了不叫她多嘴,她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忙忙碌碌快到十点,给值夜班的师傅们留了些面包牛奶,她才往家里去。
    原本从快递站到家的路,她很少愿意步行,但现在慢慢走回去,能一路和郭旭东聊天,突然就巴不得这条路能再长一些。
    郭旭东没想到,自己忙完了,唐娇也才刚收工,少不得心疼女朋友。
    在听说了快递站的辛苦后,越发明白唐娇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庭里,有一个上进而努力的哥哥,且得到父母的鼎力支.持,虽然他听着觉得唐娇好像吃了很大的亏,父母把资源都给了儿子,但看得出来,唐娇还是被家人爱护着,她也爱他们。
    郭旭东越来越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唐娇,绝不单单因为姑娘长得好看,一个被爱护着长大的姑娘,自带的光芒,足够温暖和照亮他。
    “站在我哥哥的角度,真心不怪老板龟毛挑剔,不给些压力,不严格管理,实在是不行。”唐娇感慨着,“好像我一样,银河再好,怎么可能把公司当自己家呢,就盼着每天做完分内的事,然后每个月按时领到工资。”
    郭旭东说:“我也一样,不可能把自己献给公司,也时常会无法理解公司的一些决策和判断,但人在不同的位置,考虑和负担的事都不一样,我们能将心比心,已经很好了。”
    唐娇笑起来:“怎么你总能想到一些话来夸我,就不怕我轻飘飘了?”
    郭旭东说:“难道不是因为你好,我才喜欢你?”
    即便隔着电话,唐娇也脸红了,软乎乎地,但又坦率地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强烈地感受到我喜欢你,但现在,我会经常想起你,会想念你,遇到事了,也觉得可以和你商量,这算喜欢吗?”
    郭旭东笑道:“应该是一种回应吧,对我的热情的回应,等有一天,你强烈地蹦出喜欢两个字,那就是喜欢了。”
    唐娇问:“那你呢?”
    郭旭东说:“我分分秒秒都在喜欢你。”
    大晚上,唐娇的笑声能传得好远,她意识到的时候,吓得赶紧跑了,进弄堂后,更是要压低声音说话,不然邻居们都会听得清清楚楚。
    “我到家门口了。”唐娇轻声说,“明天见,早点休息,回去我要和文文聊天的。”
    “晚安。”郭旭东说,“明天我来接你下班。”
    唐娇说:“在停车场等我,可别站在电梯口等我,虽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我还是想能瞒着同事既先瞒着他们。”
    郭旭东爽快地答应:“我明白,在你认为可以公开之前,绝不张扬。”
    刚好有邻居打麻将归来,和唐娇打招呼,她便匆匆挂了电话。
    而她在小路口和邻居说话,自然会惊动楼上的文文,几乎成了她们的暗号,等唐娇回去洗了澡,便一面吹头发,一面和文文部署明天的事。
    到现在,裴雅依然不知道自己要和什么人相亲,对方的年龄、长相,以及姓名,没有照片没有任何联络方式。
    想来,母女俩彼此都了解,妈妈虽不至于怕她会黄了这件事,但也不希望女儿先入为主地对对方有什么不好的印象,看来是想让她,一切等见了面再说。
    张春很重视周五的相亲,隔天一早竟然亲自给女儿做早饭,叮嘱她下班后立刻回家,一天四五个电话来确认女儿的状况,甚至于在学校下班时,跑来校门口等。
    裴雅见到妈妈的一瞬,恍然以为自己不是二十三岁,而是十三岁,可小时候,妈妈除了跑去学校兴师问罪为什么女儿没拿到满分、没拿到荣誉之外,她其实很少来接自己放学。
    在新康里时,是林西成唐姚他们结伴同行,搬走后,妈妈请了阿姨天天“监视”着她。
    看见妈妈站在校门外,裴雅觉得很荒诞,而今晚还有更让人不愉快的事,她不知道自己会见到什么样的男人。
    “回去吧,裙子我帮你烫好了。”张春的头发,是去理发店吹过的,让她看起来体面又年轻,并算好了时间,顺路就来接女儿下班。
    就算知道女儿没这个胆子,她也怕女儿临阵脱逃坏了她的好事,她心里明白,小姑娘根本不愿意。
    裴雅没有反抗,不论如何先过了今晚。
    当文文发来消息说,已经跟她妈上车,唐娇也接到了郭旭东的电话,他回到上海,就快到公司楼下。
    还有十分钟才到点下班,周五大家都很勤快,能在白天处理的事,尽量不拖到加班,可以预见到点后,电梯有多拥挤,而且下地下车库取车的人一定也很多。
    但下班高.峰,外面的道路除了扬招点,是不允许随意上下客的,为了不耽误文文的大事,她只能硬着头皮早退十分钟,跑去和主管请了个假,主管还欠她一个加班的人情,自然就让她先走了。
    虽然只是早十分钟,可电梯顺畅多了,她比郭旭东更早到了停车库,在取车大部队到来前,郭旭东也顺利赶到,接上唐娇后,立刻就离开。
    唐娇很兴奋,上了车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几天没见到的人,说着:“我们像不像做任务的特工?”
    郭旭东笑道:“快看看定位,裴小姐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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