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推移过去,转眼之间就到了三日之后,而这三日之后,正是何所依准备出嫁的日子。
    至第三日晨,宫中众人都算着日子,自然是一片繁忙。硬着皇上将此事全权交由礼部负责,此时礼部便开始安排和亲事宜。
    见着这般纷乱的景象,作为当事人的何所依反倒没有什么新奇的感觉,只是觉得心绪不宁。
    对于何所依来说,这么一去,代表着自己就要面对前程未卜的未来。陌生的夫君,陌生的环境,无论哪一样,说出来,都只会让她觉着惴惴不安。
    其实在这三日之中,何所依从最开始的期待,到了最后,便也死心了。沈霍这一不听不信的行为,她可以理解,却只是觉得心灰意冷。
    今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何所依便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竟是比子衿和瑾瑜还要起的早一些。子衿二人按着时间前来,见着早早起身的何所依,不由得纷纷愣住了。
    子衿性子活泼一些,面对着事情的时候,也就格外的忍不住,看着何所依,还没张口,眼泪就先流了出来,喃喃细语道:“太子妃……”
    “不必了。”何所依眼下倒是很平静的样子,只是微微摆了摆手,道:“自今日之后,我便再当不起这太子妃的称呼了。你们以后,还是唤我小姐吧。”
    这个时候的何所依,面色虽然是平静的很,脸上却是上着脂粉,也遮掩不住的苍白。在这短短的三日之中,何所依已经清减不少,在晨光熹微照射之下,更是显得整个人都如同纸做的一般,一吹即破。
    而子衿瞧着他连自称都不用了,知道何所依眼下已经是彻底死心,一时之间种种思绪涌上心头,不由得觉得悲从心来,大哭失声。另外一边的瑾瑜,虽性子沉稳一些,此刻也是红了眼眶,看着何所依,眼睛之中的悲伤之色,怎么也掩埋不住。
    看着两人这般模样,何所依本来想轻轻笑一下,眼眶却不由自主的红了,一时之间落下泪来,只能默默说道:“别哭了。”
    三人之间悲伤的气氛,越来越浓重。没过了一会儿,便是抱在一起,哭做了一团。哭了许久之后,子衿这才勉强镇定下来,同瑾瑜对视了一眼,忽然退后一步,齐齐向着何所依说道:“小姐,奴婢二人决定好了。这一路前去楚国山高水远,便让我二人陪着您吧。”
    何所依听了这话以后,先是微微愣了愣,继而面上闪过几丝难以言喻之意,轻声说道:“你们可决定好了?要知道,这去楚国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何所依所说的,倒是实话。子衿和瑾瑜二人作为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在宫中也算得上是积威深重。若是不同何所依一起离开大周,前往楚国的话,在宫中安安稳稳的,自有一番上好的前程。
    而若是随着何所依一同前往楚国的话,便相当于把自己的前程同何所依的绑在一起,向着未知而去。这比起前者来说,自然是艰辛险阻,不必再提。
    然而听了何所依所说之后,子衿同瑾瑜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又转过身来,齐齐看向了何所依的方向,坚定说道:“奴婢二人早就想好了。这一路不管是艰辛还是平顺,我二人都会跟定小姐,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这话说完之后,何所依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眸间闪过浓浓的感激之意。再之后,这感激之意,便化做了尽数的笑意和点点的泪光。
    只见何所依微微严肃了面容,颇为慎重的又问了一遍:“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二人可是要想好了?若这次你们还坚持的话,那不论如何,我此次也要带着你们二人走——你们可愿同我一同,前往楚国?”
    这话说完之后,子衿和瑾瑜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又转过头来,齐齐看向了何所依的方向,坚定说道:“回小姐的话,我二人确实是想好了。此次去楚国,无论如何,我们都跟定您了。还请您不要嫌弃,带着我二人这般的拖油瓶。”
    “我怎么会嫌弃呢……”何所依喃喃说着,不自觉之间,眼底又是沁出了泪光,“我这一生何德何能,能够有你们这二人如此忠心的相伴?就算只剩这个,我也觉得,死而无憾了。”
    这话说出来,子衿登时有些急了,忙走上前去,捂住了何所依的嘴:“您这是什么话?这样的日子,怎么能说什么生啊死啊的,不吉利。”
    说了这话之后,何所依虽然觉得没有什么,却也不愿意忤逆了子衿的意思,因此只是紧紧闭紧了嘴巴,不再去提及此事,只将两人今日的恩情,默默记到了心里。
    东宫这边,上演着主仆情深的戏码。另外一边,御书房之中,皇上却想到了什么事情,而变得格外严肃起来。
    因着楚国前来请求和亲之事,格外的匆忙。是以在这事态紧急之下,众人竟都忘却了一个问题——那便是东宫三人所用的药。
    东宫三人身重断肠毒,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断魂毒格外的奇妙,须得足足六个月的时间,每月月末都要服下解药,否则便会毒发,届时自然是痛苦难忍。
    皇上虽然让何所依前去楚国和亲,心头却一直对她存着几分,不可言说的愧疚之意。加之仔细想了想,若楚国收到人之后,却是一病秧子,那这对于两国之间的关系,不仅是毫无裨益,反而更有可能恶化。
    偏偏更为要命的是,这解药须得每月都要炼制,不能提前炼制好,叫何所依前去楚国的路上带着。
    这样想着,皇上不由得一时之间,愁白了头发。无可奈何之下,皇上只好去寻林轻远,问及东宫药的事。
    在皇上紧急的传唤之下,林轻远不过一会的功夫,便来到了御书房之中,面见了皇上。
    “皇上。”何所依一事,也算得上是在皇上的一意孤行之下,下的圣旨。因此林轻远看到皇上之后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不显露出来,只兀自冷淡了面色,低声行了一礼,便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皇上此时心中焦急,便也顾不得去观察他异样的面色。只是勉强笑了笑,旋即问道:“庄主。朕此次寻你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敢问庄主,可还记得那断魂毒?”
    有关这毒的问题,林轻远在三日之中,也早已经在心底想好,已然是胸有成竹。然而面对皇上的时候,林轻远只是做出一副淡然的神色,说道:“在下自然记得。只是不知道皇上今日提起此事,是为了什么?”
    “在朕的印象之中,这解药不仅是需要每月服一次,且这解药也须得每月炼制。”皇上颇有几分忧心忡忡地说道,“若太子妃去了楚国之中,这解药还要怎么服下?”
    皇上略顿了顿,唯恐林轻远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补了一句,道:“眼看着时间才刚刚过了三个月,还有足足三个月的时间。这可要如何是好?”
    “原来是这样。这倒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林轻远装模作样的随着皇上面容的变化,也显出几分忧虑的神色。只见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对着皇上说道:“皇上,不如这样吧。在下且回宫好生想想,待到想出结果来,再同您言说。”
    林轻远既然这么说了,皇上虽然心中着急,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低声嘱托道:“那朕便请庄主务必尽快想好方案。眼见着今日便是太子妃以公主礼,前去出嫁楚国的时间,断然容不得半点耽搁。”
    “在下明白。”许是出于一种恨屋及乌的心理,此时的林轻远无论怎样,看着皇上的面容,都觉得心中有几分没来由的怒气。因此听了皇上这般殷切的嘱托之后,林轻远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转身翩然离去,不再给皇上说话的机会。
    而待到林轻远离开御书房之后,几乎没怎么犹豫的,便转身出了宫去。一路上鲜衣怒马,恣意奔驰,自然颇有几分急切。
    只见林轻远出宫之后,丝毫不加犹豫的,便决定找医圣许寻易。
    这个法子,是他在三日之中,便已经在心头想好的。休说解药还需饮足足三月的时间,饶是何所依独身去楚国这一条,林轻远只要一想,便是觉得揪心的很,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了。
    因此他早早就在心里决定好了,既然他不能阻止何所依前去楚国,那么这前去楚国的路上,即便是风雨兼程,也要同何所依风雨同舟,决不能容忍何所依独身上路。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轻远一路疾驰,直寻到了许寻易之处,这才勉强停歇下来。匆匆前行了一段路程,到了许寻易居处院内,顿了脚步。
    林轻远四下望了望,到也没有见着许寻易的身影,林轻远大步上前了几步,推开了门,这才望见了此刻正忙着捣药的许寻易。
    而许寻易的住处冒然来了不速之客,自然是惊讶非常。待到看了林轻远之后,这三分惊讶便也化作了十分,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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