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樽亲自率领一半的兵马,跨过护城河的桥,仿佛来到一处风景胜地,悠闲地抬头看古老门楼,“将士们,瞧瞧,大周战神慕景玄不过如此,老天都在帮朕收回失地呐!”
    他身后的将士有恃无恐地大笑。
    队伍浩浩荡荡入了城门,仿佛一条游龙,在主街悠然缓行,没有任何异样。
    路旁醉倒的百姓横七竖八,有的还在呓语,似梦里有什么未解的心事。
    地上的酒坛子,竟都是上好的,酒香飘满整条街,醇香弥漫,让行进的士兵们都忍不住深吸两口气。
    拓跋樽笑道,“真是舍得!这么多酒……他们是把酒楼都洗劫一空了吧!”
    “皇上,您瞧见了吗?这满大街都贴着喜字呢!”
    不只是喜字,地上还有红色的炮竹纸,风卷着那些红纸四处翻飞,路边还有夜市的摊贩没有收起,横街挂着一排一排的灯笼……这一切足见昨晚婚礼热闹的盛况。
    紧随在拓跋樽身后的将军问,“皇上,这路上的人……要不要……”说着,他手在脖子上一横。
    “不急!这些贱民背叛朕,视慕景玄为主,等后面的队伍完全入城,再下手屠了不迟!”
    “遵旨!”将军应了,忙转头打手势,示意士兵们脚步放轻。
    队伍尾端,最后几个士兵入了城门,背后却轰然一声巨响,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就见城门诡异地关上,门闩也自动落下。
    “门怎么关上了?”
    “快抬开门闩!”
    过道里的士兵忙都扑在门板上,自过道拱形地通道上方,刺下大片箭头,那些箭却悬在上方,似要落,却迟迟不落,更闹得人心恐惧,不敢妄动,过道外的人,也不敢入内施救。
    门边上的几个士兵抬着门闩,企图开门逃跑,却看似并没有多重的铁门闩,怎么抬也抬不动。
    殊不知,这几日,慕景玄已然命工匠换了大门,门板刻意配合屹立百年之久的城楼做旧,门闩被门板内的锁链牢牢扣死,能手举千斤的人,也无法撼动门闩。
    抬不动门闩地士兵们绝望地拍砸,“开门……开门……我们不想死……我们不想死啊!”
    有士兵恐惧地呜呜地哭起来,在过道里激起钝重的回音,直传到街上,街上的士兵也胆战心惊,举着刀剑却不敢再随着队伍前行“这是陷阱!”“我们中计了!”
    见尾不见首的队伍,顿时起了骚乱。
    路两旁的楼阁顶上,赫然出现大片弓箭手,楼阁的窗口上也挤满弓箭手,一支支羽箭,在阳光下锋利尖锐,叫人不寒而栗。
    于是,刚起骚乱的队伍,顷刻间归于死寂,有士兵砰——丢了手上的北月弯刀,跪在地上,人迟疑了一下,也忙丢盔卸甲,主动投降……
    走在队伍前的拓跋樽尚在得意一切来得轻易,却听到身后一阵霹雳乓啷,然后又没了动静,他狐疑转头,惊得忙扯住马缰绳,“驭——”
    路两旁原本瘫在地上的百姓,利落地撕碎了身上破旧的衣服,露出灿亮的大周士兵铠甲,且自未收起的摊位下抽了刀剑,直指路中央的两条队伍……而楼上的窗口,楼顶上,是密密麻麻地弓箭手。
    前面的十字路口,一身穿腾龙金甲的男子,策马出现,他孤身一人,那气势,却更胜千军万马。
    拓跋樽很想保持冷静,心底却知道,自己已然死到临头,是以,他的笑让整个五官都扭曲地有些难看。
    “景玄,你……你这是想做什么呀?给舅父用诡计么?”
    “你利用一个孩子暗杀心瑶,朕还能容你?”
    “舅父可是一直很疼你……一直都很疼你!”
    “朕若不是外公疼在心尖儿上的外孙,你还能疼朕么?”
    慕景玄疏冷望着他,早已因一次次的失望寒了心。
    “朕被你用来收买天下,几次三番饶过你和你女儿的性命,一再原谅你们的过错,到今时今日你还要讨人情?!”
    “好啊!景玄,你翅膀硬了!你能教训舅父了!”拓跋樽自嘲地笑了笑,“看样子,咱们是再也回不去了!”
    “的确回不去!朕的外公创下的北月盛世,被你挥霍殆尽,因为贪图龚璇玑美色,你以两国安危威胁朕的父皇,致使朕的皇后自幼受尽欺凌……若非当年外公以众多女儿和亲换取天下和平,恐怕今日北月早已被诸国瓜分殆尽。”
    慕景玄是吃软不吃硬的,拓跋樽一直深谙这一点,从前百试不爽。
    今日——看样子这一点也不能用了。
    拓跋樽顿时想起,陆战远还在城外,在马背上又强硬地挺直脊背。“朕是挥霍了北月皇族,那又如何?景玄,你如今可是身在北月,又身在这贫瘠的洪川城,如今朕被困在你眼前,城外却还有军师在围城……”
    “可惜了那研究战术多年的陆战远!”慕景玄只是挑了下眉梢。
    “这红川城被陆战远围着三日,你这边断了粮草,就得求着陆战远与你和谈,到时,你还不是得放了朕么?!”
    慕景玄策马经过他身边,“跟朕走,朕给你看一出好戏!”
    拓跋樽狐疑不定,内心的恐惧顿时烟消云散,沿街循着队伍逆行,他的皇帝颜面却碎了一地。
    “景玄,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城楼。”
    拓跋樽拉住马缰绳停了停,一想到这一路上,两国士兵都看自己狼狈落魄的样子,心里更比死还难受。
    刚走了两个路口,他就发现,被两国士兵看自己的狼狈,尚算不得什么。那渐行渐近的城楼,以及自城外传来的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才是真正可怕的折磨。
    慕景玄听到身后马蹄声骤停,狐疑地转头望向他,“怎么不走了?”
    那喊杀声格外整齐,反显得夹杂其中的惨叫声微不足道。拓跋樽不知占了上风的是哪一家,心里愈发恐惧。
    照理说,陆战远再厉害,也不敢选在这个时候攻城,而是应该先顾着他这北月帝王的安危,寻求和之计才是上策!
    “景玄,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有喊杀声?”
    “跟朕去城楼上看一看,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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