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书灵从未想过这些,如今听到她的这些话语,所有的意志,全部被毁灭了。
    原来她的爱,竟是他的负担吗?
    原以为他只是顾虑两人的身份,才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
    可是在看到他对待苍梧的态度的时候,她心中又是不忿。
    以为是苍梧手段高明,用了不为人知的办法骗走了他的心。
    所以在仰黎找到她的时候,她二话没说,便接受了他的提议,帮助他在苍梧接触魔心泉水时,给他创造灵介,完成献祭。
    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为帝无辞所做的那一切,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甚至还成为了对方无形的压力。
    而苍梧呢?
    在知晓自己被献祭,很可能危害到南境之时,她主动选择了离开。
    离开了她最在乎的家人,甚至是为了不让他为难,强迫自己用理智,放弃了对他的所有情感。
    宁愿让帝无辞觉得她薄情,也不愿意给他造成伤害。
    虽说这其中,苍梧自己也有着另外的心思。
    她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去争抢那一个名额。
    倒并非是在乎“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眼下她若爱那人,她便不会让那人属于旁人。
    在她的理念中,这如同成为那第三者插足。
    左书灵颓然倒在地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从眼角流出来的血泪,沾染了整个面容。
    她无声苦笑着,心里早已万念俱灰。
    知晓她意志已残,再无活下去的希望。
    苍梧便也不再多说,从空间取出一把匕首,冷冷丢到她的面前。
    “你可自行了断。”
    她的声音很冷,很遥远。
    飘入到左书灵耳中,她怔怔然回头,望向地上那柄冰冷的匕首。
    她用那沾满鲜血的双手,撑着身子,缓缓朝前爬去。
    在碰到那把匕首的一瞬间,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苍梧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淡漠,没有任何的情感。
    她本是一个冷漠之人,是凤家温暖了她,却又被这肮脏的现实世界,给逼出了原型。
    左书灵摸上匕首,污秽的面容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对于赴死,她看得很明白。
    匕首没入喉间,涔涔的鲜血喷涌而出。
    如同绚丽的喷泉,滴落在她绝美的面容上,绽开斑斑血花。
    左书灵死了。
    南境的东部之中,那些受她迫害的人。
    心中倏地升起一种触动,他们抬起头,定定地看向西北方向。
    心中一直以来压抑的一股怨念,似乎在这一瞬间被抚平。
    他们彼此相望,彼此确认,最后欢欣起舞。
    看到左书灵的身子倒下,仰黎眼眸一闪。
    对上苍梧投来的视线,他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
    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淡淡道:“我带你去神塔走走。”
    苍梧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良久,才收了剑,朝门外迈出一步。
    方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一声痛苦的闷哼。
    不用回头,也知道仰黎做了什么。
    她心中一紧,如今她已经杀了左书灵,也彻底地拿捏住了仰黎,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却并不痛快。
    “咚”地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仰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轻笑着道:“走吧。”
    苍梧睨了他一眼,随着他一同出了宫殿。
    离开宫里,看到整个北境帝都,仍旧沉浸在魔尊归来的狂欢之中。
    苍梧静静地看着他们,心道他们还不知,他们一直以来拥戴的帝尊,身子已经糟糕到随时会丧命的地步了。
    献祭,是最为强大的一种获取力量的方式。
    但同样的,所有承载的代价,也是不可估量的。
    走到神塔之下,仰黎步子一顿,在开门之前忽然回头,转向苍梧问道:“你可知,你曾经的一位朋友也到了此处?”
    苍梧眼神一闪:“谁?”
    她分明已经猜到了此人是谁,可却故作不知。
    仰黎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何想法,缓缓答道:“便是那位服了另一株金莲的。”
    苍梧双眸微微一眯,不由得冷笑起来:“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我若伤了他,只怕你便更不会原谅我了。”
    他说着开了门,走出一步后又是一顿,苦涩一笑,补充道:“不过你现在也不会原谅我。”
    苍梧盯着他的背影,没有接话。
    二人进了神塔之内,再一次来到这里,苍梧的心跳,渐渐开始加速。
    她体内的凤泣剑,似乎也因为再次回到这里,而受到了感应,开始“砰砰”跳动起来。
    仰黎领着她,穿过最底层的封闭密室,往神塔之上,缓缓走去。
    这座神塔,高耸入云,其深度,无人可知。
    即便是耗费了几百年的心血,仰黎也只将其开发出了十八层。
    犹如十八层地狱一般,每一层,都有着不同的功能。
    苍梧一路走来,整个神塔之中,都是漆黑无光的。
    但是她的心中,却有着浓烈的感应,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处之自若。
    “你的祭司呢?”明知那人现在身在何处,苍梧还故意试探一问。
    走在前面带路的仰黎身子一僵,随即回眸深深望向她。
    苍梧无畏的与他对视,目光清冽。
    知晓她这方面的本事极大,仰黎也未曾想着要从她面上看出些什么。
    眼神略微一沉,淡淡道:“他在第十八层。”
    苍梧闻言却是冷笑:“那里便是你的祭坛所在吧?”
    仰黎也不惊讶她为何会知道,坦然地点了点头:“凤泣剑的铸台,也在那里。”
    他说着,语气一顿。
    他体内的反噬,又一次开始发作了。
    略微吸了口气,强忍住那种痛意,他脚下步履微动,走路的速度,不由得快了些许。
    苍梧看着他的背影,尽管他掩饰的极好,可还是叫她察觉了出来。
    要养出来一个武宗,这次的献祭,需要祭掉多少无辜的生灵!
    而他此刻承受的,又该是何等痛苦的反噬?
    上一次见仰黎,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北境之内,享受着无上的权力和荣誉。
    而此刻,他身躯已残,只能无奈地等待死亡。
    走了数千阶台阶,终于走到了神塔的第十八层。
    在阶梯上,仍是一如既往的黑暗,但是入内,却是扑鼻而来的清香。
    没有想象中的血腥,整个密室里,明亮如昼。
    最中间的铸剑台,已被设为祭坛。
    巨大的圆形祭坛中,铺满了红艳似火的彼岸花。
    看到那些花,苍梧心神一凛,忙朝室内唯一的一个人影看去。
    此人披着一件黑色的兜帽斗篷,蹲在圆台旁边,手中拿着一个花篮,正在往其中摆放着花束。
    他整个身子被披风遮住,看不见身形,更是看不见任何一片皮肤。
    但是苍梧本能的知道,此人不是神塔的祭司。
    而看到那抹身影,仰黎周身的气压一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我机关算尽一生,却最终还是败给了你。”
    他看着那道身影,自嘲笑道。
    听到他开口,那道摆弄花束的身影幽幽起身。
    缓缓转过身子,面向二人。
    他一起身,苍梧便已经知晓是谁了。
    心中不免一阵激动,但却被她很好的掩盖了下来。
    “你终于来了。”黑衣人转过身子,看向苍梧,嘴角挂起一个宠溺的笑。
    苍梧点了点头,看到他后,眼神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仰黎嘴角的嘲弄仍未落下,他一边看着那人,一边朝那铺满了彼岸花的台子上走去。
    “你们是如何做到如此自如的伪装在我身边的?”他在台前站定,看着那一片片红得似血的花朵,淡淡问道。
    “到底还是因为你太自负了。”裴云凡脱下帽子,看着他,平静的回答。
    听得这个回答,仰黎身子微微一僵。
    细细想着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最后无声的笑了起来,那笑却十分凄凉。
    “原来如此。”他喃喃低语,他防来防去,算来算去,却唯独漏算了一人。
    那便是这个神塔的祭司。
    因为他从神塔出现后不久,就来到了塔中。
    所以仰黎可以不信任何人,但绝对不会对他起疑心。
    苍梧历劫,神塔动荡那日,他发现了身边的人被裴云凡替换,动了怒。
    回头看到祭司归来,见到他那副诚惶诚恐卑微的模样,心底的疑惑,便渐渐打消了。
    但是吃一堑长一智,故而他在他的身上,下了蛊毒,让他这辈子都无法离开神塔半步。
    可是没想到,还是让他给逃了。
    而这其中,最让仰黎不解的是……
    “他为何会帮你?”
    他看向裴云凡,实在瞧不出这个低阶大陆上来的人,究竟有何不凡之处,值得一个为神塔,为北境卖命了那么多年的祭司,转而投奔他?!
    裴云凡看着他,神色平静。
    “并不是他帮我,我们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
    他说着,眸光深深地望向苍梧。
    选择来到这里,她定然是见过了那人。
    事到如今,时机已渐渐成熟,她也是时候,明白自己的使命了。
    对上他的视线,苍梧心中微颤。
    回想起自己前世今生所经历的一切,竟然都是因为那个,倏地便觉得有些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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