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君斐回到罗府,已经是傍晚了。
    他手里还拿着那颗珠子,汗液已经濡湿了整个手心。他转动珠子,抬起对着即将落下的太阳,觉得今天心里忽然畅快许多。
    以前他总是压太多太多的东西在心上,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发泄。看书时,他可以不想那些东西。可是一离开书本,那些东西又重新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今日,却收获颇丰。
    只是左苓的最后一句话,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她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攻破南荣的准备呢?身在牢狱心在帐,他差点都忘了,此时的焰云军军营里,还有另一个“左苓”呢。
    她是不是也已经……无力阻止了?
    他这样构想着,再回神时,人已经在罗府的门口了。
    里面静悄悄地,连一点光亮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点儿人气,像是死了一般。
    这不同寻常引起他的警觉,不由暗骂自己大意。左苓是什么人,如今她盗藏两个兵符,监视她的人多了去了,他今日这么贸然去看她,不就是在正大光明的告诉别人自己是她的同伙吗?
    他心里一慌,却因为腿脚的关系,走起路来困难得很。
    “爹!娘!罗君浮!你们在哪儿?”他一边喊着,一边推开房门查看,可是每一个房间都黑漆漆的。
    偌大的罗府,光下人就一百多号人,怎么就这么不见了?这么声势浩大的阵仗,他不应该不知道。
    到底是谁?
    无论哪个人,都有可能啊!
    “爹!娘!罗君浮!”
    他心里越发焦急起来,脚下也越来越快,步伐紊乱不堪,好几次被绊倒在地上。可是寻遍大半个罗府,也不见一个人影。
    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啊。他在心里祈求,心里的恐惧被无意识放大,股股酸涩顺势蔓延。
    如果今天是罗君浮出去,那会不会就是另一个情况?想到这儿,他万分懊悔,如果能重来,对方和谁在一起都好,只要能活着,和谁在一起都好!
    “对不起……”一想到是因为自己,才会变成这样,罗君斐无力的蹲了下去。
    是自己太任性了。
    如果他们要是出了个万一,他该怎么办?今生今世,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正想着,前方想起一个脚步声。看得出那人是努力地垫脚,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在罗君斐的记忆里,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个。
    他抬起头,果然。
    是罗君浮。对方提着暖橘色的灯笼,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末季的梨花香最是清淡惑人,卷了一地的愁绪。
    对方看到他抬起头,露出有些懊恼的神色。随后又坏笑着来到罗君斐面前,居高临下地说:“哎呦呦这是谁呀,是不是在哭鼻子?”
    “……你去哪里了?”触到对方生息的罗君斐的第一反应是生气。
    罗君浮面色变了变,“不要这样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没出去吧?答应我的,你有做到吗?”
    罗君斐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就算对方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可他还是忘不了方才那紧窒地恐惧。
    “没有没有。”对方见罗君斐一直执着于这个问题,便轻声安抚他。如真正的哥哥一般,成熟地瞩目,“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如此,罗君斐才安下心来。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漠然,左右环视,“爹娘,还有其他下人呢?”
    为什么罗君浮都出现了,那些家伙还没有出现?
    罗君浮莫测一笑,朝他伸出手,“跟我来。”
    望着对方那宽厚的手掌,罗君斐想到小时候,他牵着自己穿过层叠的人群,穿过浮华喧闹,一路明灯似天明。
    “怎么了?”
    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作,罗君浮疑惑地看他。
    罗君斐抿了抿唇,眉头微皱,“两个大男人,好恶心。”
    “……”
    气死人了。
    罗君浮的脸色黑如锅底,心想自己是白担心这个白眼狼了。
    “不拉算球。”他气哼哼地道。
    二人走出一截,罗君浮却感觉后边的人走得很难很难,也不难忽视对方一直缠绵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看吧看吧,口是心非地家伙。罗君浮坏笑,心里畅快几分。
    “怎么走的那么慢啊?”他装作不悦地回头。
    罗君斐略微别扭地低下头,“刚刚走得太急,伤到脚了。”说着,他吃力地动了动那只早年就被伤了的脚。
    一开始他还没发现,可是当他要走动时才察觉出不对劲,。那只脚要抬起来,已经非常吃力了。那只脚,已经渐渐地不受控制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喂喂,起码不要在这个时候啊。他懊恼地想。
    罗君浮有些愧疚,不由分说走过去架住他的胳膊,“这种事一开始就要说出来啊,不要让我担心。”
    “你话太多了。”
    “……”气死。
    不过看在对方是自己的弟弟的份上,罗君浮选择忍耐。
    二人每走一步,周边的灯就亮起一个,如梦似幻,让人陶醉。
    “这个灯,好神奇。”罗君斐环视一周,身体一半的重力都在罗君浮身上,就算隔着衣裳,他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肌肉的温度。
    他不由分神片刻,脚下一软,大半的身体全靠在罗君浮身上,耳边传来对方喉间一声闷哼。
    罗君浮架着对方的力气越发大了几分,顺便解释说:“好看吧?这灯是最近才从西凉那边传过来的,据说是机关家的做的。”
    “是么?”
    罗君斐也不再问,任由罗君浮带着他走。无论去哪里都好,对方也不会害他。
    现在,他可以放心了。
    黄柔那边,他一定要做一个了断。
    要永远永远地,让她消失。
    一路明灯齐放,就像小时候那样。
    罗君浮带着他穿过花园,穿过荷塘,穿过冗长地甬道。在尽头处,那里明亮如白昼,今夜消失的人都在那里。
    他们温柔地笑着看着兄弟二人,大部分都落在罗君斐身上,眼里都是欢喜。
    欢喜什么?
    罗君斐不明。
    直到二人终于走到罗老爷罗夫人面前,他才明白。
    罗夫人手上端着一碗煮好的长寿面,温暖的香气诱着他。罗夫人眼中含泪,却也欣喜,“二斐,生辰快乐。刚才急坏了吧?”
    罗君斐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为自己准备的?
    见他不说话,罗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罗君浮,说:“这都是你哥的馊主意,瞧你,满头大汗的,衣裳也脏了。”
    “不,不怪他。”罗君斐摇摇头,心里涌过阵阵暖流,面上多了些真诚温柔地笑意:“我很开心。真的,非常开心。”
    旁边的罗老爷听完,紧绷的眉头方才松了下来,笑呵呵地说:“开心就好,不然我们得好好揍你哥哥一顿。”
    被点了名的罗君浮苦着脸,“天呐,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宝贝疙瘩了?”
    说罢,众人笑作一团。
    吃了长寿面,罗老爷又有些紧张地递上自己亲手做的寿桃,那紧绷的表情,跟第一次上战场有得一比。因为猜到吃完长寿面的罗君斐可能吃不了太多,他只拿了自己做得最精致的两个。
    罗君斐拿过寿桃,明显得感觉到其中有些重量。疑惑地撕开一看,一道光亮一闪而过。
    定睛一看,是一小块雕刻精致的银质。鹤绕竹枝,寓意深远。
    “爹……”罗君斐眼眶微湿。
    罗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说:“你长大了,以后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无条件支持你。”
    “谢谢爹。”他有些哽咽,绽放有史以来最大的笑容。
    旁边的罗君浮笑了笑,眼中一划而过的苦色,却很快掩饰过去。他拉了拉罗君斐,露出一排大白牙,说:“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说罢,他朝后头的屋子里跑去。正在众人疑惑时,就听见轻微的车轱辘的声音。
    只见罗君浮用小推车推出来一个东西,众人还没看清,耳边就先听见细小的咀嚼声。
    待看清推车的东西时,众人石化。
    罗君斐揉了揉额角,“你是在开玩笑吗?”
    “哪有?来,打个招呼,它叫阿福,从今以后,它就是你的守护星!”
    罗君浮兴致高昂地拉着罗君斐到阿福身边,颇为郑重地介绍。旁边的罗老爷和罗夫人对视一眼,无奈地苦笑。
    “守护星?”罗君斐看着面前这个慢腾腾地咀嚼着胡萝卜的大乌龟,感觉额角抽抽得更加厉害,“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扔下的就是它。”
    闻言,罗君浮急忙反驳:“别呀,它真的是有福气。有一天下暴雨打雷,跟它一个池子的王八都被劈死了,就它一个活了下来。怎么说也是福大命大的呀。”
    “……”
    见罗君斐不再言语,一脸吃瘪的模样,罗君浮心下一喜,将拴着阿福的绳子放到他手里。“它一定会守护你的!”
    “……承你吉言。”
    相比起罗夫人他们的礼物,这回罗君斐却反应平平。众人嬉笑罗君浮不会挑礼物,倒是把寿星给气着了。
    不知是哪个胆大的下人挑起的,说是要给寿星罗君斐表演助兴,接着便燃起篝火,闹做一团,气氛异常活跃。由于罗君斐方才伤了腿,罗君浮怕他站不久,便在旁边搀着他。
    “对不起。”
    忽然,有人在他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罗君斐疑惑地看向罗君浮,不明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可是罗君浮却已经收回目光,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看那些难得放肆一回的下人玩闹。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罗君斐想着,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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