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顾之衡还在思索当中,便听到秦妃又朝着自己说道:“衡儿,你过来。”顾之衡闻声,怔了一下之后,随即便抬脚行至她身边,轻声唤道:“母妃。”
    秦妃却也不说话,只是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身侧的凳子,示意他坐下。待顾之衡落座后,这才轻叹了一口气,深深地望了一眼顾之衡,缓缓的开口说道:“你这几日的事,着实是让本宫极为头疼。”
    顾之衡自然明白,秦妃这会子同自己说的是什么,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抿了抿唇,有些为难似的开口,“儿臣让母妃忧心了。”
    秦妃听着顾之衡这一句话,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望向顾之衡的目光当中含了几分慈爱,“你是本宫的儿子,若是本宫不忧心你,还有谁能时刻想着你?”
    语罢,秦妃却又是叹了一口气,接过了一侧宫女递过来的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轻吐了一口气之后,缓缓道:“你向来聪慧,怎的做出如此之事?你可知因着此事,你在皇上心目当中的形象差了许多。”
    顿了顿,抬眸定定地望了一眼顾之衡,目光当中流露出了些许失望和无奈之意,但语气仍然是语重心长,没有一丝怨怼,“皇上表面仍是对你宠爱有加,那是因为本宫的缘故,再者你也是他的皇子,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一层关系总是不会改变的。”
    秦妃说的这些,顾之衡心中何尝不知?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便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思索了一番过后,顾之衡终是说道:“母妃,儿臣有一事想告诉您。”
    秦妃本不知顾之衡会说些什么,如今听着他这句话,心中却是来了几分好奇,淡淡点了点头,应声说道:“你且说是什么事。”
    顾之衡此刻心中的情绪是极为复杂,见着秦妃问自己,微微蹙了蹙眉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怨怼,开口道:“其实……此事是儿臣遭人陷害。”
    秦妃原以为顾之衡会说这件事情他的做法,没料到顾之衡居然会说出这句话,顿时便有些怔住了,眼中的惊讶显露无余,“遭人陷害?”
    顾之衡见着秦妃反问,微微颔首,又继续说道:“是,当时儿臣在何府,被人引着到了一处房间,方一进去就觉得不大好受,堪堪晕了过去,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醒来时却与何家二小姐躺在了一起。”
    一边回忆着,顾之衡心中越发的有些不安起来,那日自己醒来的时候,因着身旁人极多,当时自己中了药物的作用,自然并没有发觉这些事情。这几日回想起来,倒是察觉了些许端倪。
    顾之衡这一番话,说得秦妃心中极为慌乱,面上的神情也早已没了方才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讶和失神。
    沉吟了半晌,秦妃这才反应了过来,极为惊讶的抬眸望向顾之衡,“你可知道,是谁人给你下了药?若是下了药,怎的你未曾发觉?”
    顾之衡开口刚想说些什么,殿外却已经传来了太监尖细而悠长的声音,“皇上驾到——”顾之衡面上的神情一怔,随即迅速的望向了秦妃,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当中传递着什么。
    方站起身来往前几步迎驾,眼前便已经站定了一抹明黄色身影,不是皇上又是谁?
    “参见皇上。”顾之衡和秦妃恭恭敬敬的朝着皇上行礼,尽力平复着面上的慌乱之色,方才二人所说的话,自然是不能让皇上知道的,就算是遭人陷害又如何,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更何况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以证清白。
    皇上见二人都在,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了秦妃,“免礼。”待二人起身后,这才牵着秦妃行至桌旁落座,望向了顾之衡,问道:“衡儿今日竟也在你母妃这儿。”
    方才太监唱礼之时,便早有宫女下去沏茶,这会子皇上才刚刚落座,宫女便已经端着茶盏盈盈走了进来,“皇上请用茶。”
    皇上接过了宫女递过来的茶盏,轻呷了一口茶水,面上的神情倒是极为悠然,好似这几日烦心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片刻过后,茶盏被皇上轻轻地放置于一侧的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皇上抬眸望了一眼秦妃和顾之衡,这才淡淡的说道:“今日朕过来,本是要询问爱妃的意见的,正好衡儿也在,也同你商量一番。”
    秦妃和顾之衡闻言,自是抬眸对上了皇上的目光,见着皇上面上的神情倒也不错,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听着皇上又道:“此番之事,何相的意思朕已经问过,今日何府传了消息来。”
    顿了顿,皇上颇具深意地望了一眼顾之衡,这才又缓缓继续说道:“何小姐的意思,是解除与你的婚约,二小姐自是要依礼嫁与你的。”
    顾之衡闻言,与秦妃一般,皆是一怔。本以为此事还可以有余地,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结果。顾之衡心中再不愿,如今这等事已经出了,便也由不得他了。
    半晌,顾之衡才反应了过来,只好点了点头,“本就是儿臣的过错,自当如此。何小姐不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虽是如此说着,顾之衡心中却早已是恨极了何暖凉,只觉得这一切都是为她所害,若不是她,如今要与自己成婚的,便是何所依了。
    皇上见顾之衡没有反对,低垂了眉心,又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到底出了这样的事,那二小姐的出身本也不高,此番便只好赐与你做侧妃了。”
    话音刚落,秦妃与顾之衡皆是一怔,没有想到皇上竟只将何暖凉赐为侧妃。惊讶之余,二人心中好受了一些,总归是留下了正妃的位子。
    “是,儿臣一切都听父皇安排。”顾之衡行了礼,极为坚定的说着。
    皇上见他答应,心中也是一块儿石头落了地,毕竟这何徽是朝中肱骨,此事若是不妥善处理,定然会让何家有所不满,到时未免会影响了前朝。
    “衡儿要好生待那二小姐才是。”皇上终是这么淡淡一句,只希望此事能尽快了结了。
    圣旨即下,钦天监择了日子,吴王顾之衡与何府二小姐何暖凉便即日成婚。如此消息在京中传了开来,不屑的有,感慨的亦有,都不过是局外之人,妄加议论罢了。
    大婚当日即至,因着是皇上赐婚,自是一路敲敲打打的到了相府,接那新人的花轿,用的却不是正红色。毕竟,只是侧妃而已,顾之衡虽无正妃,但此次之事,论何暖凉的地位身份,自是坐不了这王妃的位子。
    既是侧妃,便只在王府内举办了酒席,再无张扬之势,来的宾客,虽是皇亲国戚中的重要人物,但心中都知晓这二人是怎么回事,因而面上过得去就是,其余的则是打心底里轻蔑与不屑。
    昏黄烛影轻轻摇晃着,房内是一片寂静,何暖凉静静坐在榻边候着,面上却已然是清泪两行,心中早已如刀绞,却也无可奈何,眼前是红色的盖头,生生无人挑起。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设计那些弯弯绕绕,不如直截了当的除掉何所依。思及此,何暖凉哀伤的眸子里兀的多出了些许强烈的恨意,指甲亦是陷进了手心里,早已感觉不到疼痛。
    这一夜,新婚之夜,顾之衡却是一步也没有踏进这房间,独留何暖凉一人空守至天明,无人问津。
    顾之衡和何府的二小姐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情,顿时就成了京中众人的谈资。人们茶余饭后没什么好聊的,焦点便是聚焦在这两人身上。
    街头的小茶馆中,三两个闲人正喝着茶,其中一人一手闲闲的端起茶杯,另一只手在桌前敲个不停:“你听说了吗。何府赏花宴之中出的那一档子事情。”
    另一个人微微抬起头来,眼底有不屑的光:“自然是听说了,不就是吴王殿下和何府二小姐不清不楚,在赏花宴之时被众人发现了吗?”
    “何止不清不楚。听说……”这人形容有些猥琐,说到此处的时候刻意微微压低了声线,众人因着心中好奇,也都凑近了去听,“这两人是在床上被人抓住的!”
    一听此言,众人都有些炸开了锅。一旁的几个小媳妇原本只认真听着,如今有些憋不住了:“不可能。吴王殿下向来是翩翩浊世佳公子,怎会干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的确如此。此事一发生,几乎京城上下的大姑娘小媳妇心都碎了一地。一直以来,吴王殿下这个字眼,就代表着温润如玉,代表着翩翩公子。顾之衡每每在城中出现之时,总有那些个喜欢书墨的世家小姐微红了脸庞,低低道一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现如今骤然得知了堂堂吴王殿下竟会做出这般事情,不由得引来了一片失望之声。顾之衡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也随之崩塌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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