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的眸子彻底转变为纯粹的金色,侧目扫了他一眼,冷冷一笑。
    “既然有人千方百计地把我推上这个位置,我又何须刻意隐藏呢?”
    她语气森冷,透着无尽的寒意。
    三人听得一阵怔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深意。
    “等等,你说是有人把你……”
    老七的脑瓜最是灵光,略一想,便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还有几件事情我需要验证一下,关于那家人的事……”苍梧看着二人,语气缓缓一顿。
    二人神色一凛,齐声道:“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老六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原本其他人只知道我们是去讨酒喝的。知道大哥也来过的人,只有我们几个。”
    他说着,又看了眼自己的兄弟,老七认真坚定地点了点头。
    苍梧收回视线,神色阴郁,沉默着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原本是想着她初回神鼎,又是第一次到龙都,想要一尽地主之谊,不料却遇上这些事。
    她虽未点破,但明显与那卖酒的一家子有关。
    她如今这个神情,别说是他们三人,即便是胆大包天的冥笑也不敢随意招惹。
    于是几人出了街,便径直将人送回了王府。
    因为苍梧的身份实在特殊,对外不便透露。
    故而打着九子回归的名号,府中多半的人,也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白天季婉芸带着她离开时,她的眼睛还是黑色的。
    因此看到她的发色和瞳孔忽然变成了绚烂纯粹的金色时,心中不无惊悚。
    且那人眼底冰凉,只是一眼,就让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凉了个通透。
    若不是老六和老七带着,他们估计该要做出一番舍了命也要将其拦在门外的打算。
    老六和老七因为今晚之事,心中其实也有些郁闷,将人送到门口后,也没再开口要缠着她进去玩,讷讷地招手挥别,看着她进了府门,才飘荡着离去。
    苍梧一进府门,侧面便有丫鬟闻讯迎上来。
    猛然抬头看到她一双金眸熠熠生辉,忙垂了头,恭敬上前道:“王妃让奴婢在此等候大人。”
    苍梧斜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这府中设有禁制,她的神魄之力受到限制。
    可这并不妨碍她记路。前世没有神魄这玩意儿的时候,她的脑子可是非常好使的。
    眼下忽然冒出这么个人来,这季婉芸是打算监视自己在府中的一举一动吗?
    她敛了心神,神情淡漠地往前走去。
    “本尊要去九王爷的院子。”
    她话音一落,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清贵的声音。
    “那看来我得让人多备一床被子了。”
    苍梧顿住步子,往声源处看去。
    只见帝无辞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袍,从黑暗中缓缓走来。
    走到她跟前站定,鼻翼微微动了下:“你喝酒了?”
    苍梧心道这妖兽的鼻子果然不同,她不过是接了个酒坛,身上沾的那点枝梢末节的酒气,他都能闻出来。
    金眸微微一垂,从空间取出另外一坛酒。
    “总该庆祝一下你回归本土。”她一把将酒塞进了他怀里。
    “这倒是好说。”
    帝无辞嘴角噙着一抹深深的笑意,在那一瞬间,暗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
    “用你自己来庆祝不是更有诚意吗?”
    “咳咳!”他抬起的手还未落到苍梧脸上,身后便传来一道重重的咳嗽声。
    沉旒神色尴尬地从暗处走出来,扫了两人几眼,最后落在苍梧身后跟着的那个婢女身上。
    垂眸想了一下,挥手让她退下:“你先去安排大人夜里更衣沐浴之事。”
    婢女屈膝应下,施施然退了下去。
    之前帝无辞失忆,从鬼蜮之外一路缠着苍梧到北境帝都门口,那腻腻歪歪的场景风彻瞧过不少。
    此刻倒也没觉得尴尬,反是沉旒一出现,他眉头就紧紧一皱,神情古怪地来回扫量几人。
    他在这几人之间,觉出一种微妙的气氛。
    “听说今日婉儿带你去看了戏?唱的是哪一出?”沉旒引着几人往大厅的方向走去,一面随口闲聊。
    “《成王》。”苍梧声音清冷,语气中带着浓烈的嘲弄。
    听到那二字,沉旒的步子一顿,脸上一抹怒气一闪而过,他重重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想必是在那座楼里了。”他说着,转过身子,定定地看向苍梧。
    “那你可有看到老八?”
    “老八是谁?”苍梧双眸微微眯起,似乎是努力在记忆中寻找那张面孔。
    沉旒一怔,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敛了敛神情。
    “没什么。只是他不大喜欢那出戏,龙都中也许久没有人唱了,怕你点了被他撞见,平白生出事端。”
    他说完这话,明显地松了口气。
    苍梧盯着他,心底冷笑不断。
    不过面上端得平静,随口道:“倒是今天遇上个有趣的先生,我们占了他常用的雅座,他上来的时候把那些伺候的婢女们吓得不轻。”
    她话一出口,帝无辞便看了眼沉旒。
    相处这么久,他一听这话,就知道苍梧这肚子里怕是又堆了些什么东西,该有人要遭殃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沉旒的脸色便是一变,惊悚地看向她。
    “也不知是哪家的权贵。”苍梧幽幽瞥过他,还凉凉地一刺,“这不要紧吧?”
    沉旒脸色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才闷着嗓子开口道:“大概吧。”
    苍梧听言,似是释然一笑。
    “我们聊得还算愉快,即便有事,暂且应该也波及不到你。何况我是答着九王的名义住在府里的。”
    最后那句话,像炸弹一样在他心里炸开,成功地将沉旒整个人炸了个底朝天。
    他嘴唇艰难地动了动:“明日我便要带九弟去见龙主了。他前不久刚知晓此事,府邸昨日才批准了,还未来得及修缮。”
    他深深地看向苍梧:“你们可能还需要在此多住上一段时日。”
    苍梧不在意的一笑:“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她说着,便看了眼身侧的帝无辞,眉头微挑:“你方才的提议倒也不错,只是这礼未免也太厚了些,你不该回敬一点东西,意思意思吗?”
    帝无辞一声轻笑,眼神似有若无地睨了眼一侧的沉旒,抬指勾起她的下巴,俯首便是缠绵一吻。
    炙热熟悉的气息洒下,清贵的香气余留唇间。
    苍梧满意地舔了舔唇,坏笑道:“那今夜本尊便陪你过过瘾吧。”
    她说完,对沉旒摆了下手,便径直转身朝帝无辞院落的方向走去。
    沉旒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头沉沉地压了一块巨石。
    他对着冰凉的夜色深深吸了口气,才堪堪平复下来。
    一双眸子冷得好似冰封千年的寒潭,深不见底。
    风彻一早就寻着之前那婢女离开的方向跑了,他一点不想面对那两只“恩爱狗”。
    可是他刚走出没几步,就发现自己迷了路。
    那婢女分明就是朝这个方向走的啊?
    他摸了摸脑袋,放出意念想要探路,却被一道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弹了回来。
    他撑住因为反噬而隐隐发痛的脑袋,艰难地分辨着方位。
    也不知到底是怎么走的,他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奇怪的阵法。
    在经过通道,来到神鼎大陆的时候,他脑子里其实也多了一些传承。
    他本来便是神兽,只是碍于法则限制,即便再修行个千百万年,也很难进一步突破。
    他察觉出不对劲,静下心来细心观察。
    他发现,这里的天,就像是死的一样。
    满天星辰洒在天上,却一动不动。
    他低头,又看到自己脚下的草木,同一株花的花茎上,竟然开着两种不同品种的花朵。
    再去瞧树木的枝干,整个大木圆润而整齐,好似沐浴的阳光是从树顶直直照下来的。
    “这龙都里的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看到这一切,风彻终于彻底的冷下了脸,讥笑着道。
    他垂首看向自己的手腕,摸了摸上面一个奇怪的纹路。
    “得亏是主上早有准备。”
    他对着那个纹路吹了口气,口中喃喃念道:“乖孩子,出来吧。”
    他话落,那纹路便似活了一样,倏地化作一道光从他腕上跳出。
    落在地上,化作一棵不大的树。
    仔细一看,还能瞧见它的树冠上架着一座小小的木屋。
    乌云一出来,便摇头晃脑地环顾起周围,似乎在找什么。
    风彻在它跟前盘腿坐下,凉凉给它浇了一盆冷水:“别找了,她不在这里。”
    他说着,眼底冷光一闪:“我被困住了。”
    乌云歪了歪树干,似懂非懂。
    一人一兽,你对着我,我瞪着你,僵持了半刻,风彻才冷笑道:“都说你有灵性,我瞧着就是个木头!”
    “奴家本来便是木头。”
    风彻还没吐槽完,空中便传出一道空灵的声音,吓得他一激灵。
    他瞪大了眼,死死盯住面前的古树。
    “你……你这是……化灵了?”
    这一次,古树不言语了。
    风彻咽了咽口水,默默地想,这么快就化了灵,那之前帝无辞跟苍梧在那屋里……
    岂不是都被这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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