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我们行至到了宣城县,远远的,看到城门外有个草棚搭的简陋饭铺,旁边还有几个摆摊卖野味和蔬菜的,还有一个西瓜摊儿,一看便是附近村民,离城门不远处有条河,河边水草丰盛,马也有吃有喝了,我便让赢固停下队伍,打算不去城内驿馆了,省科再像怀阳县那样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赢固跑了过来:“陛下,此饭铺环境简陋、吃食粗糙,宣城县令刚才已然差人禀报,提前备下了清简的酒席,还请陛下进城用饭吧。”
    我看了下身后一千多名人马,浩浩荡荡的进宫确是扰民了,便说道:“你差人去通知宣城县令,就说朕想尝尝乡间野食,让他不必等了。”
    赢固见我坚持,应了一声命众将士停下,把龙辇停在路边,小白小黑跑过来把我和姜婉扶了下来,小白和小黑别看只是个小太监,从小也是在宫里长大,且一直跟在我身边,跟着我也是锦衣玉食,并没有受过什么苦,看到那饭铺只有两三张黑漆漆满是油污的破桌子,一口诺大的黑铁锅里冒着热气也不知道在煮些什么,饭铺连个招牌也没有,小白便皱了下眉头,一边走过去从腰里抽出锦帕把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使劲擦了擦,一边扶我和姜婉坐下。
    饭铺里有俩人,一个是一黝黑老汉,在看着锅里煮的东西,还有一个年轻人,应该是他儿子,在一旁擀面,应该是个面摊儿,此时,这一老一少已经被祁连叫过来问话了,两人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老实人,看到我一直在哆索。
    我:“老伯,年轻人,不用害怕,朕只是想在你这儿吃饭,你看你的饭够我这一千多人吃吗?”
    老汉:“这一大锅肉是够了,只是这面不够了,陛下放心,我家就在前边村子里,让儿子回家报个信儿,再搬几袋面粉来,让我那婆娘和儿媳妇也过来一起擀面,保证让陛下和将士们吃饱!”
    我:“好,辛苦老伯,你这面是什么面,多少钱一碗?”
    老汉:“这是羊肉面,两文钱一碗,陛下来吃,便不算钱了!”
    我看了眼小白,此次出门是让他带了不少银钱在身上的,就是为了方便路上体察民情时做打赏用的,我:“小白,给这老汉十两银子。”
    老汉:“陛下!使不得,就算算钱也花不了这么多银子!”
    我:“朕的将士们饭量大、吃得多,就多付你些。”
    把银子强给了老汉之后,那年轻人就飞跑回家拿面粉去了,不大会儿,带着一少老少两名妇人推了个推车过来,车上有两袋面,和几盆碗筷,老汉切肉,老妇煮面,年轻和和媳妇全力擀面,很快,众将士们便吃上了面。
    羊肉切成大片,面粉粗韧劲道,连碗都是同盆一般大小的粗瓷大碗,远不如宫里的精致,但却另有一番风味,我和这些将士们竟然一人吃了两大碗,就连姜婉也吃了多半碗,我还自嘲幸亏刚才多付了一倍的钱,不然还真是让人家亏本了,这帮汉子太能吃了,大热的天儿吃得汗流浃背。
    我看到傍边有个中年男子拉了一驴车的西瓜在那边眼巴巴的往我这边看,顿时就觉得渴了,可惜车上只有三五个,明显的不够吃,让祁连过去把那车都买了,不大会儿功夫却见祁连跟着那车夫去了一旁的河边,还喊了几十名将士过去,却原来是那汉子把西瓜都用网兜网了泡在了河水里冰镇,全捞上来也有一车,这下可爽了,众人吃得喜笑颜开。
    吃完,众人便坐在路边小憩,我冲做饭的老汉挥了挥手:“老伯,过来跟朕说说话。”
    老汉赶紧洗干净手跑了过来,我:“生意好做么,日子过得怎么样?”
    老汉:“每日卖面,赚不了什么大钱,但能糊口,小老儿知足了。”
    我:“这叫宣城是吧,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跟朕说来听听。”
    老汉:“小老百姓过日子,也没什么新鲜的事。”
    我略有些失望:“那有没有什么不公的事?”
    老汉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脚,犹豫着不敢说话,我猜测到是有什么不好的事,便说道:“是不是碰到什么难事了,你尽管说出来,这天底下还没有朕管不了的事。”
    老汉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其实小老儿原不在这城外小村子里住,小老儿的祖辈皆是做酒楼生意的,也算是宣城里有头有脸的富户,酒楼传到小老儿手里已经是第三代了,奈何三年县里新换了位县令,私自加了个什么保商税,面向全城商户征收,每年的赋税翻了三倍之多,我年轻时读过几年书,知道我天元朝根本没什么保商税一说,便多嘴说了句县太爷私加赋税,从此得罪了他,隔三差五的便过来寻找由头罚钱,食客知我得罪了县令也都不敢来吃饭了,很快酒楼就倒了,我现在这个儿子是小儿子,原来还有个大儿子的,大儿子气不过,喝了点酒拎着菜刀跑到县衙去理论,却被县令的爪牙以刺杀县令为由当街砍杀了,大儿媳也改嫁了,现在我那家酒楼是县令的小舅子在经营,小老儿我在城里也呆不下去了,便躲到城外这个小村子里卖面为生,村里人都比较单纯,同情我的遭遇便收留了我,帮我重新盖了草房安顿了下来,我便在这里卖钱为生,不过陛下,小老儿在城里酒楼做的面可比这精细多了,还会做许多大菜,但城外乡下人吃不得那精细奢侈之物,反倒喜欢我现在做的这种粗旷又便宜的羊肉大面。”
    这么惨烈的事情,老汉好象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脸上已经没有了什么怨恨,眼睛里只有淡淡的忧伤,或许是已经认命了,我却听得一肚子的火,一个小小的县令居然这么大的胆子,光明正大的强加赋税还打死人占了人家的酒楼,我:“老伯,你叫什么名字,家里的酒楼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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