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望梅深深吸口气,直指重点:“韩前辈的意思是派遣嵌观丸前来院门外来混淆视听,又利用茹娘,差点令得甘家后院失火的,是同一个人。这人就在四大家族之内,除开谢家,还有余家,万家和邱家,请韩前辈明示。”
    “说不得。”韩遂只肯吐露这三个字。
    甘望梅想进一步询问,怎么就说不得,事关重大如何说不得!
    “没有道理,说不得,就是说不得。最多三天之内,答案会明朗摆放在甘家主面前。此时,不用焦虑。”韩遂话锋一转,又问道,“那些嵌观丸,你可都收好了。”
    “全部放入乾坤锦囊收在了一起,培养这些嵌观丸,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我们得来也没多大用处。对方至今不曾来索取。”甘望梅根本没有想过要把这些嵌观丸占为己用。她对饲养灵物本就不放在心上,连夕霜养了这样罕见的灵物,从头到尾,没有让她多看一眼的兴趣。
    夕霜始终不言不语的,不是插不上话,而是她要再帮着韩遂说两句,今天甘家家家主的面子,就被驳得太厉害。好歹看着她一心一意,为了家族利益,不计个人生死,能屈能伸的份上,她不得不承认,甘望梅至少是个很称职的家主。比那个先是放养逆子出来行凶,后来又为了自身修行,罔顾亲生儿子性命的邱家家主,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甘望梅不方便再次追问,决定先把眼前嵌观丸的问题解决:“韩前辈,这么多嵌观丸留在甘家,每天需要喂食也是笔不小的开销,你说用来做什么才好?”
    按理说,无论什么灵物由谁饲养,认谁为主都是注定的。即便他人捉了它们回来,要想归为己有,付出心血更大。所以有些对家抓了对方的灵物,索性炼化入本命镜,滋养自身修为,同时就算是结下仇怨了。
    “我倒是有个提议,甘家外墙院墙被毁,短时期内即便修补好,还是脆弱不堪一击。不如用这些嵌观丸做成新的院墙,放在结界之中,滋养新的阵法,甘家家族意下如何?”韩遂心中早有打算。
    甘望梅对这个建议闻所未闻,一张嘴张了合,合了张,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这些嵌观丸还能砌墙,如何让它们听从调遣?”
    “只要洗去它们原来饲主留下的痕迹,接下来就不难。”嵌观丸是以数量取胜,和夕霜养的水魄,完全不是一回事。韩遂仿佛猜到,夕霜心中所想,回过头来安抚道,“要洗去你身边这只灵物,的痕迹,怕是能要了修灵者半条性命,。除非是深仇大恨,它还未必肯应,得不偿失,所以你尽管安心。”
    夕霜抬手扯了两下水魄的翅膀尖,它亲昵地歪过头,靠在它肩膀上,看起来很是相亲相爱的样子。她的水魄,整个寂望平原乃至整个镜川,目前怕是只有这一只。纵然被厉害的人物夺取,她定然也会去找,千山万水,总要找它回来才好。
    这些话说出来,水魄未必听得懂。可是夕霜自从娘亲过世后,在天秀镇,始终一个人打拼。尽管后来,领了朱雀和小圆回来,两人对她,亦师亦徒,不敢逾越。反而是水魄,对她别有一种感情。她原先身体仿佛本来有个空洞,让水魄给慢慢修补起来,心中踏实。
    既然决定用嵌观丸布阵,尽早完工,以抗强敌。甘望梅做起正事来,雷厉风行,毫无拖泥带水。
    韩遂一个人无法办到,需要苏盏茶前来帮忙,洗去痕迹。这样的手段,本来镜师才是长项。夕霜倒是知道,有人的本命镜镜势之中,有一道净化的能力。这种能力不仅仅局限于,对抗所有有毒的植物,动物和药物,还包括过滤掉阵法与结界中一切负面的加持。
    苏盏茶的本命镜这样的能耐,细想之下,也没什么意外。苏盏茶的修为极高,特别是留在离驭圃,更显得鹤立鸡群一样。
    夕霜低下头来,看自己的双手,原来有意无意的,她还是想和苏盏茶比一比。只是无论外貌内在,拿什么与别人去比,拿什么去抗衡?
    她脸上露出悻悻然的表情,被韩遂完全看在眼里,他知道夕霜的性子,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安慰。他叮嘱甘望梅做好准备,明天大干一场,白衡齐一手揽活,应该不会出岔子。这边重要的事交代完了,他冲着夕霜伸出一只手的道:“你也够累的,回去休息。”
    两人不再并肩而行,而是一前一后,夕霜在前,韩遂在后。韩遂看着她单薄的肩膀,知道她心中有事儿,故意问道:“明天我要是变了个模样,你可还认得?”
    夕霜本想说你就是化成灰,可又觉得这不是一句听着舒服的话,才勉强咽了下去:“你在自己身上用了障眼法?”
    “那到没有,我还是我,用什么障眼法,又不是见不得人。”韩遂不想过多解释,他改变形貌,游历在外,并非自暴自弃,而是偷懒省心。
    既然苏盏茶让他恢复原来的样子,他也就顺口答应。可他越不说,别人越这样想,苏盏茶出现后,那样倾国倾城的容貌,更加坐实了这个传言。得不到才会,放浪形骸,自我放逐。
    甘家那些那些男弟子,但凡见过苏盏茶的,除开心思不显山露水的白衡齐,没有一个不是魂牵梦绕,恨不得这样的美人能永远留在甘家。
    “若只是稍加改变,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夕霜佯装无心地扯了扯水魄的爪子,“哪怕我看走眼,不是还有它。它这双眼睛多好多亮,哪怕你躲到十里开外,它都能找得到。”
    韩遂突然想起要提醒的:“要是有人问你水魄的由来,你只说是我给你的。”
    “可是自己跑来,住进我铺子的,我一定要撒谎吗?”夕霜还有一点担心,若是说水魄由来与韩遂有关。那么万一苏盏茶仗着俩人关系好,要把水魄带走该怎么办!要知道苏盏茶手里还有能够抹去灵物主人痕迹的本事。那种秘法是她没有的本事,所以她更心生畏惧,不再做声。
    韩遂哪里有看不明白的,这一点小表情,压根瞒不过他。他知道苏盏茶始终认为水魄是他拿来送给夕霜的小礼物,即便上次他矢口否认,苏盏茶轻笑抹过,依然是不信的。
    “是不是说水魄原先属于你,会让它更安全些?”夕霜脑袋上一重,是韩遂的手掌按下,揉了两下,这动作叫人心口发暖,夕霜是一动不动了。
    “水魄是你的,无论是谁都讨要不走。这不但是你的心愿也是它的,若它只是一味追求强大的饲主,在清霜镜铺时便会在第一时间倒戈向我。可它始终认定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韩遂从侧面见着夕霜白玉般的耳朵慢慢红了耳廓,心念一动,笑意盛满了眼底。
    夕霜立时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我不是担心这个。水魄对我好着呢,才不会离开我。”
    “那你是担心苏盏茶。”韩遂心中明镜一般,如何会不知晓对方的小心思,“我让你这么说的唯一目的是不想有太多闲杂人等打它的主意,让你徒生心烦,哪怕有人看出水魄身上的印记属于你,也可以说是被强行加注。与你为难,便是与我为难。”
    夕霜把他说的最后几个字,默默重复念了几次,感动隐隐而生,连忙换了话题问道:“那你几时和谢家主母联系上的,又说好了明天送人过来对质。你刚才有没有看见甘家家主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她完全被蒙在鼓里一点儿不知情。”
    “不是要刻意瞒着她的,她和谢家主母私交不错,只是送人过来需要有个担保,而我正好合适。”韩遂不认为甘望梅会因此动气,孰轻孰重,她分得很明白。
    夕霜歪过脑袋看看韩遂,笑眯眯地说道:“要说你换个打扮没准会好看点儿,可是就没那么让人信服了。”
    “我本来就是懒散的性子,闲云野鹤一般,要什么人信服。能够信得过我的自然会信我,不强求。”韩遂把自己刚才外出找到谢家在甘家附近摆放的点儿,与里面的人对上了暗号,拿到了秦云行留给他的信,一长溜全给说了。
    “你是说谢家的棋子不在甘家之内,却在外头。”夕霜听着有趣,倒是没有强求要看那封信的内容
    “信中所写的便是我说的那些,谢家主母料定我会去找,至于暗号是怎么来的,仔细一想也不难。”韩遂突然收敛了笑容,茹娘一死,她身上带着的那颗珠子必定是留在甘家。对方心急要抢回,恐怕今晚都不会安生,“你随我来。”
    夕霜一看他所走的方向,知道他要去找苏盏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这人要去找自己的老相好,还要拖着她,是不是故意的!
    韩遂在心里盘算另外一件事,那成百上千的嵌观丸需要吸食的灵力不少。刚才甘望梅已经放出话来,消耗大养不起,势必会收缩开支,减少喂食。这些灵物吃得半饱,容易生变,不如早些和苏盏茶商量把院墙给砌上。
    凡人间有句丑话怎么说来着,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甘家的院墙便是那一道篱笆。
    刚才还走路轻快的夕霜,这会儿磨磨蹭蹭,韩遂看了她两次才想到问:“你不想去?”
    “我为什么要去!”夕霜直着脖子嚷嚷道,这人聪明的时候特别聪明,不开窍的时候,耿直往前走,不知道适时拐个弯,谁也拉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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