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殿之前便经历了一场浩劫,虽是有些损耗,却还不至于坍塌。
    她扫了眼周遭,没见到桑曦的人影,心底暗想莫非是雷劫的动静过大导致。
    从地上起了身,将那枚损坏失去功效的玉佩收入空间中。
    屠峥留心到她左耳上多了一枚造型奇特的耳钉,略吃了一惊,暗道她果然将戒指换下来了。
    再细细看那枚耳钉,也是大有来头。不由想到前阵子方一得手过一宝物之事,才知苍梧早有此意。
    深深看了她几眼,又吩咐了手下之人追捕事宜,以及广场之内的清理,才同苍梧一同前往摘星殿。
    来到原来摘星殿的地方,入目只有一片废墟。
    而这片废墟之上,跪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看到他满脸失神,苍梧和屠峥对视了一眼。
    之前摘星殿刚经历了一场动荡,桑曦竭力维护才将其稳住,如今还未来得及修复,便被直接毁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二人静静站在他身后,也不好如何安慰。
    摘星殿的摧毁,对于南境而言,便相当于一半信念的倒塌。
    南境众人被雷劫吸引,一时未注意到此事。
    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危机降临。
    帝无辞闭关,连同处置左书灵的事情都未亲自露面。
    如今也不知是何情形,若是北境得知摘星殿的消息,趁机进攻南境,失去了左书灵,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抵挡得住。
    不过好在是有一位武宗成功历劫,只要北帝仰黎不亲自出马,暂时还构不成威胁。
    一时间,众人又将希望寄托到了苍梧身上。
    丝毫不考虑她方才历过雷劫,身上伤痕累累。
    且力量还十分不稳定,运气时一旦失误,便很有可能走火入魔,走向堕落,或是留下后遗症。
    自己力量忽然变强,苍梧也意识到离开之事刻不容缓了。
    看到摘星殿被毁,她长眉微蹙,转眸落向凤鸾宫的方向。
    他是真的在闭关,还是不想露面呢?
    凝望了良久,她才缓缓收回视线。
    面对已成废墟的摘星殿,她眸光微闪,淡淡开口:“北境的神塔似乎也出现了动荡。”
    一直失魂落魄的桑曦,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睫微微颤了颤,僵硬地转过身子看向她。
    苍梧金眸一眯,定定望入他的眼底。
    那一眼的意味,十分深厚。
    对上她的眸子,桑曦浑身一震,猛地从地上起身,急声吼道:“你不能走!”
    屠峥被他吼得一愣,随即不可思议地看向苍梧。
    苍梧神色淡淡,一双金眸里波光不断流转。
    “北境神塔动荡,北帝便无法亲临。以南境的实力,即便没有左书灵和摘星殿,也不会蒙受损失。”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镇定。
    之前在凤鸾殿那一次上朝,苍梧见过那些将领,后来也慢慢做了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实力,都不比左书灵要弱。
    而且左书灵虽被南境万人敬仰,可她除了个人境界高,她驯的兵,比起屠峥的兵,甚至还要略逊一筹。
    若真的要开战,南境也并非她左书灵不可。
    只要仰黎不出手,南境就不会真正面临倾灭。
    苍梧虽继承了凤灵的意志和责任,可她骨子里还是个杀手,是个佣兵。
    凤仁庄为“仁”不错,可她并没有要牺牲自我来拯救天下的凛然大义。
    在九州,她为了那些所谓的“道义”“君礼”,忍耐了那么多,可到头来呢?
    等待她的却是一枚冷箭,和一个置她于死地的诛魔阵!
    如今她既是有了足够的实力,那她便只会将自己置于不败的位置!
    桑曦知晓她去意已决。
    又因立过誓,不得将北帝献祭之事说出,面对屠峥焦急疑问的眼神,却无法开口。
    只得深吸了几口气,愤愤地咬了咬牙。
    苍梧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抿:“待我处置了左书灵,再回凤家找你叙旧。”
    她语气清冷,一字一字落下,屠峥回头正要询问,原地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连同那一缕气息,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讶然,这便是武宗境界的实力吗?!
    果然这一重之隔,便是天壤之别!
    他心底还来不及震撼,就有一侍卫小跑过来,俯首道:“帝尊唤祭司大人前往凤鸾殿。”
    “帝尊醒了?!”
    二人闻讯一喜,异口同声问道。
    那侍卫一脸迷茫,二人见状也不再细问,虽是唤的桑曦,却仍是一齐往凤鸾宫方向奔去。
    天边雷云聚集的时候,冥笑便觉得苍梧肯定能够突破了。
    而在雷云过来之时,帝无辞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
    因为身中剧毒,他这几天即便是在打坐,脸色也一直难看至极,简直可以用丑来形容。
    可是在第一道天雷落下的瞬间,他身子一颤,微妙的气场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与之前那股凌厉的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是一刚一柔,一阴一阳,在他体内搏斗。
    两股力量争斗,博弈,最后交缠,相辅相成。
    到了武尊的境界,其实是无畏惧什么毒物的。
    只是帝无辞在九州呆了太久,虽是有在保持,但受制于天地法则,一直无法进一步强大。
    即便回到了风澜,也只能慢慢的修炼恢复。
    这个过程,是十分漫长而痛苦的。
    且他受血蛊牵连,虚弱了数月。又多次强行动用力量,一日之内从南境飞跃到鬼蜮之外,被魔族煞气波及。
    而后更是动怒动气,看似强悍的身体,其实早已不堪重负。
    这一次中毒,更是凶险万分。
    只不过……
    冥笑看着他越来越平稳的气息,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下毒之人只怕也是没有想到,这本该要命的毒,竟然反而促成了帝无辞恢复修为。
    激动归激动,对于苍梧历劫成武宗的事情,冥笑还是有些担忧的。
    她的进步,已经不能够用天才来形容了。
    因为她每一丝力量的强大,都是来自外界的逼迫。
    她的身体,一开始不过是一个灵力被废,身中剧毒,手臂惨缺的废人,却承载了天魔的意志。
    这便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还有九州的诛魔阵,强行将她身为魔的所有力量激发出来,险些把她直接毁掉。
    后又孤身一人入了鬼蜮,在其中的经历,无人知晓,但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出来,必然也是经过了非人的折磨。
    最重要的是如今,她身上还肩负着仰黎献祭所贡献的力量。
    这股力量,直接让她用那具根本不足以承受的身子,遭遇了雷劫。
    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眼看着雷劫将要过去,而帝无辞这边的修炼也接近尾声,他暗暗松了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嘟着嘴念念叨叨地,就先出了竹轩,准备收拾妥当了,一会儿去见苍梧等人。
    在他离开竹轩的那瞬间,帝无辞一直轻阖的眸子忽然睁开。
    原本漆黑深邃的眸中,也闪现出一抹金色,却是一双妖异的竖瞳,眼球之中,隐隐有龙纹划过。
    他周身气息沉稳内敛,白色的龙息在他身侧缓缓萦绕。
    他双目虽是睁着,却无聚焦,仍在入定之中。
    冥笑换了身衣服回来,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铁青。
    而在第四道雷劫落下、摘星殿倒塌的同一刻,北境之内的神塔,也随之猛烈摇晃起来。
    原本在街上集结痛斥南境之人,看到神塔动摇,皆面露惶恐之色,再也顾不得什么历劫之事,慌忙朝神塔拜倒,诚惶诚恐。
    神塔一动,仰黎的脸色也跟着一变。
    站在原地,一双狭长的双眸里透着戾气,一动不动,紧紧盯着底下虔诚跪拜的子民。
    “帝尊,献祭的时间到了。”
    一直站在他身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祭司,沙哑苍老的声音幽冷传来,在漆黑压抑的密室内,显得突兀而可怖。
    仰黎回眸,狠辣的眸光扫过他,面上划过一抹戾气。
    “她在历劫,需要更多祭品。”
    冰冷的话语出口,一字一字砸在地上。
    祭司佝偻的身子垂得更低,姿态顺从而谦卑。
    “去挑几个修为高的过来。”他走到一处站定,不知对着谁吩咐道。
    即便是这么残忍的命令,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依旧冷艳。
    黑暗之中“噗噗”响了响声,过了不多久,地上便多了几声重物落地的闷响,还有人挣扎呜咽的声音。
    仰黎长眉一蹙,双眸不悦的眯起。
    朝声源方向迈出一步,修长笔直的双腿在那几人身前站定。
    几人瞬间噤了声,漆黑的密室内,瞬间一片死寂。
    见状,仰黎满意地扬了扬唇,勾起一个邪肆残忍的弧度。
    他给一旁静候的祭司甩了个眼色,祭司会意,挪着步子上前,走到那几人身前。
    看到他,那几人又开始挣扎起来。
    “魔尊大人正在历劫,为她献祭,是你们的荣幸。”
    沙哑的声音再一次悄然响起,如同沙子摩擦在地面上一般,刮在几人心上。
    让他们身子僵硬,喉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惊恐地瞪大双眼,仍由他一双枯槁的手抓着他们,一点一点的,往那个沾满血腥的祭坛上拖去。
    他们的身子在地面上滑行,神塔的抖动,越来越剧烈,可他依旧如履平地,无比轻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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