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却重重打了他的脸。
    周福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看了一眼,叹口气道:“确实是拿不出来钱呀,这张银票是三百两的,看来还得换开呀。”
    三百两……
    凌重文与钱夫人所有得意的表情都风化在脸上,不敢置信地紧盯着他手里的银票。
    “怎么可能?”钱夫人喃喃,“这哪来的三百两?”
    周福瞟她一眼,“呵呵”笑道:“自然是赚来的,正当生意,官府都报备过的。”
    钱夫人脸色难看。
    凌重文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凤凌泷看够了戏,才悠悠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凌重文道:“五十两清了吧,凌大人收好。”
    说完,她冲周福与两名侍卫招招手:“走吧,已经着人去接你们的家眷了,不日就能进京。”
    这一番话,让周福三人瞬间安心,也让凌重文夫妇脸色再黑了一层。
    祁清绝不作声,跟上了凤凌泷一行人。
    凌重文这才反应过来,忙叫道:“定王殿下?”
    祁清绝转脸看了他一眼,脸上尽是冷漠之色:“还有事?本王忙得很,改日再说吧!”
    对于这个已经确定不会再与自己有关系的老头子,他可是理都不想再理了。
    想要见他?想见他的人能在京城排排队了,还轮得到他么?
    凌重文心下大急。
    他也是混官场的,自然看出了祁清绝态度上的明显变化。
    “定王……”他不敢叫大声,只得怯怯地低低喊道。
    那边,周福三人得了凤凌泷的命令,骑马回去了。
    凤凌泷没带丫环过来,便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里。
    祁清绝哪里还看得下去?他也顾不得凌家人的想法了,三步并两步追到了凤凌泷身边,伸手便抓住她的衣袖,似乎怕她跑了一样。
    凤凌泷正望着京都的街巷出神,回忆着往事,猛地被他近身,茫然地转过头。
    一刹那间,她的眼睛里流露着的是迷茫与哀伤。
    祁清绝深邃的目光中闪过无比的怜惜之情。
    从今往后,她就只有一个人了么?
    她被抛弃了么?
    就算没被抛弃,她曾经的十几年在凌家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
    那种让她离开恶毒家族的心喜很快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心痛与柔情。
    这样的情绪下,祁清绝右手一使力,竟已将凤凌泷拉进自己的胸怀里,轻轻虚揽在她的腰外,低语:“不要怕,有我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近似安慰的话语那么轻,那么柔,那么笃定,却又那么急切。
    凤凌泷只觉被一股温柔的气息包围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松竹香传入鼻端,带着丝丝清凉,煞是好闻。
    那样一颗漂泊许久的心竟缓缓安宁了下来。
    似乎,她真不是一个人呢……
    只是,突然想到凤家,想到自己的身份,适才的美好便烟消云散了。
    祁清绝也在最初的冲动之下回过神来,身体与表情都是一僵。
    他怎么能,怎么能……
    就在想松手的时候,却看到凤凌泷脸上划过黯然,伸手去推他。祁清绝眼光一闪,便改了主意,而是将她再次拥住。
    这一次,却是拥实了。
    “丫头,别拒绝。今日之事,我也有责任,我会对你负责。”
    凤凌泷顿了顿后,还是推开了他。
    她笑:“不用。定王,今天的事我早就想做了,反倒是感谢你帮了忙,你不必负责。还有,我讨厌负责,也不需要你被迫负责,这根本就是道德绑架。”
    祁清绝:“……”
    半晌,他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明是心甘情愿好吗?怎么他说出来的意思,好像他只是单纯地负责任一样!
    祁清绝很想扇自己一掌。
    不远处的凌重文和钱夫人可没想到那么多。在看到这一幕时,他们早就像被雷劈了似的,石化在了原地。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他们家的弃女凌泷没错吧?可定王他……
    他们一定是遇到了假定王!
    凌重文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上前一步便喝道:“大胆,你竟敢假扮定王,光天化日之下还欺侮民女!”
    石手和鬼眼脑门上划过黑线。
    祁清绝心情正不好呢,凉凉地看向凌重文,淡漠地开口:“对亲王出言不逊,甚至侮辱,该送大理寺。”
    “是!”石手神情一凛,大声答道。
    随着这一声,四周的墙上跃下不少黑衣人,衣着干练,腰佩剑枪,身形快如闪电,几个起落便将凌重文制了住。
    凌重文哪曾见过这般阵仗,脑子里“嗡”的一声,便知道自己犯错了。
    京城之中,户部之内,还有谁敢冒充定王?
    此人,就是大夏的定王啊!
    他的脸上气色褪得一干二净,腿脚一软,晕了过去。
    钱夫人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被抓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看了眼定王二人,猛地掀裙跑过来,“咚”的一声,就跪在了祁清绝跟前。
    “定王,请您开恩!我夫君只是说错了话而已,绝不是侮辱您!”钱夫人泪流满面地喊道。
    望着这样低声下气的钱夫人,不复往日里的优雅,凤凌泷在心中长叹了一声。
    原来,人也是会变的。
    就在这时,钱夫人的目光却突然转向了她,一抹眼泪,叫道:“凌泷,你便这般狠心吗?那可是你父亲,你的生身父亲!”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围过来了,似乎想看热闹,却被黑影卫拦在了圈子外头。
    他们只依稀听得“父亲”二字,好奇地望着。
    祁清绝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清声说道:“父亲?我大夏的律法在你等无知妇人眼里便是儿戏么?断绝关系后,她与你们凌家已毫无干系!夫人既然如此不懂法,委实要送进大理寺学一学。”
    说完,他拉住凤凌泷,头也不回地往着巷尾走去。
    钱夫人面色惨白,还想说什么,却叫人堵住了嘴。
    石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得罪定王还好开解,得罪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那不就是赤果果的找死吗?
    祁清绝二人很快就没入了人群中,不见踪影了。
    黑色马车缓步行走在青石板的小巷中,发出轻轻的哒哒声。
    半晌没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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