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律阳见顾云听不说话,便以为她不相信,略有些着急地解释说:
    “之前一直瞒着三姐姐你,是因为这件事对我和奶娘来说都很重要,川言哥哥说你做事全凭喜好,我也有些捉摸不透,所以才不敢冒险。况且父亲也说过,就算我不告诉你,你自己也是会猜到的,我说与不说都不要紧,我虽然当时没有相信……但是想着既然你有可能会猜到,我就更不用急着向你说这些了……”
    少年讪讪的,有点委屈。
    顾云听:“……”
    她平时究竟是有着什么样奇怪的表现,才能令顾伯爷和顾川言都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顾云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没必要向我解释什么,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有所隐瞒也很正常,我不会因此而觉得怎么样的。”
    “可是与朋友交便该心诚有信,如果说谎话或是有所欺瞒的话,便称不上是君子所为,就算姐姐不怪我,我自省之时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少年一旦固执起来,就横生三分傻气,又因为年纪小,看起来倒是幼稚得可爱。
    ……倒是忘了他还是个读圣贤书、从君子之道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嘛,刚才那种绷得紧紧的少年老成一点都不适合他。
    顾云听暗自吐槽了一句,不禁笑了,像是有人摘了夜间的星装进了她眼中,深邃而耀眼。
    她想了想,道:“我们本来也不是朋友啊,我可是你姐姐,是家人啊。”
    方律阳闻言,愣了一下,心头微暖,却仍旧执拗地问:“家人就不需要坦诚相待了嘛?”
    “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对付的人也不是我。如果你自己已经打定了主意,自然不必与我报备什么。或者,你在外面捅了什么篓子,不敢告诉父亲,那你倒是可以和我说,我可以替你平。不过与比起收拾烂摊子,我倒是更乐意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比半路接手有趣一些。”
    “……”哦,忘了,这个姐姐是京城头名纨绔来着,不讲什么君子之道的。
    方律阳清醒过来,抓了抓头皮,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接一句什么。
    谢谢姐姐?
    算了。
    说来也讽刺,他那个嫡亲姐姐一心想要他死,反而是这个异母的姐姐,会帮他解围、陪他习武,愿意帮他收拾烂摊子,甚至拙劣地安慰他。
    所以说血缘这种东西,有时候也一样决定不了一家人之间的亲疏远近。
    说话间,官府的匾额已在视线之中。
    他们两个走的不算快,府衙门外已经乌泱泱站满了一大片围观群众。与案件无关的闲杂人等都被官差们拦在了外面,只能远远地看个大概。
    人太多了,熙熙攘攘地人挤人,有些危险,倘若抖机灵让他们空一条路出来,只怕是容易发生意外。
    顾云听和方律阳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挤进了前排,被官差放进去的时候,相关人等都已经到齐了。
    父母官坐于“正大光明”的匾额之下,面上一派镇静,可额角却止不住地冒冷汗。
    堂下跪的犯人是长平伯府的家眷,一个是名满大祁的才女、四皇子殿下的未婚妻,另一个是新晋刑部侍中的姐姐,而原告则是长平伯府嫡出的小少爷,和如今江南商会会长的嫡亲妹妹。
    在顾云听他们到达之前,堂上已经审过一轮了。父母官已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看过了证据,却迟迟没有做出判断。
    说实话,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还是长平伯府的家务事。
    就算证据确凿,父母官今日在此秉公判了案,可倘若长平伯偏心被告一方,便会在心中记下父母官一笔,更有四皇子、沈侍中等人从中刁难,一连得罪了这些人,这父母官的仕途也算是走到了尽头,注定余生坎坷。
    可如果反过来判,不仅有失公允,而且替顾小少爷出头的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他。
    ……可真是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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