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禾欢姐姐?”红烛试探性的开口叫了一声,声线颤抖得不行。
    夜里漆黑,蜡烛早就已经烧完了,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蜡烛味和竹叶清香。月光从窗户那儿照了进来,地上染了一层霜白。
    禾欢光着脚站在地板上,不理会地板渗透到骨子里的凉意,她背着月光,周身阴冷,把白日里留下的最后一点热气都驱得干干净净,此时看起来像个恶鬼。
    她直直盯着红烛,抿得紧紧的唇终于张开,眼里闪现着莫名的狂意和寒凉,“红烛,你是不是把我当做姐姐了?你是我的好妹妹吗?”
    好妹妹?
    是啊,她真的需要一个好妹妹,一个永远爱自己的,会听自己的话的好妹妹!
    红烛是好妹妹,她需要!
    红烛不由得拢紧了被子,大眼睛里全是恐惧。
    她不敢回答。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没有得到红烛肯定的回答,禾欢心里涌上冷意。她眯了眯眼,吐出一口浊气,“怎么不说话?姐姐问你话你怎么不回话?嗯?”
    禾欢毕竟在宫花阁待过,虽然比不得其他人那般身手敏捷,来无影去无踪,各个身怀绝技。
    但是她有恨意和执念,那是她活下来的理由。
    现在,偏执的狂念占据主导,禾欢的力气大得可怕,她一下把红烛从被窝里提了起来,红烛本就瘦弱,禾欢就像拎一个猫崽子一样拎着她。
    红烛怕极了,奋力挣扎,随后从衣裳里褪了出去,赤裸的落回地面。
    “禾欢姐姐,我是一个好妹妹,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好怕…”红烛颤抖着说,冷意席卷全身,她抖得像个筛子。
    “是吗?”禾欢丢开衣服,眼里闪着安慰,她忽然抱住红烛,“求求你,不要不喜欢我,我以后就不这样对你了!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好不好?红烛?”
    从听到颜夙要成亲那一刻,看到南禹安把璎珞项圈送给沐潇湘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禾欢感觉自己被世界所抛弃,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强大?!
    对,就是强大?
    就是强大的人才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才能被人喜欢!从前她足够强大,靠山够大,所以人人都喜欢她,所以她现在也要强大起来!
    红烛怕禾欢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只得点点头。“是,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我是姐姐,明白了吗?”禾欢更正她,“你要对姐姐一个人好。”
    她的眼眸泛着诡异的冷光,像是瓢泼凉水一下一下刷在红烛脸上,红烛忍着恐惧:“对,只对姐姐一个人好……”
    她想起今日沐潇湘的话,沐潇湘说会救自己的,她是主子,她说会救一定会救。所以自己要好好活下去,家里还有好多人指着自己养活呢。
    禾欢的眼神一下就变温柔了,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没发生过一样。她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拿给红烛,笑眯眯地说:“早点睡,红烛。”
    她的眼光瞥见红烛手腕上的痕迹,不由抿唇一笑。这是她的印记!
    自己也有操控他人的权利,这是强者登顶的第一步!
    “好……姐姐。”红烛紧咬着唇,生怕自己发出什么令对方不悦的声音。
    红烛穿上衣裳,转眼时禾欢已经躺回自己的床,发出均匀轻浅地呼吸声。她睡着了,嘴边挂着满意的笑容。
    晚风吹得竹林沙沙做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刻意逼近,红烛怕极了,将全身都裹入被子里。
    不管是什么,都离自己远一点好不好?
    自己只想赚钱,安安分分过一辈子,没得罪菩萨,过年过节从来不会少了灶王爷的份,他们会庇佑自己的!不是吗?
    红烛是怀着恐惧睡着的,梦里都是一个人追着自己跑,嘴里叫着“妹妹妹妹”,可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她只是要吃自己的心肝而已,红烛怕得哭了。
    “红烛,红烛,怎么抖得这般厉害?是不是魇着了?”容羽的声音颇为担忧。
    红烛一下就被惊醒了,脸上黏腻一片有汗水有泪水,眼睛肿得不像话。
    看到容羽时她差点认成禾欢,可是那里头的担忧和无害又岂是禾欢可比的?
    红烛哇地一声扑进容羽怀里,“容羽姐姐我好怕,这里太可怕了……”
    她说了好多个怕字,纵使暖洋铺了进来,仍旧驱不走她的冷意。
    容羽看着红烛的感觉不对,转身看了一眼禾欢的床铺,被子叠得整齐,人已经不在了。
    “别怕别怕,我在呢。”容羽拍拍红烛的身子,随后抽身关了门窗。
    禾欢刚刚已经让沐潇湘叫去了,应该没有问题。容羽有了几分把握。
    随后容羽从怀中掏出半个巴掌大的小银盒,上头雕着精致的花纹,很神秘,也很贵重。
    不是红烛能想象到的价格。
    银盒子打开,里头有许多很多红色的小颗粒,两三个芝麻团起来那么大。
    “容羽姐姐,这是什么?”红烛不由睁大了眼睛。
    容羽眼下有些乌青,嘴唇少有的苍白,她笑了笑,是令人心安的,“这是我从我们村蛊师那里求来的,你身体里的蛊虫发作时能帮你缓解一下疼痛。她只是个隐族外民,是隐族人抱养的孩子,所以隐族的人也没教她多少关于蛊的知识。只有这个,希望能帮上你。”
    看着一夜间就少了些鲜活气息的容羽,红烛的心暖暖的,但更多的是自责。
    “容羽姐姐,你昨晚向小姐告假是去替我求药了吗?”红烛的眼眶湿漉漉地,红肿得没法看。
    幸好,还有人救她。真是太好了。
    容羽笑笑,“这药难求,我一日给你三粒,你三餐后服下便可。全给你怕被禾欢发现,一偷偷找我拿就行。”
    “谢谢……谢谢你,容羽姐姐……”红烛感动不已,眼里终于有了些渴望。
    容羽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让红烛着水将药服下。
    “咱们都是伺候小姐的,说这些做什么?日后伺候小姐更尽心便是。”容羽笑着说。
    红烛点点头,随后将昨晚禾欢的异状和容羽说了。容羽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陪红烛用了午膳后,容羽安排好了红烛今日的活计,便回了沐潇湘那里。
    沐潇湘正整理着从沐中成书房里偷来的书信和账册,不管有用的无用呢,沐潇湘的表情都是笑的。
    南禹安看来也不是什么傀儡鼠辈,至少是个肯动脑子的。
    不过沐中成更属意南禹安,虽然南禹安和南禹民兄弟感情很好,可他们不需要一个会功高盖主的人,如果南禹民这样一个兄弟帮衬,他们二人迟早会做出点事。
    沐中成不知是和谁书信往来,信里明确说明要借南禹安的手除掉君长戚和南禹民。
    落款有几个字,“公子.辛。”
    公子辛?
    是谁?
    沐潇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不得结果。
    她被困在塔里五年,消息有时通有时无,梦参下山是能为她带来一些,也就只有一些而已。
    这个公子辛,是哪里来?他有什么目的,为什要帮助沐中成呢?
    这样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君长戚是奸臣,集全权于一身,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而南禹民是皇帝的弟弟,手中有实权,也有人心。加上南禹安身体的缘故,南禹民这个王爷随时可以把南禹安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水泠城里已经没有了其他皇子或王爷,一定突然冒出来的公子辛,莫非是别国的?
    沐潇湘闻了闻信纸,信纸上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不仅仅是熏香的味道,还有墨的味道。
    这种墨……
    据沐潇湘所知,南荣国的人并不多用松烟墨。
    还有信纸上的熏香,就算刻意掩藏,只要沾染上一点,整张信纸都有味道。
    味道雅淡,还有点桃花的味道。
    桃花?
    水泠城里有桃花的并不多,倒是北临国,大片大片的桃花,叫人艳羡。
    “你知道哪里有桃花吗?”沐潇湘放下信纸,将其小心的放回原来的盒子里。她交给禾欢,“放回沐中成的书房,别让他发现。顺便探一下公子辛的真实身份。”
    禾欢接过东西,“我明白了。”
    但禾欢动了动嘴,似乎还有话要说。
    沐潇湘看了她一眼,问:“你想说什么?”
    “我……沐流光成亲那日,我想去伺候她。”禾欢说。
    不想沐潇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禾欢面色一紧,嘴唇咬得紧紧的。
    沐潇湘看了她一眼,眸子一转,说:“之前你和颜夙说的话被她听见,她多次告诉我大婚之日不想见到你。”见禾欢的脸色仍然绷着,沐潇湘又跟着放柔了声音,“她是新娘子,你体谅体谅她吧,就当是为了我,嗯?”
    这话说得真切,沐潇湘难能地放下冷意。
    如此,禾欢也不好再说什么。“好,我听主子的。”
    她的手指绞得紧紧的,关节泛着青白。
    沐潇湘笑笑,而后又说:“把容羽叫进来,昨晚她告假说家里产了槐花蜜,我得好好尝尝,那东西我们东蒙可不多。你也一起尝尝吧。”
    禾欢愣了一下,不由得看向沐潇湘,对方笑意真切,直达眼底,不像是作假。
    她松了口气,“是,奴婢这就去。”
    槐花蜜?
    那个人的东西,她可不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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