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的手一松开,乌桕双腿发软,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些人。哪一个进入天秀镇的人不觉得自己当初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眼前这三人年龄看起来不大,却比他以往接触过的修灵者都要厉害。特别是这个人,深藏不露,修为极高,这人到底是谁?
    眼见着三人转身要离开,乌桕壮着胆子问道:“刚才小丫头说在幻象中还有一个我。那个幻象又是什么?难道说天秀镇经过这些年,已经自己修炼出了镜像,把这里所有的人和物全部收拢在镜中,倒映出了另外一个世界吗?”
    韩遂再次停下脚步:“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乌桕把他的不明白,原原本本地又给描述了一次。天秀镇这些年,相当于一个喂不饱的巨兽,没日没夜地吞噬了多少与之签订了不平等合约,借助在这里苟延残喘的修灵者。
    “我一直很好奇,天秀镇得到了这些灵气,用在哪里?这里又没有山又没有水,连一只活的灵物也见不着,是谁得了益处?小丫头说在什么幻象中见到了另一个我,我想除非是把灵气化作了实体,形成了镜像,那么这些灵气,就有了归属。”乌桕边说边不住打量着韩遂,分明是对他有些惧怕。
    “镜像,镜像。”韩遂低声念了两次。尽管乌桕,提出了疑问,可答案肯定不在这个人身上。要是说整个天秀镇还有答案可寻之处,那么必然就是祠堂。
    夕霜先一步往祠堂走去,谢安在有些不放心,连奔带跑地跟了上去,反而是韩遂留在祠堂外,向左右两边张望。他的眼力如此好,居然看不到宁思剑去了哪里,这么多年灵物在这里大肆杀戮后,怎么会一只也见不到,它们躲藏在了哪里?藏得这样完美。
    夕霜一进入祠堂,尖叫着往后退了一步。她怎么也没想到,苏盏茶会在这里,而且皎月宝鉴镜的镜光把整个祠堂照得过于亮堂,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应该根本没有这样的必要她差点就直接对着苏盏茶出手了。
    苏盏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见到夕霜同样也吓得不轻,后背贴着墙角,一动不动。夕霜勉强稳住了心绪,苏盏茶又不是鬼,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怕!不是答应了朱雀,要是见着这人,一定要好好问一问,为什么要动手杀她和小圆。一想到这里,夕霜全身充满了新的力量,大步地向着苏盏茶走过去。
    这时她听到水魄在说:“饲主,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你别靠太近。”
    夕霜发现苏盏茶除了眼珠子还能随意乱转,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墙角,应该是想要离开祠堂,可偏偏离开不了。她试探着问道:“你能说话吗?你到底怎么了!”
    苏盏茶的目光转向了他,夕霜发现有哪里不太对,这个苏盏茶看她的目光,非但没有恶意,反而还有欣慰,这是怎么回事儿?上一次,苏盏茶说要给她补偿,然后让她有能力炼制本命镜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眼神。
    过后,苏盏茶的样子看起来更加焦急,分明是想告诉他们什么,可没有办法开口。夕霜再一次听到了水魄的警告:“问问她发生了什么,饲主一定要问她才行。”
    夕霜直接翻了个白眼,她当然想要苏盏茶给她一个明确的交代,可这人要是能开口,还会着急成这样!夕霜又走近了一些,谢安在已经跟到她身边,有意无意地挡在她身前:“你别离得太近,谁知道是不是陷阱?”
    夕霜抬头看眼皎月宝鉴镜,立刻否认了谢安在的猜想,镜魄骗不了人,这地方别说是陷阱了,连一只蚂蚁,也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韩遂最后进来,同样看到苏盏茶,他的脸色也变了,一个箭步上前,已经到了苏盏茶的面前。夕霜连拉住他的时间也没有,韩遂已经弯下腰来,尝试着用双手扳住苏盏茶的肩膀,把她往前拉扯,扯了几下,苏盏茶纹丝不动。在场的人才知道,她并非是要躲在墙角,而是被祠堂的墙面粘合在那里,无法脱身。
    韩遂尝试了几种手势,依然没有效果:“阿茶,这墙面不但黏住了你,还吸收了你的灵气,怎么回事?”
    苏盏茶用力眨了眨眼睛,似乎想告诉韩遂什么,可是提供的线索实在有限。韩遂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尝试着问道:“我要是说对了,你多眨几下眼睛,要是不对,你索性闭起眼。”
    这么一个笨办法,还当真起了效果。韩遂先问,是不是这祠堂有古怪?苏盏茶连连眨眼,韩遂又问,墙面吸住了你,你在最后关头放出了皎月宝鉴镜罩住了周围,要不是有它,你根本支撑不住?苏盏茶又眨了眨眼。
    “我想办法,把你从墙面上挖出来,哪怕受点伤,也好过被吸食地一干二净。”韩遂这句话说完,苏盏茶闭上了眼睛。韩遂似乎没料到,她拒绝自己助其脱离险境,有些不明白,“你是怀疑我的能力,还是怀疑我的用心?不管先前发生了什么,这会儿,不会与你计较。脱身以后,你再给我们应有的交代。”
    苏盏茶,依然紧闭双目,不肯睁开。
    “难道你是要我们弃之不顾,自行离开,把你扔在这里吗?”韩遂说了自认最不可能的一种选择,没曾料到,苏盏茶猛地睁开眼,用力砸了几下。
    这一次,连夕霜也不明白了,苏盏茶看起来情况非常不妙,韩遂出现应该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居然放弃了韩遂的援手,而是选择自暴自弃,这又是什么原因?
    “我不可能见死不救,你撑不了多久了,你看看你的本命镜是在用燃烧镜魄维持这样的光亮。整个祠堂,连角落也不曾放过,所以我才想,其中的古怪,就是强光之下,无论是人还是物件都没有影子,对不对?”韩遂观察细致入微,夕霜一进来,除了发现苏盏茶,总有种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来。经过韩遂这样一提醒,她看看桌面上,一块连着一块的灵位,再加上他们几个人,皎月宝鉴镜的镜辉之下,没有产生影子。这已经是非常诡异的现象,她真想再问一问苏盏茶,要是你收了本命镜,会不会整件祠堂中全是影子,最后影子将我们吞噬。所以,乌桕才会所谓好心得提醒了一句,说祠堂,早已经不是原来的祠堂。
    “刚才有个人,做了种假设。他说,天秀镇这个地方藏匿了这些修灵者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他们的性命,还有从他们身上源源不断地吸取灵气。然后,化成实形,打造出一个完全一样的镜像。一个天秀镇,还有另一个天秀镇,里面的人也是一样的,然而性格却截然不同。你说,真真幻幻,若是同时出现的话,你能不能分辨得清楚?韩遂说了这么一通的异同,明白苏盏茶目前仅凭眨眼和闭眼两种操作是无法回答他的。
    可他就是想说:“你进了祠堂以后发现不对劲,很多不属于你的影子在跟随着你。所以,你祭出了本命镜,镜辉之下,那些影子全部躲了起来,包括你自己的。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你被吸在了墙面上,挣脱不开。本来已经绝望了,没有人会来救你了,就在这时候,夕霜先出现了。”
    苏盏茶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似乎完全不愿意正面应对韩遂的问题,夕霜有些恼火地冲着她吼道:“你上次冒充我,我也就不计较了,毕竟你还助我炼制成了本命镜。韩遂一直跟我说,做人要懂得感恩,可你再一次骗了我们,把我们骗到天秀镇,又跑到清霜镜铺要杀小圆和朱雀,他们两个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当时收手就是为了来这间祠堂,对不对!对不对!”
    苏盏茶口不能言,眼中流露出来的讥讽,夕霜看得一清二楚。她恨不得上去一把把苏盏茶从墙面上撕扯下来。她知道韩遂做不到的,她也做不到,只有怒火中烧地瞪着眼前人。
    突然脚底下的地面晃了晃,苏盏茶的脸色煞白,韩遂也发现了不对劲,皎月宝鉴镜的镜辉更加黯淡了。四面环墙本来是灰蒙蒙的,一下子从里面似乎在往外长着类似藤蔓,又像是手臂的东西,蠢蠢欲动,分明是在等待着镜辉一旦消耗殆尽就可以破墙而出,袭击所有留在祠堂内的修炼者。
    “阿茶,不管你心里多放不下,我必须要带你出去,这是我的准则。”韩遂示意夕霜祭出日月花枝镜,加上他的仙人过海镜,镜辉在祠堂内爆发出夺目的光辉。谢安在心领神会,长命富贵镜出手,三大宝合体,犹如一道灼热的光线,从苏盏茶与墙面之间看起来严丝合缝的相接点渗透进去。
    苏盏茶显然痛苦难当,整个人都被烧灼起来了,可这是她唯一能够逃生的机会。况且,她嗓子中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默默地忍受。直到四面镜辉同时暗淡,韩遂将奄奄一息的苏盏茶倒扛在肩膀上,怒喝一声道:“快走,我殿后!”
    夕霜没有犹疑,第一个冲出了祠堂,谢安在紧随其后。韩遂出来的瞬间,整个祠堂地动山摇一般,里面的灵位撞击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作响,明明里面无风无雨,在外头听起来却是狂风暴雨一般的猛烈。
    韩遂让大家离得再远一些,祠堂中,继续发出鬼哭狼嚎,仿佛那些灵位全部都把临死前最后一刻的痛苦发泄出来。然后地面凹陷,祠堂范围之内,尽数坍塌下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地上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而祠堂食堂已经完全被掩埋在了里面,所有的灵位一起跟着被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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