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公和你妈妈其实都在乎对方,也都在乎你。苏漾声音放柔了,他知道,如果家人是自己心头的一根刺,努力努力还能拔出来。那家人就是师兄心底的沉疴,难以拔除更难以治愈。不过幸好的是,伤害师兄的是师兄不在乎的人。
    其实我小时候也会想,如果没有我,是不是母亲和外公都会开心?
    苏漾哑然,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年他提分手,师兄会利索地答应,却又惦记了他五年。他想象中的师兄一向是自信,可以掌控他自己生活的。所以哪怕复合后他也不敢追问,他不敢去面对当年那个答案,也许师兄当年确实是不爱自己了。
    但每次柯顾都说,其实他也想了自己五年时,苏漾就觉得侥幸,怎么能够这么幸运呢?但同时也有着疑惑。他们都是研究心理学的,行为逃脱不了性格,那为什么师兄的行为会脱离性格呢?
    但在面对柯顾的父亲、弟弟、继母以及整个柯家时,苏漾慢慢地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而在刚刚,最后的疑虑消散了。
    他以为无所畏惧的师兄那是在专业领域,但是在感情上,师兄和他一样,都是从新手村开始练级。而且他们都曾经伤痕累累,只不过身上的伤痕是亲人留下来的。
    柯顾还想继续给听得出神的小师弟讲故事,眼前却暗了下来,小师弟的袖子挡在了他的眼前,紧接而来的是他的拥抱。
    苏漾自上而下紧紧地搂住了柯顾,这里是办公室他不好做得太明显,但是没忍住还是在柯顾头顶亲了一下。
    柯顾一愣,随后反搂住了他的腰,柯顾大概知道苏漾想到了什么,其实他想说,他的那些痛苦其实早已在认识苏漾后被慢慢治愈了。
    远离柯家是因为想远离伤害他的人,但他愿意重新踏进家门,却恰恰是因为他真正不在乎了。他不在乎了所以才心无芥蒂的回来,因为这些人在他心中没有丝毫位置。而一个人是不会被他所不在乎的人伤害感情的。
    说薄情冷血一点,今天如果换做是苏漾被绑架,他估计早就杀到欧洲去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等着平安夜的降临。
    他与柯建海间的亲情已经单薄得几乎没有了,剩下的只有道义。柯建海生他养他,所以他没有办法坐视不理,但也仅此而已。
    小师弟,我不难过了,早就不难过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抱抱你。苏漾笑了,虽然他的眼角闪过了水光,他只是想抱抱那个在五年岁月里想念他的男人。
    后来呢?你母亲去世后,你跟你这位表弟没见过?苏漾松了手,再抱下去就要闹笑话了,他故意挑了一个不催泪的话题,不然他在眼圈里打晃的水汽随时都要决堤。
    嗯,外公在母亲过世后的一个月就过世了,后来小姨带着表弟搬回苏州,那是我母亲的老家。柯顾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对外公对母亲的印象都很模糊,那时候太小了根本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想想,也许小姨离开A市跟我父亲不无关系。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我们从来没见过,也许他从他母亲那里听说过我。
    也可能当初离开A市后,你小姨也后悔,毕竟你也是她的外甥,把你留在龙潭虎穴,也许她也过意不去。
    也许吧。柯顾耸了耸肩,其实我没有怨过他们,他们没有义务要照顾我。虽然他也知道,如果母亲的娘家有人,也许他的童年不会过得那么如履薄冰。但,这样的照顾不是义务,是情分,这点柯顾拎得清楚。
    反正见到表弟了也是个好的开端不是?说不定过两天就跟姨妈见面了。苏漾宽慰道,也许柯顾不以为意,但苏漾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在乎师兄师兄也在乎的亲人,毕竟他跟父母也有过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他明白有些心病不是爱情能够医治的。
    爱情和亲情相似相伴甚至看起来可以转化,但却依然是不同的。
    爱情靠的是喜欢,是爱,但是这些有一天是可能消磨殆尽的,而且消磨殆尽的例子还比比皆是。但亲情不一样,亲情靠的是血缘,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有血浓于水积年累月的牵绊,也许亲人不会永远陪着你,可一份美好亲情带来的安全感却会伴随你一生。
    如果可以,苏漾希望自己放在心尖上的男人二者都可以拥有。
    ``
    阎政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拿着画像上楼找特案组,但却在特案组的办公室门口和林厉狭路相逢了。
    林局。
    小阎啊,这么晚还没回去?林厉笑眯眯地关切属下。
    阎政无奈:您别开玩笑,这么大的事您能不知道吗?
    这事涉及明星,哪怕不红也是有粉丝有媒体关注的,一旦处理不好就是一个爆炸性新闻,林厉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厉却笑笑:我没开玩笑,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阎政愣住了,这怎么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一闪而过的念头,阎政没来得及捕捉,不过林厉也没有打算给他继续站在这里继续发呆的机会:你是找特案组有事?
    对。阎政甩甩头,林局,您看这个,这个是曹仁风描述出来的素描画像,他说是这个人指使她诬陷周铖的。
    林厉没接画像,甚至连头都没低一下:小阎,你说的事我不清楚。
    阎政急了,他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公事上他一向是个急脾气:林局,您这是
    突然间,他脑子闪过一个信息,林厉是分管刑侦的局长,但是晚上打电话叮嘱他谨慎处理这件事的却不是林厉。
    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林厉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阎,你很能干也很聪明,以后多担待些。
    原本林厉是想进特案组的,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进去。但孙贤眼尖地看见了他:林头儿,来了就进来喝杯茶啊。
    林厉好气又好笑,孙贤这个流里流气的性格也就李肖然能降得住他。
    听了孙贤这一嗓子,苏漾柯顾和李肖然都出来了。
    林局,有什么指示?
    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一群年轻人,林厉滚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诶?这是什么人?李肖然敏锐度最高,一眼就看见了阎政手里拿的画像。
    阎政说了一遍,李肖然拿到手里还不等细看,就听苏漾和柯顾诧异的声音异口同声道:这个人我们见过。
    嘶。苏漾盯着画像的眼角以及眼角的那枚胎记,苏漾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视频!视频里的化妆师就是这个人!
    什么视频?阎政也懵逼,什么化妆师?
    苏漾快速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结论就已经很明显了,曹仁风口中教唆他诬陷周铖的就是视频里的那个举止异常的化妆师。
    这个小姑娘俨然成为了这个案子的头号嫌疑人。
    你们说见过,是在视频里见的?阎政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问了。
    但是苏漾和柯顾却给了他希望的答案:不是,我们之前见过这个姑娘,在B大的心理咨询室里。
    B大?你们学校?林厉本来是真不想看素描的,但是苏漾这么一说,他也忍不住瞟了一眼,这一瞟,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伸手就把素描抽走了。
    林局?
    林厉眯起了眼睛,喃喃道:怎么是她?
    随即林厉拿着素描急匆匆地转头,脚步匆忙地似乎要回自己的办公室。
    失去素描众人傻眼了,难道这人不仅苏漾和柯顾认识,林厉也认识不成?
    林厉办公室。
    林厉手拿着电话,面前放着一个档案,当电话接通后,林厉沉声道
    学林,她回来了。
    第209章 09死亡
    林厉拿走了素描像, 其他人都有些无所适从,这是怎么了?虽然林厉一向是严肃的,但是很少见他这样如临大敌的模样。
    那个画像是谁?
    苏漾回想了一下, 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难以形容,第一见面时我们直接起了冲突。
    叫什么名字?
    苏漾还是摇头, 他真的不知道。
    阎政转向柯顾:你们见面时发生了什么冲突?说出来说不定有些线索。
    柯顾眯了眯眼睛, 对此冷哼了一声, 却没说话。
    看看柯顾,又看看苏漾, 不仅阎政没闹明白,特案组的人也没闹明白。
    半晌,苏漾摆摆手,还是简单地说了说第一次见面的情况:她对我很有意见,第一次的时候,她女扮男装装作病人, 在B大咨询室跟我们咨询问题, 而她说的故事苏漾看了一眼柯顾, 是我和师兄的事,被我们戳破后愤愤离去。说实话, 我们都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姓名。
    苏哥,你之前不是用过心理学排查过人吗?这次能不能再试试?
    苏漾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柯顾:师兄,你可以吗?
    柯顾回想了一下, 摇头:很难,她第一次和我们见面的时候乔装改扮,我们连她的实际年龄都不清楚。
    而且她当初有备而来,真要依据那次会面做判断,推断出来的也不准确。柯顾又补了一句,这句话却意不在特案组,其实犯罪心理学没有那么神奇,本来就是心理学和犯罪学的交叉学科,犯罪学更多的依据实物证据,而犯罪心理学更多的是以心理学作为了工具。说到根本上,无非就是总结性格特征推断行为而已,并不神秘。
    阎政点点头,心里却暗叹了一口气,如果林厉是老狐狸,那这就是一只青年狐狸,虽不狡诈,但却精明。
    如果他不是早有心理准备,估计这通话下去早就晕乎乎地被人蒙骗也不知道。柯顾这席话是说给他听的,告诉他特案组没有什么特别的,告诉他犯罪心理学只是他们一个辅助手段,并没有外面传得神乎其神。
    这并不是什么新闻了,打从特案组破了第一个案子开始,局里就开始有一种溢美之词,把特案组吹得神乎其神的,没有他们破不了的案子,哪怕没有证据案子也能破。一开始阎政还以为是特案组或者一手建立特案组的林厉造的势,但当他有一次约李肖然喝酒的时候,李肖然听他这么一说后,脸色陡然变了。
    一开始阎政还调笑了几句,没想到李肖然连酒都不喝了,告诉他以后别这么说了,随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阎政被李肖然撅了面子放了鸽子,还挺郁闷的,难道李肖然是因为被自己组员抢了风头才不高兴的?
    但是很快,他有点明白了。
    柯顾开了一场讲座,作为目前全局学术造诣最深的人开的讲座,现场自然人满为患。阎政不喜欢这些理论派,但还是抱着一颗好奇心去听了。
    听完了讲座,阎政发现自己可能误会李肖然,也误会整个特案组了。和所有人想的不同,柯顾的这场讲座并没有讲什么高深的犯罪心理学的理论,他甚至没怎么专门提及犯罪心理学。
    柯顾直接讲的是他跟着导师配合FBI办理的几个案件,本来想看一看就回办公室的阎政津津有味地听完了整场讲座,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他连个神都没走。伴随着众人轰鸣的掌声,他才从那些一波三折崎岖婉转的破案过程醒神。
    看着被众人捧月围在中心的柯顾,阎政感叹道,他不当老师真是白瞎了。如果是柯顾,估计哪怕是最枯燥的理论课都能做到人满为患。这个时候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天生是该教书育人的,说实话,怎么吹都不过分,柯顾确实也有这个本事。
    但当他听到两个下属在办公室讨论柯顾讲的课之后,他慢慢回味,却发现自己又想错了。柯顾是个聪明人,他虽然没有特地强调犯罪心理学,却在每一个案子里都润物细无声地插了进去,而且他一直强调着证据为本,无形之中消除了很多接受传统警察培训的同事的敌意。
    等到后面真的跟特案组合作的时候,阎政发现了他们小组的默契,他们用犯罪心理学,而且远比他们说的要多也要重要,可所有人默契地不提。李肖然放任他们自由生长,自己则带着另一队人找寻线索。最后两边一碰头再讨论案件,李肖然甚至完全不介意主导权被夺。
    这些都彻底颠覆了阎政的想象,他最开始觉得这两个是眼高于顶生活在乌托邦的年轻人,但现在却觉得他们俩其实比谁都清醒,比谁都明白犯罪心理学在目前中国的地位,很通透的两个人。
    再往回想李肖然的反应,一切都顺利成章了,那些吹捧从来不是他们的造势,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是敌是友,阎政不说,心里却跟明镜一样。
    林厉在门口跟他说的那些话,阎政琢磨了这么长时间也回过味来了,林厉的意思很明白,不要找他了,这事不归他管。但阎政知道林厉接管刑侦这么多年,就没有推过事,怕担责任的时候。
    那林厉的意思只有一个,他在像阎政传达了一个他可能现在没办法明说的答案
    他被调职了,已经不分管刑侦了。
    ``
    折腾了半宿,特案组也没有找到素描女孩的身份。
    曾郁也做了人脸识别,可视频里的人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素描又难以进行辨别。搜索眼角的那个胎记吧曾郁被迫懂得了一个女孩子的时尚点,不少人化妆的时候是会在眼角画点东西的。
    有用眼线笔勾勒出蝴蝶的,也有画星星的,还有画泪滴的,当然最多的还是画爱心,而不巧的是他们的嫌疑人眼角就是一个倒爱心的胎记。
    特案组的人偃旗息鼓,不过有个好消息,阎政把周铖给放了,但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周铖赖在一队压根不挪窝。
    李肖然叹了一口气,心里酸酸甜甜地入睡了,想着赖在楼下的爱人。
    就像当年周铖不肯轻易离去一样,他为的不过是,不让流言蜚语找上李肖然。
    或许是周铖太烦人了,第二天同事刚刚上班,就听见了特案组爆发了剧烈的争吵。争吵结果是上门找茬的阎政摔门离去。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各科室,一个上午的工夫,所有的人都知道一队队长阎政上门和特案组组长李肖然掐架了,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天知道,为什么一个摔门经过一早上的传播就酝酿成打架了。
    不过这正合阎政的意,他无奈地看着老僧入定的周铖:周先生,周影帝,周哥,这回你可以走了吧?现在全局都知道我们俩掰了,没人会认为我放你是徇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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