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皓朝那人看去,脸顿时黑了:“你找我做什么?”
    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与方皓年纪相仿,平日里逃课摸鱼打混,最喜欢凑在一起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找你半天没找见,原来你躲在女人堆里啊,你可真是……”后面的话没没说完,便迎来了方园园寒光湛湛的目光。
    那少年浑身一抖,随即求生欲很强的说道:“原来是跟园园姐在一起啊,你小子居然也不叫上我。”
    然后,他眼眸一转,才意识到这里还坐了个他不认得的人,于是,便小心翼翼的问:“不知这位姐姐是?”
    沁娘起身见了个礼:“在下杨沁颜,夫家姓顾。”
    她这般一说,少年立马就知道她是谁了,顿时眼睛了一下,随即一脸愤怒的瞪向方皓道:“好啊你,跟沁姐姐在此讨教茶道也不叫上我,光会自己一个人独乐,亏得我有好事情都能想到你,你也忒没良心了点。”
    方皓哼了哼,懒得理他,只说了一句:“我爹说了,让我不要跟你玩,会被带坏的。”
    少年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胡说,谁带坏谁还不一定呢?”说着,他立马赔着笑转向方园园,“园园姐,你说是吧?”
    方园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说蔡永旭,是不是前面又有什么热闹可看了?可不然你怎么想到要来找阿皓?”
    被戳穿了的蔡永旭脸上没有半分尴尬,反而经她这般一提想,整张脸又兴奋起来了,他一屁股坐下来,倾诉欲极强的说道:“有人来砸场子了!”
    他一句话,成功的引起了在坐几个人的兴趣。
    “怎么说?”方园园的八卦之魂立马被点燃了。
    “北域的使臣不是不请自来了吗?”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不对,是请了不来,不请他又自己来了。”
    方园园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最见不得人这般吊胃口的,当即一脚踹过去:“你再给我墨迹,信不信我直接将你从这山上踹下去?”
    蔡永旭摸了摸鼻子,心道,这方皓的大姐姐真是凶,李家肯收她还真是不容易。
    但是,他也只是敢在心里嘀咕一下,面上却半分都不敢露,还得赔着笑:“那几个使臣来了,说是要找东临国的人比试,今日是春宴,不宜动武,他们就提议要文斗。”
    方研研一听便笑出声来:“这北荒蛮子还懂文斗,他们不怕输得一败涂地么?”
    蔡永旭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我说小研研,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既是来砸场子的,自然是请了许多的高手,你们还别说,这比得还有模有样的。”
    接着,蔡永旭给他们说了对方拿了个残棋出来,要求东临人出来解棋,若是解不出来,少不得又要被笑文不成,武不就,说不定当初大败了他们,也不过是仗着自己人多而已。
    “后来怎么样了?”方园园问,“我们东临多的是棋艺高手,难能解不出一道残棋?”
    蔡永旭看了她一眼道:“你还别说,在坐的还真没人能解出来,那北域使臣得意的笑容都快裂到脖子根了。”
    “想必现在是解出来了。”沁娘淡淡的喝了口茶道。
    蔡永旭笑呵呵的道:“自然是解出来了,我没想到,顾公子在棋艺上居然还是个高手,据说他原本跟林大公子不知道在玩什么,却突然被圣上派人给叫过去了,他去了以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棋就解了。”
    不仅解了,还顺手给北域人又摆了一盘残棋,说是礼尚往来,让他们自己慢慢解。
    直到现在,那帮人还没解出来。
    看得他们这些人心里甚是舒坦。
    沁娘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跟顾琛下棋的时候,从来没赢过。
    可她的棋艺在这京城里已经是属一属二的了,所以,一开始听说对方摆了残棋,她就没担心过东临会输。
    “据说他们还要出别的比式类型,要不,我们也去瞧瞧热闹吧?”蔡永旭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方研研一手支着茶桌,手掌撑着下巴,懒洋洋的冲他挥了挥手:“你去瞧吧,瞧完了记得回来与我们说。”
    这等枯燥的比试有何好看的?
    再说了,那北荒蛮子不过是花了几个臭钱请了一些江湖高手过来而已,他们东临是文化大国,难不成文斗还能输了?
    别说是方研研了,就是沁娘也不太想去凑那个热闹。
    到时候,她一露面,少不得又要引来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的注意,她可不想去给人家当靶子。
    可是,她不想去,也不代表别人就忘了她。
    几个人刚说不去,那边便有个内侍跑上来,对着沁娘道:“顾少夫人,陛下有请。”
    方园园挑眉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看吧,你想躲清静,有些人偏不如你的愿。
    沁娘耸了耸肩,既然圣上派人来请了,自是不能不去的。
    沁娘一走,剩下的几个人枯坐着自然觉得无趣,于是也眼巴巴的跟上去了。
    内侍领着他们绕过了御花园,经过一段长长的回廊,一路到达了文华殿。
    那里已坐满了今日参加宴会的所有男女宾客,在长长的红色地毯尽头,圣上高高在上的坐在正前方,两边分别摆了两排长桌,男宾一边,女宾一边。
    沁娘目不斜视的款款上前,在离龙椅不足十丈的位置行了个跪拜大礼:“民妇参见陛下。”
    圣上见到她,心情颇好的样子,挥了挥手道:“顾少夫人不必多礼。”
    “谢陛下!”沁娘起身,缓缓开口道,“不知陛下叫民妇来有何事?”
    圣上摸了摸下巴上那一戳长得不算长的胡须,笑眯了眼道:“听说杨尚书的千金才名远播,刚才北域使臣弹了一曲抑扬顿挫的曲子,说是要以琴声对下联,这不是就想起你来了。”
    沁娘迎着皇帝期待的笑有,真的很想翻个大白眼,他自己的儿子不就是琴中高手吗?为何还要来找她?
    她是这般想的,自然也问了出来:“陛下过奖了,但适才民妇有幸听得太子殿下抚了一手好琴,想必,这样的题目对太子殿下来说,不在话下,而且,三殿下跟民妇的夫君都擅琴,民妇当真是不慎惶恐。”
    她这话虽有恭维的意思,但也有那么一丝不想露头的委婉意思在里面。
    但是,皇帝似乎并不想成全她岁月静好的心思,笑道眯眯的说道:“他们不是都败了么?所以刚才言大小姐向朕举荐你的时候,朕才想起来,你十岁的时候便作了一首名动京城的曲子,就让人去请你了。”
    败了?
    沁娘傻眼的站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视线下意识的在人群里搜寻顾琛的影子,很快就找到了,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无奈。
    他果真是败了。
    沁娘当真要跌掉下巴了,顾琛出身书香世家,这琴棋书画自是不会弱,对方能把他给打败了,那是一个怎样的高手?
    “顾少夫人不必紧张,他们输的不是琴技,而是心境,对方一首曲子弹出了高山流水的感觉,蔡尚书便给出了上联:高山流水琴三弄,这下联嘛,似乎大家都找不着合适的曲子来应对。”
    皇帝口中所说的蔡尚书,是户部尚书蔡铭,刚才在凉亭里跟方皓插科打混的,就是察尚书的儿子。
    没想到,这个负责管钱袋子,只会算账的蔡尚书居然还会写对子。
    沁娘今日当真是开了眼界了。
    “那凡请北域使臣再弹奏一次刚才的曲子吧,毕竟,民妇刚才不在场。”沁娘说着,自顾自的走到中间摆了一张琴却无人坐的桌前坐下。
    北域使臣盘腿坐在对面,闻言也不含糊,直接将刚才的曲子又弹了一遍。
    沁娘安静的听着,渐渐的便被带入了曲子所描绘的情景之中。
    曲子一开始节奏有些慢,像极了整装带发的军队,接着,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激昂,像是冲破了千军万马一般,最后抵达了胜利的高原。
    士兵站在高原处,俯瞰着被他们踏平的土地,战火灭,琴声止。
    一曲终了,北域使臣脸上全是得意的笑,他就是想告诉东临国,他们北域才是这片土地上最英勇的勇士,他们终将踏平一切。
    这以琴声来达到挑衅的目的,还当真是极少人能够完全听明白。
    沁娘笑了笑道:“贵使杀气太重了,老百姓终究还是喜欢和平一些。”
    说完,她指间一动,拨弄了一下琴弦,随即,指间优雅的大琴间游走。
    一曲悠扬的曲子倾刻间便响遍了整个大殿。
    她弹得不快,也不重,但每一下都能让人有一种回味悠扬的感觉。
    明月清风,对影三人,敌军兵临城下,但城墙上的人却仍在对饮操琴,敌军为琴声驻足,心境被扰乱,最后不管不顾的攻城。
    城破,敌军一涌而入,琴声在这里缓了一下,转眸间,便激昂了起来。
    千万伏兵从四面冲杀而来,随着琴音转稳,战况急转直下,倾刻间,那涌进来的敌军全都缴了械。
    曲未尽,战已停,酒未干,月渐郎。
    整个大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皇帝突然出声叫道:“好!好一曲明月清风酒一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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