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的修为见识,真的高深莫测……”
    直到太白宗主离了洞府许久,方贵还在感叹:“说的话我都不是很能懂……”
    想起了之前幕九歌教自己的时候,那当真是太简单了,随便说什么,都是大路子货,要么就是说的自己完全不懂,要么就是一点即透,与宗主可不一样,总是隐隐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又没有完全明白的样子,不过也越是如此,倒是让方贵自己忍不住动起了脑子来。
    “有一句话还是能懂的……”
    方贵心里暗琢磨:“宗主是让我修为提升一境,不再乱想了!”
    想着这个问题,方贵便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金丹之后,便是化婴,此乃天经地义,顺势向前的事情。
    而且对于化婴之道,方贵也并非不了解,他早在当年安州尊府任金镂银甲时,便已看过了无尽典藉,里面有不少阐述修行之理的著作,后来又有了无尽经历,往来结交,皆是人中龙凤,尤其是到了龙宫,更是不求甚解,将许多珍异孤本,修行秘典,都翻看了个遍。
    论起修行之理,方贵这时候其实已经全不输于许多当世大修。
    尤其是在他曾经借阴阳灯盏修行的情况下,更是参透了许多精妙处,远非常人可及。
    太白宗主说的不错,方贵知道是该如何结婴的!
    而他之前迟迟不结婴,原因却是在于他内心里,隐隐有些看不上这等结婴之法。
    他见多了走在路上,修为高绝的人,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强大,所以他这元婴一步,也并不太抱许多希望,因为他觉得,元婴境界,按理说应该让自己的修为更高一筹,可若是走出了这一步,仍然不如那些路上的人,或是完全看不到与他们争锋的希望,那还走什么?
    隐隐的,他一直在等一个厉害的化婴之法!
    虽然不好明说,但他心里确实是在想着,或许这世间有什么罕见的元婴功法,可以让自己化婴之后,修为立刻突飞猛涨,起码在面对着那些与路沾边的人时,差距不太远。
    便如他筑基之时,本就是神道筑基,又自斩一剑,寻求仙道筑基,以踏上无厌之路。
    结丹之时,也是将东土秦家功法、归元不灭识、魔山怪眼三者结合,潜力无穷。
    没道理到了元婴境界时,就非要与庸人无异了吧?
    若无这一日太白宗主一番话点醒他,方贵大概还会迟疑良久。
    可如今,方贵已经不打算再迟疑了。
    “世间婴品,依着寻常规矩,或者说东土那边流传出来的评定之法,便有鬼、神、仙,三阶,寻常元婴,只是免强成就,少变化,难出窍,易遇劫,便如幽魂野鬼,是以称作鬼婴,再高一阶,为神婴,可出窍伤敌,无惧刀兵,更可于人前显圣,犹如神祇……”
    “最高一阶,便为仙婴,一念之动,便可神游万里,逍遥自在,上九天,无惧神雷洗礼,入幽冥,可趟冥河血海,任尔刀剑神通八面来,我自逍遥变化,不增不减亦不伤……”
    方贵暗想着,脸色稍稍沉凝:“这些都是以前丑鱼儿讲给我的,但估计只是大路货!”
    “现在的修行体系,都是东土定的,对于修行的阐述,也皆由东土修士著就,看似将一切都说明白了,但实际上他们是不是藏着掖着某种东西,谁也不知道,而对我来讲,我根基确实已经达到了极致,若然结婴,则必是东土仙婴,所以这些婴品,倒与我关系不大了……”
    “我需要考虑的,是从化婴的方法上选择……”
    方贵慢慢想着,脸上倒是出现了些许凝重:“仅存世间化婴的几个大类而论,东土重元婴,西荒重肉身,而妖族龙族,则更倾向于变化,犹如阴阳之间,皆有很大的区别!”
    他想起了自己在龙宫之中看到的一些典藉,上面有明确记载。
    东土,或说如今这天下的修行体系,所谓化婴,便是打破金丹,成就元神,而如今的东土那边流出来的修行道理,则是更倾向于元婴,肉身,便是为了滋养元婴而存在,最终元婴的强大,才是修为的提升,依着这种理论,到了最后时,甚至可以抛弃肉身,元婴化神。
    而西荒,则恰恰相反,西荒修炼的一切,皆是为了肉身,哪怕是元婴,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打磨肉身而存在,修炼到了极处,肉身永恒,但所谓的元婴,其实有等若于无!
    最简单的对比便是,与东土修士斗法,毁了他的肉身,对他影响甚至不大,他或是转世,或是夺舍,只要元神存在,有太多可以继续活下去的方法,可是西荒就不同了,他们自幼便在体内种下了魔种,修炼到高深处,便已与肉身融合,肉身,便是他们的一切。
    一旦毁了他们的肉身,那么他们便彻底消失于世间。
    至于龙族与妖族,则殊途同归,其实都是走的变化路子,修炼元神,再改变肉身,传说中的妖怪,皆是擅长变化之辈,原因便是,他们的修炼体系,重点皆放在了元婴与肉身的变化上,所以,大多数妖族,都有妖相与人相两方面,他们甚至可以做到临时燃烧肉身之力,壮大元神,或是燃烧元神之力,壮大肉身,又或是直接将元神之力融入血脉,代代传承。
    “至于我自己的话……”
    方贵慢慢想着:“东土之路不可走,他们重元婴,轻肉身,而我如今的肉身,非常强大,舍不得弃掉,而西荒的话,重肉身,轻元婴,我同样也舍不得,因为我的神识也很强大!”
    “西荒的妖倒是有些法门,与我类似,可我要学他们吗?”
    “他们两者都重视,只求变化,倒是两者都差了点子劲了……”
    “所以……”
    方贵想到了宗主之前跟自己说的话,适合自己的路,只有自己知道,若如此想,那就太简单了,自己如今在金丹境界,以魔山怪眼炼肉身,肉身强大,修炼九灵正典,又修出了一道如同分身也似的灵物蛤蟆,而归元不灭识提升到了极致,更使得自己神识异常浑厚。
    由此三者之外,自己甚至还修炼心剑,悟出了斩神杀鬼,无敌大真意……
    “怎么感觉有点大杂烩的意思……”
    方贵一边想着,一边嘀咕了一句,好像自己哪方面都挺强的!
    自己若不是超级天才,那肯定就是哪哪不行了……
    好在自己是天才!
    “既然哪方面都不适合我,那我干脆就哪方面都不学了!”
    心里一狠,方贵做下了决定来,便如东土西荒,甚至妖族之类的,他们化婴之时,便已经有意侧向于一个方面,那是因为他们底蕴很足,所以可以试着掌控,为以后做打算,但你说要是按着普通的修士而言,他们哪里有什么选择,无非就是孤注一掷,先化婴再说!
    有什么底蕴,便消耗什么底蕴,能化婴成功,便是万事大吉了。
    哪有什么挑挑捡捡的余地啊,以后的路,那更是看能到哪,就到哪……
    如此想着,方贵倒也明白了自己的路:“那便依着最简单的路子来化婴,我有神识,便壮大神识,化出元婴,我有肉身,便以强横肉身,滋养元婴,我有真意,便以真意融入肉身,壮大道心,我有蛤蟆分身,那便将这蛤蟆碾碎,与我元婴结合,简单来说,一个道理……”
    方贵吐气开声,说出了惟一真髓:“有啥用啥!”
    ……
    ……
    说做就做!
    其实如今方贵已经不必考虑了什么了。
    他与普通修士毕竟不同,他几乎完全不必考虑失败的可能!
    所缺的,也只是自己定下来的一个方向,或说路子而已!
    这个路子,原本对别人而言,也该是个慎重考虑,前后斟酌的过程,但方贵觉得自己不用,一是宗主已经隐隐的点醒了自己,该结婴了,二来,他也确实想过无数,这是惟一的路!
    诚然,自己结婴的理念,有些简单……或说简单过头了!
    但谁说不能用最简单的法,化出最强的婴?
    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方贵便神色认真了起来,先出去,将婴啼唤了过来,然后命小黑龙守在洞府外面,不让人打扰,婴啼守在里面,自己但凡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让它帮着自己拿来,做罢了这些安排,然后就将青木仙灵、阴阳灯盏以及各种异宝都取了出来。
    盘坐于中心,他将一缕心神,引向了金丹,准备破丹成婴!
    这实在是一件显得有些随随便便的事情。
    随随便便想了想,然后随随便便定下了路子,再就随随便便的开始。
    这时候他甚至都不是在自己的洞府里,而是在太白宗主暂时落脚的一方新立洞府!
    因为在方贵看来,自己化婴,本来就是件小事。
    反正火候到了,反正也没别的路子可走了,反正也不需要太大功夫……
    ……
    ……
    可方贵不知道的是,在他运转了这第一缕神念,引向了金丹时,外面的天地,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引动,天色忽然之间暗了一些,不知有多少心神灵敏的人,猛然抬头看向了天际,然后便觉得这天地似乎少了一些颜色,揉揉眼睛再看,又觉得天地似乎毫无变化。
    坐在了离这洞府不远处的太白宗主,猛然睁眼:“这就开始了?”
    仙盟大殿侧殿之中,盘坐不动的西荒黑袍年青人,有些诧异的睁开了眼睛。
    龙庭之中的碧华神君,忽然从美人膝上惊醒,像是梦里踏空。
    东土归人落脚的一方新建洞府群中,某间暗室,一个红裳的女孩感觉到了些压抑。
    更遥远一些的地方,某个于此世间,极不起眼的小村落里,本是一片安宁详和,但忽然之间,所有房子里的人都受到惊动,急急走了出来,来到村头时,便见那年迈的村长早就已经来到了这里,正站在了村口的磨盘旁边,抬头看向了极高的虚空,良久都未发一语。
    “开始了吗?”
    说话的是秀才,他似乎鼓起了勇气,才问出了这句话。
    村长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怎么这么快呢?”
    问这话的是个妖媚俏丽的寡妇,眉宇间似乎有点着急。
    村长沉默了半晌,冷哼道:“早晚的事,快与慢,有什么区别?”
    “那……”
    沉默寡言的屠户抬起头来,眼神似乎有些凶恶:“快要来了?”
    村长点了点头。
    于是整个村里的人,无论老幼,皆抬头看向了天上,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们的神色甚至都是一样的。
    那是一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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