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瑶始终都没有机会开口说话,吃喝拉撒都是在车厢里解决,夫诸始终坐在车辕上,偶尔帮她端了痰盂出去,又洗干净给她放进来,被他这样诡异的服侍,她莫名地有些尴尬,还有些狐疑……
    毕竟这人黑白不分的,卑鄙地一心摸出宋梨胭的罪孽,甚至打伤景玄和她的父亲……
    她很想问他,他与妙回师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想问他为何要如此折磨景玄,为何一个世外之人,要夺取天下……每次话到嘴边,他就绷着脸又退出去。
    她一路上被这个问题憋闷的难受,也因妙回对她的诓骗而匪夷所思。
    前世,妙回是被张若莲害死的,她记得很清楚,尸体就埋在城墙下,那不可能是假的。
    所以,今生她救他,因为她知道,救了那神医,他回去救更多更多的人……
    而他的身世也是清楚明白的,难道那些都是她编撰的?
    她还记得,妙回看她的眼神,有疼惜,偶尔是带着痛的,他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年轻男子,怎么可能那般年轻呢?
    但是,妙回与这夫诸,有着相仿之处,他们的面容都那般白1皙年轻,气质出尘脱俗,眼神都是淡淡的,但夫诸却邪戾张狂,行事霸道,而妙回那般温静明和,甚至连地上的蝼蚁也不敢踩……
    夫诸却一见到妙回,就又怕又恨又憎,眼神里还有伤和幽怨。
    心瑶越想越觉得那境况,愈发觉得有些暧1昧,这两人竟是有些像恋人——
    但这种问题,她更不敢问夫诸。
    事实上,她也不太敢看夫诸的眼睛,他倒是没有伤害她,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将她唤醒。
    可诡异的是,这没有车窗的小马车,始终也没有颠簸,且行进无声,仿佛是走在半空里,尤其,更没有马蹄声,更没有马匹咀嚼草料的声音。
    最让她欣慰的是,这小马车亦是雪白的,干净的一尘不染,虽然有些冷,却还算舒适。
    她并没有挣扎,也没有企图逃跑,那样的挣扎,在这高手面前,无疑是最愚蠢的。
    且四周若是荒山野岭,她腹中揣着一个孩子,也不认得路,若迷失于荒山野岭更危险。
    她倒是没有疏忽修炼内力,遇到这么一个高手,她才明白了,这天下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强悍自身,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以后当了母亲还要偷懒的话,就牵累孩子也被打了。
    这一日,马车驶入一片山林内,便停下来。
    心瑶听到夫诸冷斥,“下车!”
    她疑惑地下来马车,却发现,马车后面压根儿没有路,而车辕前也没有马匹拉着,甚至也没有绳索和马鞍等之物。
    她不禁又前后左右地绕着马车转了一圈,这才恍然大悟,夫诸竟是一路上都用真气悬着马车,腾飞于半空里。
    夫诸循着林间的缝隙穿过,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狐疑地转头,就见那身穿凤袍的女子,还在研看马车。
    “往这边走!”
    心瑶忙跟上他,看着他的脊背上倾散的雪白的长发比那莹亮的雪羽斗篷更莹亮,不禁艳羡地叹了口气,“师父你到底几岁?这样逆天的神仙容颜,你是怎么做到的?”
    夫诸头也没回,更没理会他。
    心瑶见他没有恼怒,忙快走疾步紧跟着他,“师父与家师妙回是情人么?”
    见他一径地往前走,她又忍不住问,“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夫诸仍是没有开口,走了一射之地,方停下来。
    心瑶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忙走到他身边,却见前面也没有了路,而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是这山林内经年累月无人清扫压下的,四周都是清冽的凝土和林木的气息,倒是格外清新。
    “师父为何在此停下?”
    夫诸眺望着前方,幽冷地说道,“因为,前面就是悬崖!”
    “前面是悬崖?”心瑶大惑不解,望向前方却还是一片山林,且一眼望不到尽头,就是风有些大,刀子似地,刮着人的脸,有些疼。“前面哪有悬崖?!”这人是被情所伤,神志不清了吗?
    她话音刚落,夫诸就抬手一挥,四周真气腾饶,转眼,山林变成了一片云雾流淌的山涧,一口气都能带出回音,而她和夫诸就站在悬崖边上,且她的半只脚已然过了山崖上的石面……
    “啊——”她踉跄着退了两步,唯恐寒风将自己卷到山崖下,“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刚才明明是山林呀!怎么可能……”
    她不禁怀疑自己在车上睡过了头,还在一场难以醒来的梦中。
    夫诸清傲地淡扫她一眼,“妙回没有告诉过你吗?这是奇门遁甲布阵之术,乱花迷人眼,一叶障人目,在很久以前,我和他隐居山林,从未有发现我们……”
    心瑶:“你们隐居山林?”
    夫诸顿觉自己与她说的太多,扯住她的手臂,便飞冲下山崖……
    心瑶惊得尖叫,眼前山石迅速向上飞冲,身边云层呼啸飞掠,过快地速度让她头晕目眩,肠胃里翻腾地想吐,“啊——啊——”她只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尖叫。
    夫诸斥道,“闭嘴——”
    转瞬,他便身体一横,横斜飞入一片位于悬崖半截的空阔之地,地面是平滑整洁的山石,上面亦是被刀斧打磨过,一座宏大的宅院,就近在咫尺。
    心瑶恐慌地环看四周,见夫诸走向那宅邸的大门,忙跟上前,却见那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写着两个字“诸海”。
    她顿时明白,慕景玄便是在此处学武生活过的,而这诸海二字,分明就是夫诸和南海……
    夫诸推开大门,就回眸清寒地望她一眼,“进来吧!”
    心瑶惶惶地拎着裙摆迈上台阶,入了庭院,就见院子里竟然有一株碎石围砌的树——樱花树,那围砌之处是一个高高的土墩,树长在上面,像是插在一个花瓶里,看上去很奇怪,而且树已然死去多时,只剩下枝丫在悬崖的寒风里摇晃。
    夫诸见她出神地望着那樱花树,讽刺地冷笑,“没错,那是景玄栽种的,可那会儿他还是个孩子,嘴上说着想念你,身体却在这里,与梨胭围着树追逐嬉戏……你若看到那情景,便会觉得又讽刺,又诡异。”
    心瑶不以为然,“人的心若是扭曲的,看什么便都是扭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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