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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玄这话一出,整个餐桌瞬间一静,聂青婉翻了翻白眼,觉得这人的醋劲怎么就这么大,谢右寒完全不敢再说话了,华图和袁博溪抬头扫了殷玄一眼,皆沉默着不言,周边伺候着的下人们当木桩一样地立着,也不说话,随海是觉得皇上这醋吃的太不应该,皇后只是慰问一下谢右寒的伤势,又没说别的,这醋都吃,也真是有够小心眼的。
    殷玄自己不觉得有什么,说完自若地吃自己的,过了一会儿,他自己跟谢右寒攀谈起来,多数也是在问谢右寒的伤势,表现出一国之君的关心。
    既是仲秋,那就少不得在餐桌上摆一些糕饼,除却桂花糕外,还有坚果饼,梅花酥等,虽说早上吃饭一般都不喝酒,大多在中午和晚上喝酒,但今天是节庆,又加上殷玄来了,华图就让凃毅去备了酒,酒有两种,晋东区的白雪三窖,帝都怀城的桂花酿。
    殷玄是土生土长的帝都怀城人,逢此佳节必要喝桂花酿,但今天多了白雪三窖,他自然也要尝尝。
    随海接过酒坛给殷玄倒了酒,旁边华图和袁博溪以及谢右寒也都给自己置了酒杯,有下人们将酒倒上。
    聂青婉原身华北娇是晋东之人,逢此佳节也是要喝酒的,故而,浣东也给她满杯了。
    但是,众人都举了杯,唯独她不举杯。
    殷玄看着她,问道:“不想喝?”
    八月仲秋喝桂酿也是习俗,而晋东喝白雪三窑也是习俗,不管是聂青婉还是华北娇,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不想喝。
    可聂青婉怀孕了,不想饮酒。
    原本是说了仲秋佳节这天跟家人们一醉方休的,可遇上这个意外,她也很无奈。
    不想让殷玄发现她的异样,聂青婉还是将酒杯端了起来。
    只是在即将要对着嘴巴喝的时候,袁博溪抬起手臂,轻轻拉住了她:“不想喝就不喝,这一大早上的喝酒也确实不好,你女儿家的,身子……”
    话没说完,聂青婉笑着推开她的手,说道:“我没事的娘,一杯酒还不能让我醉。”
    袁博溪听她这样说,往下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缓慢松开手。
    聂青婉举杯将这杯酒喝了。
    但浣东再倒,她就不喝了。
    殷玄蹙眉看了她一眼,倒没再说什么,刚那会儿都举杯了,唯独她不举杯,也确实说不过去,既然已喝了一杯,这剩下的她不想喝就不喝。
    吃完饭,华图去书房给谢端写信,邀请他在仲秋节之后带上夫人来帝都怀城,到华府住几日,又说谢右寒想他们了,他跟袁博溪也想他们了,能抽空来一趟就抽空来一趟。
    写完,华图喊了凃毅进来,让他找人把信送到晋东之地,交到谢端手上。
    凃毅就了一声好,拿了信就下去了。
    华图也没多停,出了书房去找华北娇,但是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他回恵孝院,看华北娇是不是在恵孝院里跟袁博溪聊天,结果回了主屋,瞧见了袁博溪,就是没有看到华北娇。
    华图问袁博溪:“你怎么没把女儿带到院子里来,这都好多天没见了,你不想她?不想跟她说说话?”
    袁博溪说:“当然想的,但皇上领北娇出去了,我想跟,又不敢呀。”
    华图:“……”
    华图问:“皇上带北娇出去了?”
    袁博溪说:“嗯,说是今天街上热闹,带北娇去转转。”
    华图朝门外看了一眼天色:“早上去转转也行,下午就热了。”
    袁博溪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没拦,让她去吧,她老是呆在宫里,难得出来,出去走走也好,就是皇上太小心眼了,连我都不让陪着。”
    华图笑:“下午不出去了,你好好陪她。”
    袁博溪只能说好,不然还能说什么。
    殷玄带聂青婉去了街上,街上确实很热闹,各种民间活动在街头展开,四处都是闹哄哄的,人声鼎沸,东市更是热闹的不像话,轩辕凌尚没有离开,今日也在帝都怀城过佳节,跟随他一起过节日的还有元令月和华子俊以及宁北。
    一大早轩辕凌住的三留府也很多人来送礼,都是当地的铺子的掌柜们,送完礼,轩辕凌就直接喊上这些掌柜们一起去等风酒楼吃饭,这既是吃饭,自然不会落下元令月和华子俊以及宁北,吃完轩辕凌就让掌柜们回去了,他领着元令月和华子俊以及宁北去逛。
    这一逛就碰到了殷玄和聂青婉。
    虽然是在大街上碰到的,但还是得上前见个礼。
    轩辕凌虽然不是君王,但他本身的份量等同君王,见到殷玄,除了客气地打声招呼外,就是熟人间的一个拱手,殷玄也还了一礼。
    然后就是元令月以及华子俊和宁北朝殷玄和聂青婉见礼。
    等彼此见完礼,殷玄的目光落在了华子俊身上,扫了一眼后收回。
    聂青婉一直想让华氏皇门与华氏药门破镜重圆,这个时候,于这样的佳节,遇到了华子俊,自然要邀他上府去吃酒的。
    聂青婉冲华子俊问:“吃过早饭了吗?”
    华子俊说:“吃过了。”
    聂青婉说:“中午去华府吃饭吧,你我本是一家,理应在一起过团圆节。”
    华子俊抿了抿嘴,抬头扫了她一眼,心想,我虽然帮了你的忙,但不代表华氏药门和皇门之间的恩怨就这样一笔勾销了。
    那些陈年旧怨他虽然并不能感同深受,但祖辈传下来的遗训,他作为小辈,可不敢随便违背。
    华子俊说:“中午没空。”
    轩辕凌在旁边拆他台:“你中午怎么就没空了?你刚不是还说你中午单了吗?”
    刚吃早饭的时候轩辕凌说了要带元令月出去,这个出去不带华子俊,宁北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着轩辕凌,所以宁北也去,故而轩辕凌就单了下来,他刚刚还在叫苦呢。
    华子俊没想到轩辕凌会拆他台,忍不住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轩辕凌是觉得那陈年旧怨可以解了,如果华府没有搬来帝国怀城,如果华北娇没有被太后占据身体,如果大殷的皇后不叫华北娇,那这旧怨他也懒得管,积着就积着吧,可如今就不得不管了,如今他跟这个太后有了牵扯,且华氏皇门一跃而上,成了大殷帝国的大红人,这个时候,自然交好更甚结恶,而当年是华氏药门远走,背离家国的,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华氏药门的远走,才是这一门分裂的开始,如今由华氏药门先摒弃前嫌,也算一种诚意。
    生意人嘛,讲究的就是眼光独到,在轩辕凌看来,这是解除华氏皇门与华氏药门之间恩怨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既千载难逢,就不该被错过。
    轩辕凌冲华子俊说:“难得华皇后邀请你了,你就去吧,你若觉得族人那边不好交待,等回去了,我自会找他们说,你无需担心。”
    华子俊往旁边瞅了聂青婉一眼,不情愿地说:“知道了。”
    殷玄一直站在旁边听着,不言语,但听到轩辕凌的话后忍不住抬起头朝轩辕凌看了一眼,这才又看向华子俊,听到华子俊答应了之后,殷玄深邃的凤眸眯了眯,等回了华府,他就把随海喊到身边,对他吩咐:“去查一下华子俊自来大殷之后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查好了回来禀朕。”
    随海应了一声是,立刻走了。
    聂青婉回来之后去找袁博溪了,华州也已经从李府回来,在袁博溪那里,华图也在。
    一家四口坐在花亭里吃糕饼饮着小酒,一边聊天。
    聂青婉问华州:“早上除了哥哥,李府还有客人吗?”
    华州说:“有,王长幸和夏男君一家人在,还有王榆舟夫妇和孩子,早上吃完饭,他们就动身出发去大名乡了,说是要明天才回来。”
    聂青婉哦了一声,说道:“夏公在大名乡,他们作为小辈,确实得去一趟,难怪要早上来喊我吃饭了。”
    提到这个,华州就有点儿不悦:“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妹妹可千万别再推到我身上了。”
    聂青婉一听,笑了:“让你去吃酒,你还不乐意了?”
    华州说:“不乐意,跟不熟悉的人吃酒,别扭。”
    聂青婉说:“一回生二回熟,吃习惯了就不别扭了,早上也不是我不去,是皇上不让去,再说了,我现在也不能饮酒。”
    这句话被袁博溪精准地捕捉到了,袁博溪早上那会儿就觉得女儿有点儿不正常,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后,袁博溪立刻眼冒金星地问:“北娇不会是有喜了吧?”
    这句话一出,华图和华州皆一愣,然后二人纷纷看向聂青婉的肚子,脸上显出喜色。
    华州说:“妹妹,当真?”
    华图蹙眉说:“若真是真的,皇上怎么不知道?”
    浣东和浣西也一下子傻了眼,看向聂青婉,心想,娘娘有喜了?她们怎么也不知道?
    聂青婉确实有喜了,但她却不会对任何人说,聂青婉道:“没有,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袁博溪瞪了她一眼,碍于华图和华州在场,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只是道:“娘见你早上那会儿不大想喝酒,就这么猜想着,没有就算了,若真有了,那一定不要再喝酒了,对孩子不好。”
    聂青婉垂眸说:“我知道。”
    袁博溪给华图和华州使了眼色,他二人站起来,走了,等这个花亭里没有男人了,袁博溪拉住聂青婉的手,小声说:“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怀上?是皇上……没跟你同房?”
    袁博溪自己说着都觉得不可能,皇上对女儿的那股子霸占劲,宠爱劲,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瞧得见,这么喜爱,哪可能不碰的?
    就算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可到底也是男人,男人嘛,说来说去不还是那么一回事儿。
    袁博溪问完,聂青婉在内心里翻了个在白眼,面上却不显,只是说道:“可能还没到时候吧。”
    袁博溪语重心肠地说:“早点儿怀上早安心。”
    聂青婉说:“女儿明白。”
    袁博溪见她听进去了,拉着她进了屋,跟她说闺房之术,在对女儿传授这方面知识的时候,当娘的总是毫无保留。
    还没说完,就到中午了。
    华子俊是踩着点来的,敲响了门,他就挂着个脸站在那里,等凃毅拉开了门,他直接说:“是你家皇后娘娘邀请我来的,不是我想来的。”
    凃毅在华府呆了那么久,自然知道华氏皇门和华氏药门之间的恩怨,之前华子俊是随着轩辕凌来的,不算他本人的登门拜访,那也就无关恩怨不恩怨,可这一回,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且,还说是郡主邀请他来的。
    当然,凃毅也知道,若华子俊不想来,就算郡主邀了,他也不会来。
    所以,他既来了,虽然表现出一脸的不甘愿,可还是证明他内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华氏皇门和华氏药门的和解。
    华氏药门的人跟华氏皇门的人一样,骨子里都太傲强了,要让华图或是现在华氏药门的长辈开口提出和解,那是万不可能的,只能靠小辈们。
    郡主有心,实在难能可贵。
    凃毅很高兴,笑着冲华子俊说:“进来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也到中午了,外头热,别站着。”
    华子俊纵然不高兴,可凃毅这么热情,尤其那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是让他觉得心头一暖,在他乡,在外地,在这个本该与家人们团圆的节日里,有人与你说这话,怎么能不暖?
    华子俊说了一声‘中秋阖乐’,便提着裤蔽进了门,将手上买的礼物塞给了凃毅。
    凃毅笑呵呵地接过来,将门关上,领华子俊进屋,然后又兴冲冲地跑去向华图和华州以及袁博溪和聂青婉说华子俊来府一事儿。
    华图听说华子俊来了,甚是意外。
    华州问凃毅:“他一个人来的?”
    凃毅说:“是呀,说是郡主邀请来的。”
    华州一听说是妹妹邀的人,便不问了,只问人在哪里,凃毅说在前厅后,华州便带着桂圆去了。
    华图没去,回屋找袁博溪和聂青婉。
    跟聂青婉确认了确实是她邀请的华子俊后,华图说:“父王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仅一个华子俊,还化解不了这么久的两门恩怨。”
    聂青婉倒不这么觉得,她说:“事在人为。”
    袁博溪坐在一边儿,听着聂青婉这话,朝她看去了一眼,女儿性子的转变,哦,也不能说是性子的转变,只是偶尔间女儿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睿智和气度有些令袁博溪恍惚。
    当然,身为原绥晋北国的公主,华北娇身上本来就有一股子高贵劲,那是与生俱来的皇家气度,只是那样的气度横架在她年幼的身上,似乎有些苍白,可如今,这苍白被填上了饱满的色调,变得厚重且充满了深韵。
    对于女儿的改变,袁博溪自是高兴的,但同时也隐隐地有一抹不安,至于不安什么,袁博溪也不知道。
    袁博溪听了聂青婉那四个字,冲华图说道:“娇娇说的对,事在人为,既然把人请了,人也来了,那便好好招呼吧,毕竟也是姓华,同出一门,今天又是月圆人圆的好日子,多一个家人,也多一些喜庆热闹,你可别板着一张脸。”
    华图说:“只要华子俊不对我板着一张脸,我自也不会对他板着一张脸。”
    袁博溪说:“你是长辈,要宽佑小辈。”
    华图哼一声,不理她了,转身就走。
    没一会儿就有家仆过来喊吃饭,袁博溪站起身,聂青婉也跟着站起身,往外走的时候袁博溪说:“你要不要去云厢院里喊皇上?”
    聂青婉说:“他自己会来。”
    袁博溪说:“还是去喊吧。”
    聂青婉说:“饭好了凃毅自会去喊,我何必再多跑一趟。”
    袁博溪说:“还是你去吧,我看皇上这人别扭的很,除了你,别人不一定请得动他,凃毅肯定也会去喊,但你去了,皇上会更高兴。”
    她说着,推着聂青婉,把她推到了往四进院的路上。
    聂青婉无奈,只好跑一趟云厢院。
    刚走进院门,就看到殷玄带着随海出来了,看到她站在院里,殷玄眉头一皱,大步走上前,抬起手臂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问道:“怎么没去饭堂,来这里做什么?”
    聂青婉说:“我母妃让我过来喊你吃饭。”
    殷玄说:“刚刚凃毅来过了。”
    聂青婉说:“我母妃也知道凃管家肯定来过,但还是非要让我再过来,就怕怠慢了你。”
    殷玄闻言顿了顿,笑道:“晋东王妃有心,婉婉来了,朕确实更高兴。”
    说着,牵紧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走出门,殷玄问:“华子俊来了吗?”
    聂青婉说:“来了。”
    殷玄低嗯一声,便不再说话,可垂下的黑眸里却翻滚起浓重的鸷色,刚刚随海说,华子俊前几天一直出入聂府,还是在半夜子时前后,而每回从聂府出来了,陈温斩都会跟随,想到那几天王云瑶老是进宫,虽不知道王云瑶进宫做了什么,但必然跟此事有关。
    那么,华子俊为何会频繁地出入聂府,还要在夜深人静时分?
    如果是为了给聂北看伤,完全不用如此见不得人,且,聂府里人才济济,学医者也不少,压根用不上外人来看聂北看伤。
    那么,必然不是为了聂北。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殷玄能想到的只有太后。
    而跟太后有关的,能让一个医者频繁出入聂府的,无疑就是太后体内所中的神奇之毒——所以,她的目标,是揭露那一场宫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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