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倒是白去访云山求药了。
    “那‘相忘’究竟做出来了没有?”顾云听又问。
    “做是做出来了,不过只有两颗,一颗用来试药了,另一颗被陆大夫藏着,前几日有人花重金上门求药,陆神医听了他的故事,颇为感慨,被那人对发妻的情深义重所感动,所以就把药给他了,”绮罗食指点着下巴,回忆道,“所以现在已经一颗都没有了。”
    “都已经做成了,不能再重新炼制么?药材不够?”
    方子顾云听也是看过的,虽不通其中药理,也不知陆君庭到底添删了多少,但药方上最重要的几味药都只是寻常的东西,最少见的也就是萱麟草和苦拓枝。不过这两味药材也不难找,横竖访云山上的人认识的也就是他和曲成双的脸,就算轻功不行上不去,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啊。
    “……不是这个缘故,‘相忘’不同于寻常药物,所用的药材虽然都很常见,但炼制起来却很难掌握用量和火候。”
    青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月白衣衫的身影由远及近,顾云听一晃神,还以为是看见了别人。
    谁让陆君庭和叶临潇身形相似?
    看晃眼也没什么稀奇的。
    “神医这么快就分好香灰了?”顾云听挑眉,问。
    青年眉眼中有一瞬的怔愣,似乎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顾云听:“……”
    嗯,原来她没看错。
    “绮罗,我原是从太子府出来时,趁底下的人没注意,偷偷过来的,不宜停留太久,这就回去了,你好生照顾奶娘和你阿娘,保重。”顾云听脸上仍挂着浅淡的笑意,不过显然有些敷衍。
    绮罗愣了一下,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对于皇宫的森严程度还是有所耳闻的,生怕耽搁了害得自家小姐受罚,便连忙点了点头,答应道:“小姐放心吧,奴婢会一直守在这里的,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奴婢万死不辞。您也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小姑娘神情凝重,眸底却清澈如山泉。
    顾云听心念一动,唇角勾起的弧度又添了几分暖意。她轻轻拍了拍女孩子单薄瘦弱的肩膀,声音也难得地温柔下来,口吻却仍旧漫不经心的,嗤笑着道:“没什么事需要你‘万死不辞’的,否则还要我们这些做主子的干什么?”
    她说完,转身便走,只当青年不存在似的。
    男人似乎有些慌乱,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也不知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
    “‘陆神医’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要是被曲老板撞见了,岂不是要误会?姻缘难得,拆人姻缘,是要遭天谴的。”顾云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调侃着,另一手的指尖巧妙地拂过对方手上几处穴位,令青年手掌一麻,力道也弱了三分。
    她顺势挣开了男人的手,仍旧从大堂里出去。
    陆君庭还在他那张台子上用小刷子分拨香灰,看见顾云听一脸冷淡地出来,顿时猜到了什么,有些讪讪的。
    “如何了?”顾云听问。
    “具体有多少麝香的成分,我也说不清,这么点工夫,哪里分得出来?”陆君庭垂眸,道,“不过至少一半以上都是,都埋在最底下,如果这些天一直都在用这个炉子点香的话,应当是三五天之前,按一天一片香的用量,少说也烧了有一个多月了。”
    “……”
    三五天前,大概也就是楚江宸夫妇到上宁宫拜会老太后的那天,偏偏也是那天罗栩姒在街上买了新的香炉和香片。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顾云听皱着眉略沉默了片刻,问:“那如果说,一个有身孕的女人在点着这种香的屋子里待了一个多月,她会如何?”
    “过量摄入麝香容易导致滑胎,如果连着一个多月都闻着这种香的话,状况自然不会好,不过具体还是因人而异,诊过脉象才会知道。”陆君庭一脸正色,严肃地道,“顾姑娘,是不是你——”
    “不是,是一个朋友,”顾云听打断道,“御医诊断过,她0的确胎像不稳,所以一直在吃药安胎。”
    “这倒也难怪,若是一直有药物稳着,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出事,不过麝香毕竟对胎儿不利,损伤定然是有的,再加上是药三分毒……究竟状况如何,我这没见到真人也难说。”陆君庭想了想,又道,“对了,顾姑娘,你也接触了这香么?”
    “多谢神医好意,不过我只是今天才碰到了一点,没必要这么麻烦。我认得麝香,不碍事。”
    顾云听客气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她原本也是想向陆君庭请个平安脉的,不过在后院遇上了叶临潇,便歇了这心思。
    太麻烦的事,能免则免吧。
    因香炉还要带回宫里向太后交差,顾云听请陆君庭照原样大致收拾了香灰,将貔貅铜炉重新装进了锦盒里。
    “且慢,顾姑娘!”
    顾云听提着盒子正要走,却被陆君庭喊住了。
    “怎么了?”顾云听扬了扬眉毛,问。
    “刚才在后院——”陆君庭斟酌着用词,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没看见,不知道。”顾云听打断了他左右为难的话,“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
    他还没问呢!
    这显然就是欲盖弥彰好么?!
    陆君庭眼睁睁看着少女迅速消失在了医馆的铺面外,温润的眉尾下撇,颇为无奈地收拾了东西,想去后院,却在小门里撞见了正端了铜盆出来准备擦拭医馆木架的绮罗。
    “咦?神医你刚才不是……不是翻墙出去了么?怎么还在这里?”绮罗瞪大了双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翻墙出去了?
    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原本还心存怜悯打算去后院安慰叶某人的陆君庭顿时歇了他的好心。
    “啊,我是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没做,所以又回来了……”陆君庭牵强地解释着,顿了顿,转移了话题,“这会儿暑气正重,姑娘歇着吧,架子上那些书常常会拿出去晒,不擦也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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