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香娣当然不是簸箩货,钟溪把唱片送到廖世清手上的时候,还把元宵晚会的事情讲了一遍。
    廖世清听后松了一口气。
    能上元宵晚会,就说明有两把刷子,不是让他推一位五音不全的人当歌星。
    廖世清让拜伦将歌曲播放一遍,听完整首歌,彻底放了心。
    “以她的声音条件,就算这次登不上春晚,以后也能凭着自己的努力站到春晚的舞台上。”
    “有劳廖先生,苏香娣是一位非常有潜力的歌星,也是鸿天传媒培养的第一位歌星,我希望她能早日大放异彩。”
    钟溪来之前从厉舟那儿了解了廖世清的为人,她认为廖世清不会说空话,敢接这个任务,就一定能完成。
    所以,钟溪与廖世清接触时,带着几分客气。
    交完唱片,钟溪提出告辞。
    廖世清忽然拄着拐杖站起来,用一个父亲的身份,言语恳切的问:“小芹还好吗?我、我什么时候能见一见她?”
    钟溪没忘厉舟的叮嘱,面带微笑的说:“夏总学业繁忙,可能没空见您。不过您可以多听一听这首歌,里面有两句话,是夏总写的呢。”
    廖世清赶紧问:“哪两句?”
    “秒钟每天转了1400,每1分钟都希望你平平安安。”
    这首歌很容易让人代入自我,廖世清却不敢代入自己。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夏小芹心中是什么形象。
    “这是小芹写给谁的?谢川吗?”
    “是的。”
    廖世清心里有点儿酸。
    自家的白菜园进了别家养的猪啊!
    廖世清又看看面带微笑的钟溪,忽然明白,好像不是只有一头猪想拱他家的白菜。
    这是不是说明,他家的白菜长得特别好?
    廖世清心里又有点儿舒爽了。
    “钟经理慢走,有消息之后我会通知您。”
    钟溪把廖世清的变脸看在眼里,默默心疼小秦总一秒钟。
    ……
    钟溪走后,廖世清就不耽误时间了,直接让拜伦往国家总台拨电话。
    电话经过层层转接,最后,转到一位声音严肃的女人手中。
    “喂?你是——廖世清?”
    “对,我是廖世清。聂台长,想和您建起联系可真是不容易呐。”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
    廖世清不能让气氛太尴尬,腆着脸笑呵呵的问:“怎么了我的老朋友,接到我的电话,你不高兴?”
    “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聂月曼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漠,“你知道我家在哪儿,有事儿就上门说。”
    廖世清愣了一下,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
    他看一看自己空着的那条裤管,脸上的笑容慢慢恢复:“还是老朋友了解我,知道我是有事相求。”
    “我明天下午在家。”
    “好,明天下午见。”
    “咔。”
    聂月曼把电话挂断了。
    廖世清听到“嘟嘟”声,也将话筒放回原位。
    “拜伦,准备一份礼物。”
    “老板,您真的要去吗?也许您能解决这次的问题,但很有可能还会发生其他问题。”
    拜伦调查了聂月曼,知道聂月曼和张燕住在一个大院,所以才这么问。
    “对那些避无可避的事情,顺其自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拜伦表示不理解,耸耸肩:“老板您是个睿智的人。”
    ……
    第二天,廖世清换上了一套非常正式的服装。
    不是故意卖惨的那种,是非常符合拜伦说的“黄金单身汉”的装束。
    拜伦为廖世清系好领带,又将一杯牛奶和一份报纸放到餐桌上,请廖世清用餐。
    牛奶是温好的热牛奶,报纸是刚印刷出来的人民日报。
    廖世清将轮椅滑到餐桌前,先拿起热牛奶喝半杯,然后拿起了报纸。
    1985年12月19,乙丑年十一月初八,星期四。
    京城天气预报:白天:小雪,气温2度。
    夜晚:阴,气温10度。
    廖世清看完印在报纸首页的天气预报,就往右边看第一条新闻。
    《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污染,正在吞噬你的生命》——记者:吴华、特约撰稿人:夏小芹。
    重名的人很多,夏小芹这个名字没有特色也不特殊,廖世清却第一时间将这个人名和夏小芹联系起来。
    因为,廖世清认识吴华。
    吴家和张家的关系还不错呢。
    夏小芹写的新闻稿,廖世清生怕看不仔细,让拜伦取来放大镜,用放大镜照着看。
    看完新闻稿,廖世清更加确认这篇新闻稿出自夏小芹之手。
    因为里面提起了烧煤造成的空气污染,这是去年夏小芹为了推广取暖器搞的名堂。
    “小芹真厉害,懂得真多,你看看这篇新闻稿,立意多好,写的多好!”
    拜伦认同廖世清的夸赞,他看过报纸了,写的是真的好!
    不过,俩人很快就没心情讨论报纸了。
    因为,屋里的电话响了。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拜伦用流利的中文询问道。
    “我是聂月曼。”
    拜伦闻言赶紧将话筒递给廖世清。
    廖世清接过话筒,还没来得及和聂月曼客套,就听聂月曼说:“我今天下午没空了,有时间再通知你。”
    “老聂,我不浪费你太多时间,你晚上有空吗?我可以晚上去找你。”
    “没空。
    咔——”
    聂月曼又将电话挂断了。
    廖世清看看刚换好的衣服和特意收下来的裤管,若有所思的说:“出行的准备都做好了,不出去岂不白忙活一场?拜伦,和约翰秘书联系一下,咱们去拜访一下赢总。”
    ……
    在这个年代,报纸是人们获得消息的最大途径。
    放在头版头条的内容,更是每天不容错过的重点。
    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污染,正在吞噬你的生命?
    啥污染哦?
    人们一边带着疑惑,一边往下看,等看完整篇新闻稿的时候,心里已经对污染有一个概念了。
    接着,就开始思考自己身处的环境,是不是存在这些污染,带着质疑和探究,和同样看到这篇新闻稿的人讨论这些问题。
    这是人们的通性,也是舆论产生的一个过程。
    谈论的人多了,没看报纸的人也知道了。
    比如林青。
    林青在医院走廊休息的时候,听到有人讨论“污染”,说京城昨天下的雪很脏,那些脏雪,就是被烧煤烧出来的雾霾污染了。
    林青听到雾霾这个词,就想到了她刚到美国那一年冬天。
    天空阴云密布,气候潮湿寒冷,明明是白天,却看不见五米开外的人和物。
    呼吸的空气带着呛人的气味儿,就算把门窗关紧,也不能完全隔绝这些味道。
    因为,雾霾存在在空气里,你又不能停止呼吸空气。
    林青呼吸过重度雾霾,她望着京城因为下雪才阴沉的天空,觉得京城离重度雾霾还有很远的距离,这些人,真是在杞人忧天。
    林青离开走廊,往厕所去。
    医院的公共厕所别说马桶了,连单独的隔间都没有,你蹲在自己的位置,能看到隔壁坑位的半个身子。
    当然,隔壁蹲位的人也能看到你。
    林青第一天很不适应这样的厕所,用了四天,被强迫着习惯了。
    林青每次都是用最后一个坑位,能保证一些隐私。
    只是现在最后一个坑位有人,林青捂着口鼻等待。
    “哎哎哎,看报纸了吗?”
    林青以为有人在和她说话,扭头看向后排的蹲位,才发现那位妇女在和隔壁蹲位的人聊天。
    林青皱了皱眉,在厕所里聊天,她们就闻不到气味儿吗?
    隔壁蹲位的那位妇女一边儿使劲儿一边大着声音说:“哎呀我看了报纸!
    我觉得那个装修污染说的可对了,我们村的木匠就没一个活过40岁的,肯定是被油漆里面的毒东西给害的了!你想想,油漆味多难闻啊,怎么会没有毒?”
    “真的啊?那以后的家具是不是不能刷漆了?”
    “一看你就没仔细看报纸,当然能刷漆了,报纸上说多通风,把那股难闻的味儿吹掉就行了。”
    “哦。那就好,我儿子马上就娶媳妇,我准备请木匠给他打两个立柜,刷上红漆呢,红漆好看!”
    “哦呦,你儿子就要结婚了?四大件准备齐了吗?儿媳妇带多少陪嫁啊?我儿子也该娶媳妇了,我做个参考……”
    两位中年妇女在厕所越聊越深入,林青却听不下去了。
    新装修的房子有污染?
    太太住的别墅,就是刚装修好的!
    林青也顾不得上厕所了,火速跑到医院门口的报刊亭,买一份当天人民日报。
    谈污染的那篇新闻稿是头版头条,不需要林青翻找。
    林青看到标题就觉得在危言耸听,知道看到下面的署名,她才正视起来。
    记者:吴华,特约撰稿人:夏小芹。
    林青对吴华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陌生,因为张敏得罪过吴家人,林青查过京城吴家,知道吴华和吴淑佳的关系。
    当然,如果吴华这个名字,没有和夏小芹摆在一起,林青也不会认为,这篇新闻稿和她知道的吴华、夏小芹有关。
    吴华是一位非常有原则性的记者,夏小芹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就算她去年为了卖取暖器大谈空气污染,也没有胡编乱造,而是用事实讲话。
    吴华和夏小芹的署名就像是一种保证,保证这篇新闻稿一定是真实的,不是凭空捏造的。
    林青带着这个想法,开始阅览新闻稿的内容。
    “城市空气污染……
    水污染……
    装修污染?
    甲醛?”
    林青心中骇然,甲醛,剧毒啊!
    太太身体不好,是不是装修污染导致的?
    装修污染那么厉害,会不会影响到孩子?
    林青知道太太有多希望这个孩子顺利降生,林青不敢想象,如果孩子有问题,太太会怎么样!
    孩子不能有事!
    太太也必须好好地!
    这篇新闻稿,太有煽动性,十分容易极其人们的恐慌,绝对不能让太太看到!
    不止不能让太太看到,林青还得找到可以反驳的点,如果太太从别处听说了,她得能说出安抚太太的话!
    夏小芹和吴华合力写出来的新闻稿,带着大量文献支持。
    祝露荷不好糊弄,林青不能胡诌说新闻稿是胡写,她得找到有理有据的反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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