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刚刚关死的屋门再次被打开,一个岣嵝的身躯手里拿着木棍,大声喊着冲了进来。
    “大胆小小毛贼,竟敢擅闯少爷的房间。”
    这个看似苍老的身躯,行动异常敏捷,说话间已经来到任宁面前,暗月做出还击的动作。
    “住手!”任宁厉声呵斥暗月,那原本已经掏出的短剑立刻退了回来。
    任宁不顾被打的危险主动来到老人面前,大声喊道“柳伯,是我啊柳伯。”
    老人被任宁的声音怔住,动作迟缓下来,仔细端详一番,浑浊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光亮,急忙把木棍丢在地上,激动的老泪纵横“少爷!真的是你吗?”
    “是我!”任宁用力点点头“我这个不争气的少爷又回来了。”
    任宁的声音有些哽咽,柳伯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虽说柳伯自愿留在金陵,任宁也应该经常回来看看,这一去便是一年。
    历经过各种大风大浪的柳伯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寒暄之后开始介绍这一年内的变化。
    距柳伯回忆,自任宁走后他便隐藏在任府的角落里,起初发现刘老爷因泄露机密被逼死。没过多久范进竟然主动登门。
    柳伯对他有不小的怨念,奈何还要遵从任良德留下的遗愿,所以没动手报仇。
    正当柳伯不明白范进此行原因的时候,他竟是跪在任良德夫妇的门前忏悔。
    后来范进命人改了门匾,恢复任府的字样,并且将任良德死亡的原因公诸于世,也撤走了所有士兵,还任府一个安宁。
    “算他还有点良心。”任宁语气中充满不屑,实则对范进的恨减轻了几分。
    “恩公,红月殿下危在旦夕,我们赶快回去吧!”暗月抓住机会立刻提醒道。
    这一路上暗月早就想着杀回去,又不放心任宁的安危,如今得知范进替任府做的这些事情再次提及此事。
    若他跟范进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恩怨,任宁绝对会豁出性命去救红月。
    这些天看似平静的面色下隐藏着万分挣扎,甚至在梦魇中也会出现红月的身影,他若这般无情又跟当年的范进有何区别。
    任宁却迈不过心中的这道坎,每每想到要救仇人的女子都会感觉有愧任良德夫妇。
    暗月的话让任宁再次动摇,他恨不得借着台阶立刻飞奔回洛阳城,最后还是被强大的心结打败,面色阴沉的说道“够了!范进杀了我父母,我又岂会救他女儿?”
    两人的对话中柳伯听出些端倪,急忙问道“范大人的女儿有危险?”
    任宁点点头,却故意避开这个话题“范进女儿的死活与我们何干?有朝一日我定要手刃此人。”
    这次柳伯完全明白其中意思,范进女儿有危险不假,任宁也能帮上忙,却死活不肯出手。
    “少爷,您误会范大人了。”柳伯急匆匆的说道“这是几月前我打扫老爷屋子发现的。”
    柳伯手中拿着一张泛着微黄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任宁大体扫了一眼正是任良德亲笔。
    文字是有力量的,可以让人开心,可以让人悲伤,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一年前任宁在任府看到的那张纸条分明就是杀人的工具,否则他也不会记恨范进。
    而这张纸条第一句话就改变了任宁的心情,眼泪忍不出从眼眶里留下。上面分明写道:
    见字如面。
    宁儿,我为之骄傲的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父已经不在了,去了一个没有战争没有纷乱的地方,终于可以放下所有包袱跟你母亲再续前缘。
    任宁声音哽咽,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在他的印象中,自己是个“痴傻少爷”,竟不知道也是任良德心中的骄傲。
    这是所有父母对自己孩子的评价,即便孩子不是那么争气,也总是手心里的温玉,贵重且易碎。
    这封信任良德不知是什么时候写下的,可能是灭门之前,也可能是成为眼线之处,总之字里行间里可以看出他视死如归的决心。
    炎朝没有天堂这个说法,最多是往生极乐,可能任良德不想让任宁伤心,用去了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来形容死亡,最后也希望能跟妻子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给范大人提供第一个消息的时候父亲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这也是眼线的宿命。孩子,不要怪任何人,更不要怨恨范大人,这是为父自己的决定,如果真要怪的话就怪父母狠心,没有完成对你的义务,不能看你娶妻生子。”
    任宁的眼泪如泉涌,这里每一个字都戳进他的心窝。
    “当今世道,唐王专政,大炎民不聊生,父亲没有平定内乱的雄心壮志,只愿尽一份微薄之力,让这持续数年的战争早一日结束。”
    “你们平安的活到现在父母也能含笑九泉,愿你安康长寿!”
    “父亲、母亲,是孩儿心胸狭隘了,忧国忧民的情怀及不上您半分。”任宁紧紧攥着信笺,内心无比自责。大好男儿的他竟然没有这种家国情怀,仰天长啸“啊!唐王,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任宁的这声呼喊,既是仇恨的转移,也是报国的决心,满腔的赤子心全面爆发。
    “柳伯,不肖子孙任宁又要走了。”任宁给柳伯作了个长揖,既表达了内心的感谢,又表达了匆匆离去的自责。
    柳伯明白任宁的心思,湿润的眼角挡不住嘴角的笑容,欣慰的点点头“长大了,少爷长大了,快点去吧,范大人还在等您。”
    “暗月,我们走!”任宁匆忙的说道,也只能暂时委屈柳伯继续在这生活。
    早就想折回洛阳的暗月立刻来了精神,拉着任宁的胳膊两三次跳跃已经上了院墙,接着出现在大门面前。
    屋内的柳伯也冲出房间,拖着年迈的身体拼了命的跑向大门,透过门缝恰好看到任宁离去的身影,暗自说道“老爷,少爷果然是人中龙凤,您的意志终于可以传承。”
    “唉。”说完后柳伯摇摇头道“老奴不知是帮了少爷,还是害了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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