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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温斩收回视线,进屋。
    二狗子连忙跟上。
    屋里面已收拾妥当,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门口守了两个丫环,看到他走过来,皆落落大方地行礼,陈温斩谁也没看,直接一脚跨进那道熟悉的堂屋门,折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举目一望,所有的景物都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书房书柜,摆刀台,窗边倚榻,四合桌,雕线石针,都与以前所摆位置相同,而三年多过去了,上面竟一丝灰尘也没有,大概是刚刚收拾过了吧。
    陈温斩收回视线,将腰间的佩刀取下来,摆在了刀台,这才走到书桌后面,一屁股坐进椅子里,让二狗子去吩咐门外的丫环泡茶,他掏出袖兜里的信封,拆出信,看。
    二狗子出去吩咐丫环们泡茶,进来,看到他在看信,二狗子道:“少爷,皇后娘娘怎么忽然给你写信了?她知道你今天回府?这么神的呀?她有千里眼么,少爷酉时三刻才回到官衙,也是临时起意要回陈府的,皇后娘娘这信来的真是及时,信里说了什么?是不是表达喜悦之情?”
    陈温斩一字一句地看着信里面的内容,看完,掀起眼皮瞅了二狗子一眼,说道:“你真是那窗户外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蝉虫,都不能闭会儿嘴?”
    他说着,将信往他面前一扔:“看吧。”
    二狗子嘿嘿一笑,接住信展开,看。
    看完,眉头一拧。
    二狗子看着支着额头,拧眉沉思的陈温斩,说道:“皇后娘娘也在担心你会被聂北查出来。”
    陈温斩道:“她担心的远不只这一件。”
    二狗子道:“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陈温斩看了他一眼,低头扫那信,片刻后他说:“把信烧了。”
    二狗子哦了一声,见陈温斩站了起来,他又问:“不回信吗?”
    陈温斩道:“明日我进宫,亲自见她。”
    二狗子便不说了,把信拿下去烧掉,烧掉后过来,看到两个丫环在陆陆续续地往卧室里面抬东西,还有陈温斩要的茶。
    陈温斩不让丫环们伺候,她们也不勉强,放下洗澡所用的东西,退出去了。
    二狗子要给陈温斩洗澡,也被陈温斩赶出去了。
    二狗子撇撇嘴,心想,小时候可都是我天天伺候你,你的身子我哪里没见过?小鸡鸡我都伺候过,那时候怎么不嫌?越长大越龟毛。
    二狗子翻了翻白眼,一脸沮丧地退到门口,守着。
    陈温斩脱了衣服钻进浴桶里,闭着眼靠在偌大的桶壁上,桃花眼一敛上,那浑身的气息就似乎冷了好几度,他的薄唇轻抿着,英俊的脸上沾了些许的水滴,温热的水没有热气腾腾的雾,自也挡不住他那清晰的面孔,面孔印在烛光下,弧线分明,立体感十足。
    陈温斩此刻的脑子有点乱,小祖宗回来了,那陈家唯一能全身而退的法子就是全体辞官,还得在小祖宗彻底一锅端之前,若是晚了,就是想退也退不成了,他今日才知道小祖宗回来了,但在这之前,小祖宗做过什么事情他完全不知道,既不知道,就没办推断出如今的陈府走在哪一步惊心险境。
    而刚刚看祖父的样子,他并不愿意辞官,或者说,他并不愿意让风光无限的陈家一夕隐匿,甚至是永不再进军朝堂,变得籍籍无名。
    也是,陈家百年世家,以前受聂家白眼,现在终于扬眉吐气,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勋与荣耀,哪能舍得丢弃。
    可是,不舍也得舍呀。
    不然,哪有命享受?
    陈温斩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眼,手一伸,毛巾自空中飞来,落进了浴桶里,他拿着毛巾,搓澡,搓澡的时候想到陈璘说的话,眉头又拧了起来。
    暗月楼的杀手么。
    江湖人确实有江湖人的规矩,但他陈温斩也有陈温斩的规矩。
    他们若不服,打的他们服。
    陈温斩想通后,快速地将压根不脏就有点汗的身子清洗干净,起身,去衣柜前找了一套干净的里衣穿上,然后冲门口喊:“进来。”
    一秒钟都没迟疑,二狗子推了门帘又推开门进来。
    陈温斩已经倒在了床上,一副慵懒困倦的样子,他听到脚步声,眼没睁,也没回头看,扬手将床幔打下来,困声道:“我睡了,你收拾收拾也去睡,让门外两个姑娘也去睡觉,我这里还跟以前一样,不需要守夜。”
    二狗子道:“哦。”
    他没打扰陈温斩休息,轻手轻脚地将浴桶弄了出去,他的武功虽然没有陈温斩的好,但打小陪着陈温斩,陈温斩练武功的时候他都在陪着练,又在禁军中混了那么多年,武功也勉强拿得出手,挪这么一个木桶,完全不在话下。
    轻松搞定后,二狗子让两个丫环进去将地面上的水擦一擦,再将陈温斩脱下来的脏衣服拿下去洗了,这才关上门,回了自己原先的下人房睡觉。
    第二天清早随海准时的来龙阳宫伺候,昨夜他被殷玄赶走了,没有贴身伺候,殷玄洗澡的时候他也不在,当然,别的宫女也不在,但殷玄洗完,自然有人去收拾,收拾的时候发现了那个荷包,因为是皇上身上戴的,宫女也不敢擅自作主扔掉,等随海来了,宫女就把荷包交给了随海。
    随海瞅了一眼,发现是明贵妃送给皇上的,他想了想,接住,塞进了袖兜里。
    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殷玄传了他进去。
    殷玄也就刚醒,醒来望了一眼怀里的女孩,见她睡的沉,他也没惊扰她,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将她的身子摆平正,又将缠在她脸颊两边的发丝给细心地理到一边,用袖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薄汗,掀起薄衾,让随海去开两扇窗户。
    随海开了窗后又本分地回到了门口,做个木桩人,哪里也不看。
    殷玄轻手轻脚地下床,穿了龙靴,放下龙床四周的纱帐,这才让随海过来更衣。
    穿好,随海将袖兜里的荷包拿了出来,问他还戴不戴。
    殷玄垂头看着那个荷包,眉心微微地蹙起,本来脱口而出就要说‘不戴了,你收起来吧’,可余光扫到那张宽大的龙床,心思一转,想着昨天她定然瞧见了,可不闻不问,就那么不在乎吗?
    又想到他跟了她多年,她好像从没给他缝过荷包,殷玄的心又隐隐的闷闷不乐,以前她是太后,他不敢要,亦不敢说,但现在她是他的妃子,送一个荷包这样的要求,不过份吧?
    为了能够刺激刺激一下聂青婉,殷玄抿唇道:“戴吧。”
    但在戴之前,他还是让随海去传了王榆舟过来,让王榆舟认真地检查一下这个荷包,之前皇后因为一个荷包而中毒的事情殷玄还没忘,他万不能让他的宝贝也受这样的折腾。
    殷玄不喊冼弼,亦不喊祝一楠,也不喊窦福泽,是因为他对这三个人从来就没信任过,当然,冼弼和祝一楠对聂青婉忠心耿耿,不会背叛,窦福泽对陈德娣也忠心耿耿,不会背叛,可对他这个皇上,那就不一定了。
    殷玄可以放心地把聂青婉交给冼弼和祝一楠看病,可在别的时候,殷玄是不会用他们的。
    王榆舟来了后,掂了掂荷包,又拿到鼻间闻了闻,没闻出什么有损身体的气味,再加上这荷包极轻,那香也只是用来熏荷包的,份量不多,造不成任何伤害,大概是明贵妃念着皇上,又担心皇上因为婉贵妃中箭而夜不能寐,就给他缝了一个安神的荷包,让他戴着。
    王榆舟检查完,把荷包递回给随海,向殷玄道:“荷包没问题,皇上可放心佩戴。”
    殷玄嗯了一声,让他走之前又交待:“早饭后去给明贵妃号脉,什么情况,过来向朕汇报。”
    王榆舟应道:“是。”
    殷玄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等王榆舟离开,殷玄便出了寝宫,出去后只看到戚虏和御林右卫军,没看到王云瑶和浣东浣西,殷玄就让随海差个宫女去喊,然后又把戚虏唤到跟前,对他道:“你去星宸宫,传朕话,让宸妃过来陪婉贵妃解闷,可带上西苑的三个小主。”想了想,又说:“再派人去华府一趟,让晋东王妃和晋东世子有空也常来,在婉贵妃养病的时候多陪陪她。”
    戚虏听了令,立马带了两个人,下去传旨。
    等戚虏走了后,殷玄也没走,他就站在门口,等王云瑶和浣东浣西。
    平时这三个姑娘都起的晚,因为聂青婉起的晚,以往也没见宫女来喊门,今天却来喊了,王云瑶不敢耽搁,立马起床。
    收拾好后正常的打开门,去龙阳宫,结果刚走出院门,就跟李东楼碰了个正着。
    王云瑶一愣,昨晚那一幕画面不期然的就如潮水一般汹涌地打了过来,打的王云瑶浑身僵直,一下子怔呆在原地,完全失去了反应。
    李东楼看到她,也有一丝意外,眉梢微挑,眼眸很细微地眯了一下,然后视线缓慢挪移,挪向了她的唇,半秒或更久的盯视后,他又缓慢把眼睛挪开,像以往的每一天与她碰面时的状态一样,自然而然地跟她打招呼:“早啊,王管事。”
    王云瑶被他的声音拉的回过神,很镇定地回了一句:“早,李统领。”
    李东楼笑道:“我刚听你哥说,昨晚是你把我送回房的,谢谢啊。”
    王云瑶僵硬地说:“不用,顺手的事。”
    李东楼又笑了一下,在王云峙走了出来后,他就没再跟王云瑶说话了,也没再看她,低着头无聊地抠着自己腰间那把剑鞘上的掐金花纹,听着王云瑶语气如常地跟王云峙打招呼,等兄妹二人打完招呼,他便跟着王云峙去了练武场。
    王云瑶站在那里看着李东楼和王云峙走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着李东楼昨晚喝醉了,应该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意外之事,如果他还记得,就不会这么平静地跟她打招呼,如果他还记得,更不可能不找王云峙算帐,因为他昨晚好像把她错认成了王云峙,而不管他是不是弄错了,只要他还记得,就一定不会这么平静。
    那么,应该是真的不记得。
    王云瑶这样想着,整个人就一松,她甩甩头,往龙阳宫的方向去了。
    而她不知道,在李东楼转身的时候,那只原本按在剑鞘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抬起来摩挲了一下唇,随即又自然垂落,眸底隐着笑。
    王云瑶抬步,浣东和浣西追上来,与她一起朝龙阳宫去了。
    殷玄看到她三人来了,这才放心地去金銮殿。
    今日的金銮殿又比以往多了更多的骚动,为什么呢?因为三年没踏过皇宫大门,亦三年没出现在金銮殿上的男人忽然之间出现了,一身规整的官袍,笔直地立在金銮殿的一角。
    若这个人是一般人,大臣们最多看一眼也就罢了,可这个人不是旁人,他是殷太后年代跟随着太后一起南征北战的浴血将士,且是六将之一,太后归天后,六将散朝,三公散位,这个朝堂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朝堂了。
    殷太后年代的那个朝堂,那是何等的盛况,随便一个人走出来,都能让这个天下抖上三抖,可如今,那些人都不在了。
    以前想见也见不到,可今年,奇事频频地发生,聂北归了朝,陈温斩居然也归了朝,大臣们不震惊才怪了!
    聂北看到陈温斩,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眼梢微微眯了一下。
    陈温斩身边有很多人,都是慕他的大名而来仰拜的,他不怎么搭理,却也不拽的一个不理,还是客气地与众大臣们寒暄了一番,看到聂北来了,他就挥了挥手,把大臣们都挥退,他走到聂北跟前,随意地冲他见了个礼,这才笑着看他,然后小声地用着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聂十六,你猜,我昨天见到了谁?”
    聂北在内心里翻白眼,心想,能见到了谁,你的小祖宗,不然,你能这么得瑟,还愿意站在你厌恶唾弃的金銮殿里?
    聂北面无表情道:“不管你见了谁,都跟我无关。”
    陈温斩懒洋洋地笑道:“我还以为你怎么就愿意出来了呢,原来是因为她回来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那样的话我也能早点站在这里,气一气某人。”
    正说着,某人一身至尊的龙袍,从过道里走了过来,然后坐进了帝王宝座里。
    坐下去的时候还没发现不对劲,当眼睛往下一望,瞳孔瞬间一缩,薄唇狠狠一抿,视线有力地碾压在陈温斩的身上,不冷不热地说:“陈统领,朕何时传你进金銮殿了?”
    陈温斩掸掸官袍,上前见礼,一副君亲臣恭的模样:“皇上没传臣,但今日夏统领身体不适,不能来进朝,我就只好来了,大殷帝国的禁军属三品正衔官,宫内禁军统领随侍皇上,可免朝例,但宫外禁军统领却得每日列朝,汇报帝都怀城的安全情况,宫外禁军统领有二,皇上只说只一人列朝即可,却没具体说是哪一个人,以往的三年都是夏统领进朝议,我这个搭档也享了三年清福,臣实在有愧,臣比夏统领年轻,理应多分担这些重务的,却让夏统领操劳了那么多年,皇上可能也在怪臣,不过皇上放心,从今天起,臣会每日都来,担起宫外禁军统领该担的所有事务,让夏统领享享清福,皇上多年没见臣了,看到臣来拜谒你,是不是很高兴?往后天天都能看到臣,是不是更高兴?”
    他说着,还故意抬头,冲着殷玄笑了一下。
    殷玄被这一个笑膈应的啊,俊脸当下就青了,想着朕高兴?朕高兴个屁,你还天天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宫外禁军统领有二,当年殷玄确实是下旨说一人列朝即可,那个时候殷玄跟陈温斩都心知肚明,殷玄为何会下那样的圣旨。
    不指名点姓,那是不戳破二人关系下所埋伏的暗流涌波,也是给陈府面子。
    而殷玄也知道,那旨意一下,陈温斩定然不会再进宫,事实也确实如此,三年多了,陈温斩没踏进过皇宫一步。
    可今天,他突然出现在了金銮殿里,没鬼才怪了!
    殷玄眯眼,却什么都没说,只挥手让他入列,等他站到列队里了,他这才看向他,说道:“陈统领即有心,那就好好肩负起你该肩负的责任。”
    陈温斩道:“臣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到底这话是什么意思,殷玄懂的不能再懂了,殷玄知道,陈温斩忽然进宫,必不是为他分忧来的,而是专为堵他心来的,可为什么三年不进宫门,宁可不堵他心,也不见他,今日却来了呢?
    殷玄隐隐地有些不安,他昨天一整天都没在龙阳宫,以他对聂青婉的了解,保准是她在背地里干了什么坏事!
    昨天早上他被她跟聂北气的连饭都没吃成,聂北要让她见陈温斩,他没允许,可转眼她就背着他见了吧?
    不用想,肯定是。
    那么,见了陈温斩,以陈温斩的坏心思,肯定也对她说了她的尸身藏在紫金宫以及任吉在紫金宫的事情,那么,她要重开紫金宫,接任吉出来吗?
    殷玄眉头皱了皱,目光又扫了陈温斩一眼,真是多看一眼就想在他的身上多割一刀,看你那得意的样,以为有婉婉护着你就高枕无忧了吗?你做的那件事,朕一定会追查到底,就算找不到证据,朕也一定会弄一个证据出来,让你死无全尸。
    殷玄沉声喊:“聂北!”
    聂北立马出列:“皇上。”
    殷玄问:“御辇被毁以及婉贵妃中箭一案可查清楚了?”
    聂北垂头想了想,说:“查清楚了。”
    这四个字一落,大臣们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耳边响过‘查清楚了’这四个字之后一下子全都哗然了——
    “查清楚了?聂大人,是谁?”
    “就是,到底这个人到底是谁,居然敢对皇上的御辇下手,还敢伤婉贵妃,当真可诛!”
    “聂大人,快说,这个人是谁?”
    “他是怎么做到那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的?”
    “聂大人……”
    “聂大人……”
    “聂大人……”
    一时间,金銮殿里面全是闹哄哄的人声。
    所有人都很急切,所有人都很激动,所有人都充满了疑惑,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地望着聂北,紧盯着他的唇,等待着他吐出那个凶手的名字,包括陈氏一族人,也全都望向了聂北,神情肃穆,眸光危险。
    但是,不显眼的位置,却有一个人不看聂北,似乎对聂北的话也充耳不闻,他的目光直直地盯在陈温斩腰间的荷包上面,从注意到陈温斩腰间的荷包跟他之前以及马艳兰之前丢失的那个荷包一模一样时,他的心就爬满了惊惶和害怕。
    他的脸色发白,唇色发白,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更是抖的不能再抖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窦福泽。
    窦福泽压根没想到,那个荷包,会出现在陈温斩身上!
    怎么回事!
    窦福泽恨不得立马冲到陈温斩面前,问他这个荷包是哪里来的,他怎么会有这个荷包,还挂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可面前的大臣太多了,皇上也在龙座里坐着呢,他不敢去,亦不敢问,他只期盼着朝议快点结束,他好去问一问,不然,他何以安心?
    可是,聂北的话一出口,窦福泽就知道,今日的朝议,不会那快就散场。
    窦福泽的心被时间煎熬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陈温斩腰间的那个荷包,按理说,殷玄也该看到了的,是,他确实看到了,殷玄虽然没有戴过聂青婉缝过的荷包,但他看过她的针脚,若是把荷包拿到近前看,殷玄一定认得出来,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殷玄只看到陈温斩腰间挂了一个荷包,却并不清楚荷包是什么花纹又是什么针脚,他也就没在意。
    真正见过那个荷包样子的人少之又少,这满殿的大臣里,唯窦福泽一人认得。
    聂北说完那句话后,感受到所有大臣们投过来的视线,他没管,只抬头看着殷玄,说道:“臣先把证据给皇上看一看。”
    殷玄挑眉,朝随海挥了一下手。
    随海立刻下去,从聂北手中接过三截断箭,一颗石头,一卷案椟,不多不少,就只有这三样东西。
    随海转身把这三样东西呈给殷玄。
    殷玄看着摆在龙案上的三样东西,三截断箭,应该是王云瑶当时挥断的那支,石头倒是有些奇怪,殷玄伸手,将那颗石头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然后去拿一边的案椟,手刚将案椟拿起来,还没翻开看,聂北开口了。
    聂北说:“策划这一切的人是夏途归夏统领。”
    殷玄正欲翻案椟的手一顿,他微掀眼皮,看了聂北一眼,嘴角冷冷地勾起一抹笑,却什么都没说,继续将案椟翻开。
    陈温斩猛的一下子转头,看向聂北,眸色里压着阴鸷的戾气,他说谁?夏途归?那个有勇却无脑的男人?就他?策划一切?聂北在搞什么!他说这话他自己信么?
    陈氏一族人都显然一惊,没想到聂北查来查去,会查到夏途归头上。
    李公谨一听自己的亲家二哥被冠上如此大的罪名,眼睛瞪大,眼珠子都惊的要突出来了,他素来直言,敢在金銮殿上指骂殷玄,就不怕聂北,他豁的一下子往前迈开一大步,站在聂北跟前,瞪着他道:“聂大人,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你得查明白了再说,不能冤枉好人。”
    聂北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只负责查案,证据指向谁,我就定谁,李大人说的对,这案子不是小事,自然得查明白了,你放心,证据都已经交给了皇上,皇上自会分辨我说的是真还是假,有没有冤枉好人。”
    李公谨一噎,蹙眉看向龙座上的殷玄。
    殷玄沉默不语,英俊深邃的脸掩在冕冠后面,有些看不真切,一双犀利的能洞穿任何阴谋诡计的眼睛落在那一卷案椟上,戏谑而又兴味地将其看完,然后手一扬,案椟毫无预警地砸向了底下的陈温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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