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也是顾及顾云听的情况,担心她思虑过度当真伤了身,又或是被精神状况不佳的沈美人伤着,那她们这些人就是真的没办法在陛下面前交代了。
    “不碍事,正是这个时候,才好问出真相来。”顾云听道。
    受到惊吓心神不宁的人,戒备心会比平时松懈得多。虽然只是普遍如此,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但沈溪雪,应该是可以包含在这普遍情况之中的。
    “那……奴婢去喊阿蔷过来。她功夫好,要是有什么差错,总能挡上一挡。”松烟说着,见顾云听点头,连忙匆匆地跑进里间去了。
    ……
    此番谋害皇嗣之事,沈溪雪的嫌疑最大,与其说是请她在这偏殿之中冷静,还不如说的暂且找个还算体面的地方关押。
    然而顾云听站在偏殿外,才发现用这所谓的“还算体面”来形容这里,实在有些过于简陋了。
    何止是体面,有殷勤的宫人已在殿内烧起了火炉,点上了安神香。沈溪雪身下坐的也绝不是冷板凳,而是上乘的毛毡子,还是年初新下发到各宫的贡品,数遍整个蒹葭宫,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块来,上回还是被铺在穆少婉寝殿里的,这一转眼,竟就在这里了。
    也对,蒹葭宫的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按许多小宫女普遍的思路,就会觉得继续留在这里没有出路了,而这沈美人肚子里却还有一个正经皇嗣。
    按规矩,只要还有这个皇嗣在,沈美人就能母凭子贵,不会真的被定罪。所以这时候她被放在蒹葭宫的偏殿,对这些小宫女们而言,就是另谋出路的天赐良机,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松烟也是见惯了这些人情冷暖的,低不可闻得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顾云听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有人会趁这个机会向沈溪雪大献殷勤,也难说不会有人拿婉贵人腹中的孩子当投名状,向沈溪雪示好。
    她这是看不惯,被气着了,所以才没去细想。
    可是水往低处流,人却往高处走。
    ——就算要讨好,在穆少婉那个孩子还没丢之前,这些人也更愿意去讨好穆少婉这个贵人,而不是沈溪雪这个美人。
    今天的这一出,也该在朝云宫发生,而不是反过来,在蒹葭宫。
    顾云听和这位沈美人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渊源那么深,虽然是时常都摸不透这人脑壳里的想法,也不知道按她那毫无章法的路数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但是有一点,顾云听是可以确认的。
    如果这家伙又是假装怀孕,她只会拿这个并不存在的孩子去威胁别人、算计别人,而不是用这种诡异的手段去惦记别人肚子里的孩子。
    说白了,沈溪雪还没有那么聪明的手段。
    ……
    顾云听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溪雪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面色苍白。
    原本守在殿内的宫人们连忙退了出去,阿蔷和松烟也被顾云听挡在了门外,只不过这间屋子不算太大,她们站在窗边,还是能清清楚楚地听见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在正常的音量下。
    阿蔷倒是没有松烟那么担心。
    毕竟她自己的顶头上司究竟有多少本事,她比谭姑姑那个当干妈的都清楚。
    “贵、贵妃娘娘……”沈溪雪有些惶恐地站起身来,一时连行礼都给忘了,“噗通”一声和脚下没被地毯铺到的地面撞了个结实,跪着匍匐到顾云听脚边,连声喊着冤,六神无主的模样,我见犹怜。
    顾云听愣了一下。
    她倒是还从来都没见过沈溪雪这么惨。
    “贵妃娘娘!我真的没有害她!我没有给她下药,不是我做的啊!我没有!!!”沈溪雪哭喊着,像是随时都会断气似的,“我只是想缓和一下关系,想、想……”
    “想什么?”顾云听退了一步,弯下腰来,凑近她的耳朵,“想利用她,让她身先士卒,与其他人斗,与本宫斗,你就能躲在她身后,坐收渔翁之利?”
    沈溪雪怔住了,满是泪水的双眼逐渐睁大,震惊至极。
    “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顾云听嗤笑了一身,直起腰来,漫不经心地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是因为上次你向利用本宫去对付她,却没了下文,所以才坐不住了?”
    “不……我、我……”沈溪雪被戳穿了心思,下意识地想反驳,毕竟当事人就在面前,她若是直接承认了,虽能说清楚这下药之时,可是野心在这允贵妃面前昭然若揭,之后一定会遭到对方的报复,她就是死路一条!
    但否认也没用。
    这允贵妃就像是住在她心底似的,仿佛有洞穿一切的本事。
    “你什么?只是本宫实在想不明白,之前和她明争暗斗甚至推她下水,这次又来拉拢她,你怎么总是和这个穆少婉过不去?”顾云听问。
    好奇是真的好奇。
    照理说,谁会想到去拉拢自己的仇家?
    宫里那还有好几个女人呢,要说贵人,也不止穆少婉一个,不还有一个姓苏的么?
    顾云听想起那个进宫第一天就跑去白露宫挑事的苏贵人,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见沈溪雪不回答,又问:“是谁劝你来的?”
    那个姓苏的姑娘,除了第一天仗着身份耀武扬威,被顾云听抓了个正着,之后就一直没什么动静了。大概是因为楚江宸一直怎么没去她宫里的缘故,那苏贵人看着像是挺安分守己的。
    可是不安分的人安分下来,要么是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要么,就是在憋什么大招,打算一鸣惊人。
    顾云听垂眸审视这跪坐在地上的沈溪雪,又问了一句:“是谁啊?”
    “没、没谁……我自己来的……”沈溪雪眼里还噙着泪,却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打着哭嗝,不敢抬头去看顾云听。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自己是来拉拢婉贵人,想利用她来对付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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