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闾的性子,苍梧是知道的。
    见他既在此处,想必也并未做出什么伤人的事。
    在殿内呆了片刻,苍梧便去了顾红衣的屋中。
    再看到她,顾红衣也不觉得奇怪了,甚至还提前整理好了床铺。
    今日发生了不少事情,苍梧的身形也都有些疲惫,倒下后不久,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一起,做完晨练,凤家的众人便已收拾妥当。
    所需的东西早已在昨日送到了凤仁庄,今日只需收拾好随身携带之物,便可离宫。
    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云生了。
    他年纪轻,所有喜色都在脸上。
    似是找到了新伙伴,也不再缠着方一,紧紧跟在辟闾身边转悠。
    “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出宫了啊?”消失了几日的冥笑不知怎么来了,走到苍梧身边,看着这阵势,惊讶道。
    “你要一起吗?”苍梧扫过他,随口客套了句。
    她话音还未落,冥笑便开心地蹦了起来,连连说道:“要啊要啊!我才不要离开小云生呢!”
    他说着,一个剑步上前,走到云生身边,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搭上他的肩膀。
    苍梧看着他,唇角一勾,正要开口奚落他几句,余光瞥到一个身影。
    “跟随帝尊在九州呆了这么多年,冥笑的性子还是一点未变。”
    左书灵从远处款款走来,穿着一件轻灵的白色纱裙,仙气绝尘。
    苍梧双眸微眯,淡淡扬唇,笑着打招呼道:“早上好。”
    左书灵步子微微一顿,看了眼刚从殿内出来的身影,也展颜一笑:“凤姑娘气色不错。”
    苍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中却是想起了昨日在冷宫中所发现之事。
    唇角微扬:“左姑娘今日来得这般早,昨夜是在宫中休息吗?”
    左书灵转眸看向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顿了顿,答道:“昨夜刚好有些事情要办,便在宫中留宿了。”
    苍梧闻言点了点头。
    此刻帝无辞已经从殿内走了出来,见到二人皆在此处,扫了眼左书灵,径直朝苍梧走去。
    “都已收拾妥当了?”他望向苍梧,对上她墨色的眸子,淡淡问道。
    苍梧听问眉头一挑,举起左手扬了扬,笑道:“多亏你送的宝贝,我去哪儿都很方便。”
    那枚古朴的空间戒指,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让闻讯过来送行的众后妃们步子一顿,纷纷绞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口银牙咬碎。
    帝无辞见她浑然不觉的洋洋得意,心底暗暗发笑,却不提醒。
    由着她沐浴在那一群后宫怨妇用嫉妒的眼神中,甚至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状似随意与她闲聊道:“黑月还在吗?”
    苍梧闻言微微一愣,对他这问话感动莫名:“这么好的东西,我自然是不会丢的。”
    她说着,便欲取出来证明给他看,意念刚刚闪过,才觉出不对。
    这他喵的是个坑啊!
    终于意识到此事,苍梧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只对上一双挪揄的眸子。
    这时以淑妃为首的几位妃子上前,在帝无辞登上驾辇之前,恭敬行礼。
    “给帝尊请安。”
    一片娇媚之声响起,在空荡的凤鸾宫中,显得十分响亮。
    “帝尊此行是去静养,你们若无要事,便各自散了吧。”
    左书灵看出帝无辞并不愿意搭理,顿了顿,故意看了眼苍梧的脸色,才回头对众妃道。
    苍梧将她那个微妙的举动看在眼里,不以为意。
    她从一开始就未想过要与她争,如今这点把戏,她也懒得演戏来配合。
    经过昨天一番忙碌,她也算是彻底释然了。
    她身上还有重任,无法为这些儿女情长之事绊住脚步。
    故而在面对帝无辞时,也就坦然了。
    对于后妃们一个个愈发仇视的眼神,她视若无物。
    扭头看向左书灵,轻声道:“云生之事,多谢提醒。待凤家一切事宜稳定后,我便带他回鬼蜮。”
    说着,苍梧淡淡一笑,礼貌而周全。
    她忽然的言论,让左书灵略微一怔,从未想过她会如此爽快的离去。
    反倒是让她心底有了几分不安。
    苍梧却不容她多想,眼见着凤家众人都已上了马车。
    才扭身与帝无辞上了同一辆车,由方一驱车。
    众妃本来不过是例行礼仪的过来相送,但是见到眼前这一幕,本来无事,也想要寻出些事端出来。
    确认过眼神后,略一合计,便由淑妃先一步上前,拦下马车道:“臣妾有一事还想与帝尊汇报。”
    帝无辞在车内,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待苍梧上了车,才收回心神。
    此刻听得有人拦了去路,清贵的眸子微微一眯,一种清冷的威严气场散开。
    苍梧坐在他身边,感受得最为直接,不由得挑了挑眉。
    心底暗道这个淑妃,怕是要倒大霉了。
    “何事?”
    果然,帝无辞一开口,淑妃便开始捏造事实。
    “此事本是小事,帝尊亦是下过旨意不得过多追究,只是臣妾昨天夜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与帝尊汇报一下。”
    帝无辞深邃的眸子微眯,眼底已经染上了一层冷意。
    苍梧见状,薄唇一扬,好笑地睨了他一眼,调侃道:“定是受了委屈才找你,你不意思意思一下?”
    帝无辞凉凉的视线扫过她,苍梧被那一眼看了个透心凉,登时缄了口,不敢言语。
    外头淑妃又道:“昨夜苓妃宫中,似是闯入一个陌生男子,将她吓坏了,宫人们出来寻,却又没有寻到人,只瞧着那身影不寻常,怕是帝尊的侍卫奉命出来办事,便不敢声张。今晨一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便想请帝尊在闭关前,为苓妃姐姐做个主。”
    她声音温柔,话语平静,讲述此事时,也十分得体,并不如之前所见的鹂妃那般激动。
    一瞧,便是个知书达理,且能主事的。
    昨夜之事,左书灵其实知晓,见淑妃提及,便望向马车。
    帝无辞坐在车内,深邃的眼眸里一片漆黑,叫人看不透情绪。
    苍梧亦是好奇他会如何答复。
    后宫之中闯入陌生男子,本是大罪。若是被查到,定有重罚。
    除此之外,身为一境之尊,帝无辞的声誉,也有所折辱。
    简单说来,此事可大可小。
    数月前在九州,苍梧周旋的是权利争斗,倒未涉及后宫纷争。
    此刻亲眼目睹这一出宫斗戏,兴趣盎然,眼睛明亮,就差拿一碟瓜子出来嗑了。
    帝无辞感受到身边灼灼的视线,回眸扫了她一眼,唇边忽然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苍梧被他那个眼神盯得浑身发毛,他沉稳的大手忽然按上自己肩头,惹得她浑身又是一僵,警惕地瞪向他。
    “哪个苓妃?”他薄唇轻启,淡漠的声音传出车外。
    他说这话的时候,苍梧明显感受到他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心底觉得不妙,又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外面众妃听得这个问题,神色各异。
    主人公苓妃,面色僵硬难看,银牙紧咬,忍受着周围众姐妹们各异的目光,心底怒火丛生。
    “便是苓园殿的苓妃。”淑妃见状,忙出来稳住场面道。
    “我记得你之前被封为‘灵女’?”比刚才温柔的声音传出,众女纷纷一怔。
    苍梧听得“灵女”二字,瞬间了然,果然是个坑啊!
    她深吸了口气,正要甩开这个锅,耳边却又幽幽飘来一道声音。
    “你欠的人情,好好还。”
    到嘴边的话,又给她生生咽了回去。
    对上帝无辞戏谑的双眸,她指节一捏,发出一阵“咯咯”地响声。
    最后还是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下来。
    看向他,无声道:“我陪你演戏,来还你的情。”
    帝无辞眸底暗光一闪,抬指勾过她垂落耳畔的一缕黑发,面上笑意渐深:“可以,你帮我解决后宫之事,血蛊之情,便算你还了。”
    苍梧眸子一闪,伸出一只手,拉着他击了个掌,咬牙道:“成交。”
    帝无辞深深盯着她,看她撩开车帘,走出车外。
    眼睑微微一垂,盖住眼底的情绪,再抬眸,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清贵,也下了车。
    “苓妃的封号乃当年弘毅大帝亲自所封,即便冲撞了凤姑娘名号,也实属无意。”
    见他二人下了车,左书灵便知此事怕是要闹上一段时辰了,便先开口道。
    苍梧看向她,敛容浅笑:“我比姐姐年幼,要说冲撞,也该是我冲撞了姐姐。左姑娘这话,真是折煞我了。”
    她说着,又看向那位苓妃,拱了拱手赔罪。
    其实她与后宫众人接触并不多,不过是见她一来,便得了帝无辞青睐,心生嫉妒罢了。
    而对于苓妃这种资历的,其实对于帝无辞的心思,并不如那些年轻的妃子重。
    见她举止得体,目光澄澈,并无半分攻心算计、要陷人于不义之意,心下的怒意平复了不少。
    只是一开始被其他后妃暗暗嘲笑,挂不住面子,此刻余怒未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苍梧在察言观色之上,自有一番本事。
    仅透过她的一个眼神变化,便已大概判断出她的性格如何。
    心底暗暗盘算了下,要拿下这群女人的可能性,一面想着眼前之事的解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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