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马车在行进中陡然颠簸了一下,心瑶惊觉动静,乍然坐起身,却见车厢内亮着灯,隔着垂帘,慕景玄正坐在那边看奏折。
    狭长的翘首矮几上摞着几摞折子,高脚烛台上撑着三根红烛,他眼睛专注地盯在奏折上,全然没有察觉,那烛火不稳地跳着火苗,整个车厢的光也忽明忽暗……
    心瑶忙按了按额头上的汗,怕打扰他,慢慢地起身,无声挪近,拿着剪刀,帮他修剪了烛芯,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摆在一旁。
    她又挪回来躺下,脑海中莫名地浮现慕景玄一掌将文画儿打飞出马车的情形,马蹄声异常钝重……
    慕景玄早已察觉她的动静,本等着她开口,却等了半晌,也不见她说话。
    “刚才,只是车子轧了路上的石头。”他打破沉静。
    心瑶忙道,“这一路上都没轧到什么石头,怎么突然就……”
    因这一晃,心瑶就算不是胆小之人,也躺不踏实了。她不愿杀人,就是怕有这样的煎熬。
    慕景玄听到她细微的动静,转头看向垂帘,就听到那边又传来女子无奈地叹息。她在恐惧,分明又怕打扰他而不愿暴露,这样反而更让他心疼。
    那些娇柔的女子,一遇到难捱的事儿便直奔男子的怀抱求安慰的,他极是厌烦,却忍不住期望她能在难过时,先主动粘过来。
    “瑶儿,你还好吧?”
    “呃……没事。”
    “这会儿已经行到刚修的山路,一整条礼队轰隆轰隆经过,还是难免震得悬崖上掉落石块。”
    慕景玄失笑,这丫头可真是聪慧地叫人害怕。的确一个时辰前,礼队就停了半个时辰,为得是让前面的士兵们,清空山路上的尸体了落石。
    “的确有埋伏的,已经被杀了。”话出口,怕她惊恐,他顿时又后悔,“不过是些自不量力的江湖杀手,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胡思乱想。”心瑶不愿承认自己胆小,却又怕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
    她沉了沉气,没有听到他翻阅纸张的声响,忙问,“那文画儿本可以暂时关押在刑部大牢内,你为何如此着急杀了她?”
    “她要杀你,这种人不该死么?”
    “她是该死,但是……也不急于这一时。”
    慕景玄:“若文画儿被关押入牢,定然还有劫牢的,到时候难免还有伤亡。”
    心瑶哑然。
    慕景玄看了突然没了动静的垂帘,忙又道,“她犯下的是通敌叛国之罪,该诛九族,父皇心慈手软,疼惜十三弟,又赶上祭天,不愿多造杀孽,若文画儿再被关下去,文嫔那边用点手段邀宠,父皇恐怕就把她放了。”
    心瑶正想没话找话地与他聊下去,见他突然站在眼前,不禁愣了愣。
    他高大的身躯,就像极车旁的陡峭的悬崖,害她必须仰着脑瓜说话。
    “你……你忙完了?”
    心瑶很想说点什么,却绞尽脑汁,也没寻到一句有用的。
    慕景玄却知道,邪魅地扬起唇角,“不是所有恶人都像宁柔和宁珞姐妹俩那样识趣,转而效忠于你。事实上,宁柔和宁珞效忠你,也是凑巧,她们之所以不去惦记宁广辅的仇恨,是因从前宁广辅对她们太残忍。”
    “我明白。”
    心瑶挪了挪位置,脸儿贴近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前一刻恐惧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景玄,你知道吗?之前,我还以为,我对付慕昀修、文嫔他们,你会把我看成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会因此嫌恶我呢!”说着,她仰头看他。
    慕景玄心疼地环住她的肩,在她额上轻吻,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进她的眼睛,“我每日打打杀杀,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你有嫌恶我么?”
    心瑶搂紧他,“不会啊!我只是心疼你,担心你。”
    “我也一样,不忍心看你陷入宫闱争斗里,那些人都不值得你浪费那么多心思。”慕景玄安慰地抚了抚她的脊背,“好好睡吧!”
    “我们一起睡。”
    “好!”
    两人一起闭上眼睛,慕景玄敏锐地听到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他忙慢慢地松开心瑶,起身便踏上靴子下车。
    心瑶脑袋一粘在枕头上,便警惕地睁开眼睛,清楚地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车厢外,传来石裂低沉沙哑的声音。
    “主子,前面路上用这东西摆成了几个字。”
    心瑶忙挪到车窗前,自缝隙看出去,就见石裂两手托着一条黑蛇递到慕景玄面前。
    慕景玄拎过黑蛇,随口问,“那字是什么字?”
    “凤女祸国,血染大周!”
    慕景玄勃然大怒,一甩手,手上的黑蛇碎成了几段落在地上。
    石裂被他一身煞气震慑,忙退了两步,“殿下息怒,那些蛇太多,一两个人恐怕无法清理,且都是活得毒蛇……”
    “距离此处多远?”
    “正好是礼队天亮之际便能赶到之处。”
    慕景玄这就命令护卫,“备马!”
    心瑶顿时坐不住,忙裹上外袍,把倾散的长发简单绾成一个斜髻,这就拿过鞋子穿上匆匆下来马车。
    慕景玄见她下车,忙扶住她的手肘,“你身子虚弱,应该好好躺着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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