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被制住的钱夫人也不再胡乱挣扎了,似乎也被这个真相惊呆了。
    他们从未想过,那个县令府最破落的院子里无人瞧得上、无人关心过问的疯儿,竟然有着如此显赫的身份!
    即使凤姝郡主生前犯下过大错,在很多人眼里,也是令人仰望的存在。
    想到这,凌重文心神猛地一动,说道:“原来,你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这件事,几乎没有人知道呢。让我算算,你是第几个。”凤凌泷说着,真扳起了手指。
    凌重文的脸色刹那间转为了雪白。
    “你,想杀人灭口吗?”他退后一步,警戒地提防着。
    凤凌泷面色平淡,说道:“凌大人,我本不欲与你为敌,只可惜,这一次,你做的事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
    凌重文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嗫嚅了下唇,想说什么。
    凤凌泷却已继续道:“如果你不贪图富贵,不想对付我,你就不会与赵家联手。如今,在我眼里,你倒成了最大的威胁了。毕竟,当初是你亲手将我从京城带回去的,若是说仔细了,有心人想查还是查得到的。世家的手腕,你恐怕还不大清楚。”
    凌重文连忙举手保证:“我不会说的,一定不会说,凌泷,哦不,郡主……”
    凤凌泷轻轻摇了摇头。
    “凌家,还剩下几分诚信呢?”
    凌重文心知不妙,一咬牙,也不顾地上的钱夫人了,转身便朝窗旁冲将过去。
    他虽是文官,但六艺也掌握得不错,身体素质锻炼得很好。
    这一冲过去,怎么着都有机会逃脱。
    凤凌泷并没有动,只是凝望着他的身影。
    就在刚要上窗的一瞬间,两道如鬼魅般的影子出现在凌重文身侧,一把将他抓住,带回到凤凌泷面前。
    凤凌泷点点头,叫人也给钱夫人松了绑。
    她望向这对夫妇,很友好地开口:“给你们最后一次说话的权力。”
    凌重文面色难看,“凌泷,当真要这样吗?我们好歹也做了一场父女——”
    凤凌泷直接忽略了他,冲钱夫人道:“夫人呢?”
    她心里暗暗冷笑。
    一场父女?
    能算吗?
    钱夫人虽不能动,可刚刚被凌重文丢弃的事,还是知道的,她不由心灰意冷,眼泪哗哗地淌下来,说道:“凌泷,我知道以前对不住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现在,死了不要紧,但却希望,你能把我女儿凌珠救出虎口!”
    凤凌泷弯了弯唇,意味深长地开口:“说完了吗?”
    钱夫人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凌泷,凌珠的事,我找不了任何人,只有你了,只有你能救她!”
    凤凌泷“哦”了一声,挑挑长眉,语气闲闲道:“我不过是让你们说说想说的话,可没有答应要去完成你们的心愿。夫人,您不会是傻了吧?”
    钱夫人的脸色“刷”一下难看至极:“你耍我?”
    凤凌泷冷冷勾唇:“你?你连让我耍的资格都没有!”
    一句话,让钱夫人的脸色再次苍白了下去。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呢?
    可是凌珠……
    凤凌泷望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凌珠曾经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她将这话送给我了,那今天,我便转送给夫人您吧。”
    笑了笑,她一字一字说出来:“做人啊,最重要的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什么样的身份说什么样的话,夫人,你可有认清自己现在的身份?莫要随便开口,逾了规矩!”
    这句话,犹如重重一巴掌扇在了钱夫人脸上。
    最为讽刺的是,这样羞辱人的话,竟是自己的女儿对她说的。
    想想那时候,身为郡主的凌泷在听到这样满含轻视的言语时,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居然让一名郡主认清自己的身份……真是可笑啊可笑!
    钱夫人心中满满都是苦涩与怨恨。
    “行了,带下去吧。”凤凌泷随意地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些许疲态。
    凌重文与钱夫人一惊,刚想再说什么,却被梅花军的隐卫们强行带了下去。
    凤凌泷转头看向窗外无边的夜色,红唇微抿。
    扪心自问,她没有什么对不起凌家的事。
    反倒是凌家,三番两次和她过不去。
    而现在,凌家真正威胁到她了。那么,为了让自己没事,就只能让凌家有事了。
    窗外,是京城静寂的夜,偶有夜鸟嘶鸣。
    很多人的生活依旧是周而复始,重复着前一天。
    可有些人,却永远不会再有第二天。
    次日一早,凌重文和钱夫人畏罪自缢的事便传遍了京都贵圈。
    但凡了解一些凌家和凤凌泷复杂关系的人,都会暗暗猜测着有多少人插手了这件事,暗叹炮灰难做。
    祁清绝处也收到了这个情报。
    严格来说,头一天晚上,凌重文从牢里出去的事,他便已经知道了。
    不止是他,几个关注此案的世家,谁不知道呢?
    只是大家以为,赵家人这是要拿凌家泄愤。
    如果不是凌家惹出了这件事,又怎么会牵出赵贵嫔的事?
    所以都没有了后续关注。赵家欺压一个破落的小门户,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大家也就没有再关注。
    石手在将凌家人死的情报递给祁清绝时,也将其他家族对此事所持的态度一并上报了。
    祁清绝翻看了情报内容,眉头深锁。
    沉吟着,他说:“昨晚,街巷中有一场打斗的痕迹。”
    “王爷的意思是……”石手有些懂了。
    “凌家人的死,绝对与赵家没有干系。”祁清绝肯定地说道。
    石手讶然:“那会是谁?”
    祁清绝合上情报,目光微眯:“不知道。”
    石手一愣,本能地说道:“王爷也有不知道的事?”
    祁清绝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本王又不是神,只是人,怎么会什么都知道呢?”
    石手尴尬地挠挠头,应了声是。
    原本,这事也便这样揭过去了,可赵聪捷在这时又干了一件事。
    上朝期间,他竟然上了一封书给皇帝,告诉皇帝,凌家人的死与凤凌泷离不开关系,要求彻查凤凌泷前一夜的行踪。
    赵贵嫔的事刚刚暴露出来,赵家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
    按理说,应该收起尾巴,老实做人才对。可赵聪捷公子的想法却与旁人不同,他反其道而行之,用别的事去吸引皇帝的注意力。
    不得不说,他这一次倒是走对了。
    皇帝虽然不喜赵家,也知道赵家一直想对付凤凌泷。可是,那个女孩子也并非什么善茬,连当宫女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从没提过。谁知道是不是失忆呢?
    所以,皇帝从一开始对凤凌泷的欣赏到后来就成了抱有疑心。一旦怀疑的种子在心里发芽,那是阻挡不住的。
    赵聪捷提的这件事确实对了他的胃口。
    于是,他紧急召唤凤凌泷进宫。
    凤凌泷心里猜测到和此事相在关,不过,还是面上挂着平静,进了皇宫。
    此时,天刚刚大亮,皇宫里除了散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说些什么,其他地方,还是非常宁静。
    凤凌泷走进金銮殿的偏殿时,还是能感受到这里的压抑气氛。
    她在行礼前,悄悄抬眼看了下。
    偏殿内竟然有不少人。
    皇帝一脸倦容地靠在太师椅内,贤妃正在为他揉捏肩膀,身旁坐着的宁德妃脸上难掩忌妒,十分阴沉。
    不远处,一袭黑衣的赵聪捷长身而立,正含着冰冷的笑看着她。
    从容地行过礼后,凤凌泷也站到了一边。
    皇帝睁开微肿的双眼,声音沙哑地问:“凌泷,凌重文昨夜逝世的消息你知道吗?”
    “知道。”凤凌泷很淡定,“今天一早,到处都在传。”“嗯,死亡时间在酉时末,那时,你在哪呢?”皇帝直视她的眼睛,说,“看着朕!”
    凤凌泷便抬起了脸,毫不露怯地与皇帝对视,嘴里说:“回陛下的话,容臣女想想。”
    皇帝“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想一下……其实,这才是最真实的反应。
    凤凌泷最善把握人心,当然不会在这上面犯错。
    她缓缓说道:“臣女昨晚用过晚膳后在院子里散了半个时辰的步,那时没有看沙漏,不过估算着应该快酉时一刻。随后,臣女便带着丫环绡透去了水阁。陛下知道的,水阁是专门为女子保养身体所用的地方,臣女想做个面部保养,顺便放松一下这几天的压力。”
    “你去了水阁?好。”皇帝心中有了数,便说道,“无论如何,凌重文都是你生父,即便你离了凌家,这血缘关系也在。如今他突然去世,不管与你有没有关系,你都应该去守灵,你说呢?”
    大夏这边的风俗,人走后,要在家停个几天再送走。
    凤凌泷心里直骂娘。
    让她去给凌重文夫妇守灵?没搞错吧?
    但面前说话的人可不是别人,而是大夏皇帝啊!
    她也只能点头:“谨遵陛下口谕!”
    皇帝点头道:“凌家的根不在京城,搬到别的地方也麻烦,所以索性就停灵在大理寺监狱。而你呢,虽说有不在场证明,但目前还没有查清,所以,朕打算将这事交与大理寺来处理。作为嫌疑人,你也要去呆几天,一是待审,二是守灵。等凌重文夫妇入土,又查出你是清白的,自然便能回来。”
    凤凌泷:“……”
    皇帝说了这么多,为什么她只听到了一句话,让她去监狱呆几天……
    虽说于理,这也能讲得过去,可是,事情都是可大可小啊。
    就像上一回,她被凌重文告了,也没有进监狱啊!
    这皇帝,对她真是疑心深重了么?
    心里犹如一万头野马狂啸而过,表面上,凤凌泷却是一副风平浪静。
    贤妃瞧着她这样子,不禁笑着说道:“莫要紧张,陛下一向是个重孝道的人,让你去大理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希望你能给他们守一下灵。”
    这算是安慰了吧?
    凤凌泷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贤妃这几次对她出手相助,难道会是因为四皇子?
    这个想法立刻被凤凌泷否定了。
    她应该还没那么大魅力吧?
    贤妃给她回了一笑,继续揉起皇帝的肩来,轻声说道:“陛下,您吓到凌泷小姐了。”
    皇帝似乎对贤妃很是宽容,放缓声音道:“轻一点。”
    “是。”贤妃答了声。
    两人的互动倒很有爱的样子,也难怪身旁的宁德妃脸色不好看。
    当然,凤凌泷怀疑,她脸色那么难看的原因,有一大半是因为自己。
    昨日,宁雪金可是为了她甩了德妃脸子,这换作谁,心里都会不快活吧?
    她也没办法,被逼上梁山。
    想着,凤凌泷将头低了下去。
    皇帝交代完了后,觉得没什么事了,便问凤凌泷可有什么想法。
    凤凌泷差点就要呼出声了,有,当然有!
    她看向赵聪捷,沉声说道:“臣女认为,赵公子也有嫌疑。”
    当下,她便将赵聪捷去探监,保凌家人的事说了。
    皇帝凤目微眯:“此事朕也知道了,刚忘了和你说,赵聪捷为了撇清嫌疑,已经自请入狱了。”
    凤凌泷闻言,心里骂了一声狐狸,面上却装作松气的样子,道:“陛下圣明!臣女也是为父亲抱不平,相信陛下能谅解!”
    皇帝似笑非笑地说道:“放心,一定会有结果的。”
    可能是怕她中间找人串词什么的,皇帝的旨意连让她回家一趟都不行,直接去大理寺复命。
    凤凌泷无奈极了。
    此次进宫,她并没带上红绫和绡透这两个宫里的老人,而是带了小丫。
    所以,她只好拉着小丫一起去大理寺。
    在无数眼睛的监视下,她与小丫都说不上一句话。
    大理寺卿见到内侍平太监时,方才收到这个消息。
    以此可见,皇帝对这次的风声控制得有多紧。
    看来,他是真要彻查一下这件事了。
    大理寺卿诚惶诚恐地接了旨,带着凤凌泷走向地牢的入口。
    他的诚惶诚恐可不仅仅是对平太监的,也还有对凤凌泷的。
    夹在中间的凌家人刚刚没了,他这个也夹在几方势力中央的人,还不得万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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