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去,一早萧璇和段少澜还未醒过来,隔壁的暖阁里已经传来了婴孩响亮的啼哭声。
    萧璇一听到孩子的哭声,睡意顿时消散,她抬手拢了拢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坐起身来。她唤来了昨日在暖阁守夜的绿林,低声吩咐绿林去把孩子抱过来。
    虽然府中伺候孩子的乳母是柳皇贵妃亲自层层挑选了送过来的,但萧璇身子调养得很好,可以自己喂养孩子。乳母谭氏容貌清秀、知书达理,她仍旧选择留下了谭氏,即便不让谭氏喂养孩子,留她在孩子身边做日常照料也很不错。
    平日里孩子素来醒得要比萧璇、段少澜还要迟上一个时辰的时间,今日大概是因为昨日府上人来人往太热闹了些,孩子今日倒是醒得早。
    他只刚醒过来的时候习惯性地哭上了两嗓子,等着绿林抱着他送到了萧璇的怀里头。他一抬头又黑又圆的大眼睛看着萧璇,花瓣儿似的小嘴立刻就咧了开来,冲着萧璇咯咯地笑了起来。
    等到萧璇披上外衣解开了衣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埋下了头吞咽了起来。
    段少澜醒转过来的时候,他一睁开眼睛,就能看着坐在身侧的妻儿。萧璇低着头抱着孩子轻声哄着,段少澜坐起来,从身后揽住了萧璇。
    “你醒了?”因为怀里头还抱着呀呀作语的孩子,萧璇只得微微侧过头来和段少澜说道。“昨日你喝了不少的酒,现下头疼吗?”
    “没事的。”段少澜酒量不错,加上昨晚宴席一散,他就马上喝了两碗萧璇事先命人准备的醒酒汤,加上这一晚休息得不错,除了睡得比往日沉一些,他几乎没有感到一点不适。“哥儿吃饱了吗?”
    “嗯,吃饱了的。”萧璇不客气地将怀里正揪着她头发想往自己嘴里头送的孩子,一把送进了段少澜的怀里头去。“你每日都忙得很,趁着这会儿就多抱抱你儿子吧。”
    段少澜顺从地接过了挥舞着小手、小脚的孩子,怀抱孩子的动作十分熟稔,小家伙乍一下从柔软的母亲怀里到了父亲怀里,突然的变化让小家伙来了脾气,他正要扯着嗓子哭嚎两声,被段少澜熟练地拍了拍后背,小家伙觉得舒服了,便闭上了小嘴,乖乖地躺在段少澜的怀里去了。
    儿子交给段少澜哄了,萧璇索性起身下床洗漱去了。
    楚帝和柳皇贵妃各有赏赐从宫中送来了公主府,连自从段少游出事后就一直称病不出的皇后都命人送了重礼过来。
    昨日萧璇正式出了月子,想着今日就带着孩子进宫谢恩去。
    她一个月没有仔仔细细地装扮过了,昨日好容易装扮了一番,今日她既然带着孩子头一次进宫自然也不能随意敷衍了事。
    因为孩子年纪小,即便只是进次宫要带的东西也是不少,萧璇这一次进宫是难得的场面大了起来。
    等到萧璇到了颐华宫后,她还没走到正殿门口,已经听到里面传来了女子哭声。
    “白术?”萧璇回头唤白术,问道。“今日母妃宫中还有其他客人吗?”
    “回公主的话,正殿此时的确有人。”白术上前回道。“不过来人是怡王妃和侧妃,公主过去也是无妨的。”
    “好吧,我知道了。”听着里头的哭声,萧璇还是决定先让乳母和绿林几个人先把孩子带到偏殿那边去。
    听罢萧璇的吩咐,绿林马上就熟门熟路地带着乳母和侍女们走了。
    萧璇跟着白术进了正殿,坐在正位上的柳皇贵妃正低着头呢。萧璇打眼一看,殿中除了柳皇贵妃之外,确实还坐着两个女子,正是她六哥萧珺的王妃赵氏和侧妃冯氏。
    赵氏面色沉静,看不出悲喜来。倒是坐在赵氏身边的冯氏,哭得是梨花带雨,一副好不委屈的样子。
    “皇贵妃娘娘,公主回来了。”白术上前高声道。
    白术这一嗓子,打断了冯氏的哭声,被这哭声折磨了许久的柳皇贵妃抬起头来。
    “你今日怎么来了?”打从萧璇生产那日后就没再见过她的柳皇贵妃,激动地站了起来,问道。“都没让人提前通报一声。”
    “昨日母妃和父皇都让送了赏赐出宫,我今日自然是要带着孩子进宫谢恩的呀。”萧璇慢慢走上前,巧笑着说道。
    “孩子还小,你也刚出月子,谢恩什么的不急在这一时。”柳皇贵妃心疼女儿和外孙,更不想让刚出月子的萧璇再知道萧珺府上闹出来的糟心事情。“我这儿还有事情要与赵氏和冯氏细说,你先去给你父皇请安吧。”
    “母妃不知,适才我是先去的凌云殿,父皇正和朝臣在里头议事呢。”萧璇是知道规矩的,要进宫必须先见过楚帝和皇后,楚帝有事暂时见不了他,皇后称病也婉拒了她的请安,她这才安安心心地来了颐华宫。“昭阳宫那里我也去了的,只是皇后病体未愈,说怕自己的病气传染了我和孩子,并没有见我。”
    “母妃也是为了公主好。”这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的赵氏起身,对萧璇说道。“王府里出了些棘手的事情,我和冯侧妃就是进宫来向母妃讨个主意的。但是也不过是些琐碎的小事,公主听了去是平白烦心,不如请公主先去偏殿等候片刻。”
    赵氏话音刚落,冯氏跟着抽抽噎噎地起身向萧璇请安。
    萧璇打量着冯氏的一双眼睛已经哭得是红肿不堪了。只得对她点了点头。
    “冯侧妃不必多礼,坐下吧。”萧璇说罢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又对柳皇贵妃说道。“母妃,你别再拿我当任事不知的小孩子了,我如今都为人母了,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了。再说六哥是我嫡亲哥哥,他府上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你刚出月子不宜多动心思,不让你知道,也是为了你好。”柳皇贵妃现下头皮还一阵阵地发紧呢。
    原本萧珺前往江南镇宅,柳皇贵妃、萧瑜和他的两位舅舅,为了他这一路平安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谁料过了几个月的时候,好容易盼着他平平安安地回了帝都。竟然让他从半道上救了一个罪臣之女,一路遮遮掩掩地带回了帝都。
    其实一个罪臣之女算不得什么,萧珺若是真的喜欢便是纳作妾侍也是无妨。
    赵氏是柳皇贵妃特意挑中给萧珺作正妃的,赵氏为人处世一贯都让柳皇贵妃放心。怡王府内内外外的事情她都照拂得极好,对待王府中的侧妃冯氏和其他几个跟了萧珺有些年头的妾侍,她照顾和笼络得都不错,从来不会拈酸吃醋,做出些不体面的事情来。
    昨日萧珺和赵氏一回府,萧珺就让自己随侍把那个姓岳的少女领到了赵氏跟前。
    眼看着萧珺看着那个少女的眼神,赵氏迅速地心领神会。不待萧珺开口多说,赵氏便主动安排了一处幽静的院子给她居住,还说自己日便会进宫向柳皇贵妃告知此事。少女是罪臣之女,家中已无父母,以她的身份只能做个妾侍。
    按理说赵氏的处置既顾全了萧珺的喜好、也顾全了王府的规矩。
    可是赵氏的话一出口,萧珺却是不干了。
    按照规制,萧珺身为怡王,除了一个正妃以外,还可以册立两位侧妃。只不过现在怡王府中的侧妃只有冯氏一人,倒还真有一位空缺,萧珺有意让这位姓岳的少女坐上这侧妃之位。
    怡王是亲王位,萧珺要纳一个妾侍楚帝并不会过问。加上妾侍地位不如正妃和侧妃,也是入不了宗室玉碟的,萧珺便是一口气纳上十个、八个楚帝都不一定知道。
    可若是要册立侧妃,必须要经过楚帝和皇后,还要入宗室玉碟。
    这个姓岳的少女目前自说是一位罪臣之女,实际上她的来历还未经过证实。就说赵氏点了头,她也根本过不了楚帝那一关。
    不过赵氏不会让萧珺胡闹,立刻劝诫萧珺放弃这个想法。他好容易赈灾返回帝都,还没来得及向楚帝述职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情况。
    萧珺不仅不接受赵氏的说法,反而还和赵氏大吵了一架。
    两人闹的动静连冯侧妃都知道了,冯侧妃在怡王府中是除了赵氏以外地位最高的女眷。她的容貌和性格一直也颇得萧珺宠爱,那些个身世不如她的妾侍就是再多对她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可是萧珺一去几个月,回来却带回了一个罪臣之女。带回来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让这个罪臣之女也坐上侧妃之位。
    今日一早,冯侧妃哭哭啼啼地去寻萧珺,却也被萧珺骂了一通,只好又去寻了赵氏。
    赵氏和冯侧妃稍微一商量,只有进宫来寻柳皇贵妃这么一个法子了。
    于是两人趁着萧珺还未进宫向楚帝述职之前,就匆匆赶来了颐华宫。
    这边柳皇贵妃还沉浸在外孙子满月、小儿子平安返回帝都的喜悦当中,冷不丁地从赵氏口中得知此事,顿时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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