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陆汐目光从那扇紧闭的房门收回,迟疑片刻, 说:她怎么了?
    赵阿姨还犹豫该不该多嘴,听她主动问,忙说:司小姐从公司回来以后感觉闷闷不乐的,准备晚饭前,我问她你要不要回来吃饭,她说
    说什么?
    说看你不爽。
    她哪里惹到她了?
    赵阿姨小心试探:陆小姐,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那就奇怪了。赵阿姨回忆之前提及陆汐时司语的语气和表情,斟酌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
    不开心?
    所以, 刚才司语无视她, 哼那一声是因为生气?
    陆汐恍然。
    只是她一天都在公司工作,能有什么事能让司语不开心?陆汐下意识要否认, 突然想起上午她把司语叫来办公室,司语胆大包天坐她腿上勾引她的事, 默然。
    调戏她时笑得像个妖精, 离开时, 司语脸色好像是有点难看。
    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陆汐更纳闷了,被调戏的是她,生气也应该是她,作为登徒子的司语凭什么生气?
    赵阿姨见她眉心褶皱越来越深,抿着唇一言不发,当她是默认了,不敢过多干涉别人/妻妻间的感情,权衡后说:陆小姐,你多说几句软话,或者买个礼物送给她,我相信司小姐很快就要消气了。女人嘛,都是要哄的。
    您让我去哄她?陆汐以为听错了。
    赵阿姨跟陆汐相处时间不多,不了解她性格,不清楚她是好面子,还是不知道怎么哄人,讪笑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得偶尔宠宠哄哄嘛,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陆汐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说:阿姨,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跟她当初是协议结婚,是合作关系,我对她
    她想说她对司语没感觉,转念一想觉得不妥,临时改口道:我只是在履行契约,对她从来没有超出合作伙伴之外的任何想法。我现在不讨厌她,但也不表示我喜欢她。
    两年前来的时候,赵阿姨就知道她们是联姻关系,但还是震惊不已:你不喜欢司小姐?
    陆汐不假思索点了头。
    赵阿姨嘴巴张成了O型,下一秒恢复严肃脸,说:陆小姐,你别怪我一个外人多管闲事,你说你不喜欢司小姐,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我记得以前,你是非常讨厌司小姐的,从来不愿意和她同桌吃饭,回来也从不正眼看她,听她说话你都嫌烦。赵阿姨说:可是那天司小姐喝醉,你那么耐心哄她吃解酒药,我全都看在眼里。
    你要不是不喜欢她,为什么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我在旁边站着,你就当我不存在一样,眼里只有司小姐一个人。你眼睛里都是爱啊!你自己看不到,可是我一个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
    陆汐觉得,赵阿姨一定是电视看太多,眼神不好出现了幻觉。
    赵阿姨跟司语感情很好,一直想撮合她和司语,以前没少在她面前帮司语说好话。这次应该也是一样的目的吧?
    陆汐其实很不喜欢别人干涉自己的事情,只是念在赵阿姨是长辈,她不会生气,也不想争论是不是喜欢司语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面容一整,说:阿姨,我知道您是好心,但,以后这种话不要说了。你继续看电视吧,我去书房做点事。
    去书房要经过司语房间,蓦地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陆汐脚步微顿,条件反射地看向那扇门。
    突然间想起赵阿姨说的那些话。
    她喜欢司语?
    她怎么可能喜欢司语。这辈子都不可能。
    让她哄人更不可能。
    甩掉脑子里那些不该出现的杂念,陆汐重整心情,迈开腿走向书房。
    司语完全不知道陆汐在外面站了几分钟,她看着化妆台上被打碎的价值几千块的精华液,痛心疾首地说:小B你个人工智障,你赔我钱!!!
    小B:骚凹瑞。
    司语忘了可以用意念交流,也不管会不会被人听到,压着嗓子吼道:骚你大爷!要么赔钱,要么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
    几分钟前,司语坐在镜子前心不在焉卸妆,存在她脑子里不呼叫一般不会出现的小B突然诈尸,电子机械音冷冰冰喊她:宿主。
    吓得她东西没拿稳,桌上顿时被砸得一片狼藉,其中毁了一瓶她用拍戏赚来的第一桶金买的奢侈护肤品,气得直接骂人。
    小B:无意吓着了您,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没有钱。至于要回到原来的世界,您除了完成系统任务,攻略陆汐,让她彻底爱上您,除此以外,您没有任何途径。如果您还是觉得不解气,请继续骂我吧。
    司语拼命压制体内的洪荒之力,深呼吸,说:小B你有实体吗?
    小B:伴随宿主的每一个系统都是没有实体的,只是一种数据。您为什么这么问?
    司语磨了磨牙,说:多亏你没有实体,否则我一定让你从小B变成小D。
    小B:那要怎么变?
    司语咔嚓掰断了一支口红,一边嘴角翘起,不冷不热地说:很简单,打断你中间那条肋骨,开膛破肚抽出来。
    小B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唬住了,过了很久才说:我们要弘扬爱与和平,不提倡暴力血腥。宿主请您冷静。
    把气撒到一个人工智能身上没什么意思,司语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发泄完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她把砸碎的精华液和被掰断的口红扫进垃圾桶,语气恹恹:你突然冒出来做什么?
    小B:没什么,只是检测到您刚才情绪有点丧。
    司语:所以呢,你要逗我开心?
    小B: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给您放一些舒缓的音乐,或者找一些笑话讲给您听。
    没想到你还是个多功能人工智能,真的是好棒棒呢。司语假模假样地鼓掌表扬,之后面无表情说:不用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她确实很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可小B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说再多对方也不能感同身受。
    默默把东西收拾完,再继续卸妆,看着镜子里没有化妆品遮掩变得黯淡无光的面容,司语长长吐了口气。
    连小B都能感应到她心情不好,还想哄她开心,陆汐那座冰山却没有一点表示。
    她也没指望让陆汐来哄,就是单纯不爽,不想拿热脸贴人冷屁股,不想演了,只想做回真实的自己:开心了就笑,不开心就哭。生气就是生气,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具体在气什么,司语也说不清楚,气自己不长记性每次自取其辱,还是气陆汐无动于衷对她太狠太绝?
    可能都有吧。
    剧本是没心情看了,司语瘫在吊篮藤椅里,随便下了个游戏打磨时间。
    隔壁书房。
    电脑屏幕上是陈妍刚发过来的《练习生训练营》的实施计划,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形,看得陆汐头昏脑涨。
    高端的立式空气净化器在无声运行,空气中有股醒脑的薄荷香,她离开电脑桌,走到阳台边。
    凉风吹走了皮肤上的燥热,却吹不散身体里的。
    不知是不是入秋后空气变干,还是久不回来这里不习惯,陆汐失眠了。
    只要闭上眼,她满脑子都是司语鼻孔对着她,中气十足哼那一声的样子。赵阿姨的声音像自带混响一样立体环绕在她耳边,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干脆不睡了,打开床头阅读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恬静的书。
    光影总裁办。
    陈妍用遥控器操控着小型投影仪,汇报《练习生训练营》线上节目的策划案时,发现面前的大BOSS有点走神。
    陈妍心底万分错愕。陆总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的人,怎么会在她汇报工作的时候开小差?
    汇报完毕时,她没忍住问:陆总,您昨晚又没休息好?
    陆汐垂眸,似是很无奈,淡声:昨晚失眠了。
    最近陆总失眠有点严重啊。
    作为一个兼具老妈子和工作得力助手的全能特助,帮BOSS分忧艰难义不容辞,陈妍说:是不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多了?
    陆汐摇头,对上她关心中又夹杂着一丝八卦的眼睛,略微沉吟,说:因为一个人。
    因为司语?陈妍福至心灵。
    陆汐真怀疑她是不是跟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事先通过话了,默了默,说:昨天晚上回家,她莫名其妙跟我摆脸色,我们家阿姨让我去哄她。
    回家,我们家阿姨emmm这是已经同居了???
    陈妍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要太大惊小怪,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用平时汇报工作的语气说:那您哄了吗?
    没有。
    不愧是高冷大BOSS,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陈妍稍微调整情绪,说:司小姐为什么生气?
    不知道。像是遇到了什么绝世大难题,陆汐两条好看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说:我没问她。
    为什么不问呢?
    因为受了赵阿姨那番话影响,陆汐有意避开她。
    陆汐心情莫名烦躁,突然不想聊了,揉揉酸胀的眉心,说:你先出去吧。
    BOSS不愿说,陈妍自然识趣不敢多问,临走时,还是没忍住说:陆总,我觉得两个人相处沟通很重要,您最好问问司小姐吧,以免造成什么误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陆汐眼角一跳,沉声:你想多了,我跟她之间没有任何感情。
    陈妍讶然一瞬,脱口而出:您是说,您和司小姐只是那种关系?
    说完陈妍就后悔了。
    天啊,她怎么可以打听BOSS的隐私!!!
    完了完了,饭碗怕是要丢了。
    一向以精明和双商高为人称赞的陈妍,恨不得时间倒流,抽死那个降智的自己。
    在BOSS没发飙之前,她忙不迭道歉:对不起陆总。
    陆汐自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生气,只是看她一脸惶恐,饶有兴趣问:哪种关系?
    陆、陆总,我错了,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陈妍诚惶诚恐。
    没关系,你大胆说。和司语的联姻从未对外公开,陆汐倒是好奇她知道了多少。
    陈妍跟了陆汐多年,深知陆汐不是那种情绪变幻莫测的领导,既然陆总说没关系,那就是真的没关系。
    她提了口气,有些难以启齿道:就是那种金主和情人的包/养关系。
    饶是习惯了隐藏自己喜怒的陆汐,也被她这惊世骇俗的猜测给震住了,扶了扶额,说:你以为我在包/养她?
    听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我猜您应该是和司小姐住在一起了吧?您愿意花时间去跟她约会,花心思帮她挑生日礼物,还任由她坐在您腿上半个小时,可见司小姐对您来说是很特别的。陈妍战战兢兢道:我本来以为您喜欢司小姐,以为您和她在谈恋爱,可是您又说跟她没有感情,所以
    没有感情,却允许对方放肆地坐在自己腿上,同居,还有之前吩咐她把好资源给司语除了金主和情人,陈妍实在想不到她们还能是什么关系。
    陆汐脸色变得五彩斑斓,很久才恢复如常,无力道:我跟她的关系很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总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这段关系到底有多复杂,陆总不说,陈妍也不敢问。
    陈妍出去以后,陆汐坐在大班椅上,看着桌上那两张半新不旧的A4纸陷入沉思。
    两张纸上写的是《女神》游戏玩家反馈意见,昨天陈妍已经给她念过。陈妍念完要拿走,她说先放着,因为她还得认真看一遍。
    当时没有把司语推开,只是觉得当着陈妍的面司语一定会知难而退,她万万没想到司语会赖着不走。
    司语坐在她腿上那半个小时,陆汐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女人柔软的身体像条蛇一样在她身上扭来扭去,敏感部位不可避免贴着她,扰得她心烦意乱,陈妍念的那些内容,她只有一半听进去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那半个小时,女人走了,陆汐腿也麻了,身体也僵硬了,心情久久才平复下来。
    只是不习惯跟别人亲密接触,所以身体才会有各种异常反应吧。陆汐当时想。
    为什么陈妍和赵阿姨一样,都误以为她喜欢司语?
    陆汐不知道司语到底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她气消没消,只知道那天之后,司语有意无意避开自己。
    不管她多晚回去,看不见司语的身影,问赵阿姨,赵阿姨说在房间;偶尔一两次回去碰到,司语不跟她打招呼,当没看到她一样绕回房间。
    以前每次回陆家,司语都会主动喊她一起,这段时间司语都是自己一个人回去,以要安心研究剧本为由,也不在陆家过夜了。
    陆老夫人对此一点也没有怀疑,还叮嘱她说:乔乔马上就要进组拍戏了,她每天要看剧本,还要去学习什么宫廷礼仪和舞蹈学琴,说是角色要求。我也不懂这些,光是听着就替她觉得累。你别总是一天到晚忙工作,得多抽出时间关心她,知道吗?
    知道了奶奶。陆汐勉为其难道。
    陆汐不清楚司语是不是真的很忙、很累,每次回家碰到想问问她,话到嘴边,想起陈妍说的那套不沟通感情容易出问题的理论,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和司语根本没有感情,需要什么沟通?
    两个人互不干涉,这不正是她一直希望的相处模式吗?
    那个爱演、话还很多的司语不再来烦她,她耳根清净了,心却不静了,总觉得生活缺少了一些乐趣。
    一定是还没适应,过段时间适应就好了。陆汐这么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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