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顶灯发出一声刺耳的滋滋声,亮了起来。“严法医”的公寓面积不大,装修跟样板房如出一辙,家具少得可怜,满屋子不是白就是黑,地砖干净得能反光,客厅顶灯惨白惨白的,跟他法医室的操作间是一个色号。
    总而言之,不像个活人住的屋子。
    严岑脱**上的白大褂外套,然后将门外的小号行李箱拎了进来搁在门边,又摘下手上的白色手套,一起丢在鞋柜上。
    原本架在鞋柜旁的雨伞不小心被行李箱碰歪,晃里晃荡地掉了下来,正砸在行李箱上头,顺着箱身滑落在地。坚硬的伞柄落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严岑腰也未弯,用脚尖轻巧地踩着伞柄一抬,抬手将雨伞拦腰接了个正着,又好模好样地挂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关上门,走进客厅之中。
    严法医的公寓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严岑坐在沙发上,叫醒电子管家,打开了屋内的空气净化器。
    然后他放松身体,后仰着靠在了沙发背上。
    客厅顶灯的亮度和瓦数对于日常家用来说有些太亮了,严岑的眼睛比正常人敏感一些,被灯晃得眯了眯眼。
    眼睛骤然失去焦距,眼前白惨惨的灯泡被模糊成一个硕大的白色光晕,直直地照射在严岑的眼睛上,与操作间中照射尸体的样子非常相似。
    严岑眨了眨眼睛,把眼眶中溢出的生理性水汽处理干净,然后拾起落在沙发上的手机。
    他滑动着屏幕,点开了一个纯黑色图标的APP。
    这APP的页面十分简陋,上面的预设按钮寥寥无几,只有繁杂的细长线条不知所云地缠绕在一起,莹绿色的线条铺在如墨般的底色上,看着像是某种地形图。这页面上的大部分比例都被这线条组成的图样占据了,而在其中一条线上,一个红点正在不断跳动着。
    严岑目光沉沉地盯着那红点有一会儿,伸手点了一下右上角的星号键。然后那线条花样底下的墨块忽然翻开,露出下面的卫星地图来。
    那些细长的绿色线条跟地图重合着叠在一起时才能看出来,那是一份简略版的申城地图。
    那红点还在跳动着,缓慢地向前挪动着,严岑伸手放大那一块区域,发现红点刚刚离开申城国际高中。
    ——那是许暮洲。
    严岑的指尖在手机壳上轻轻点了点,看着那红点拐过一个十字路口,移动的速度忽然变快了。
    严岑勾了勾唇角,轻轻笑了笑,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然后从茶几上拽过一个装着酒器的托盘。
    酒壶里装的是前天换进去的白兰地,严岑也不起身去找冰块,就这么倒了半杯,拿烈酒当水一样润嗓子。
    五十几度的烈酒,辛辣味儿十足,冰凉酒液顺着他的喉咙滑到胃中,带起一片灼烧的大火。
    严岑舔了舔唇,觉得“严法医”实在是会享受。
    严岑从来到这个世界线到现在还没合过眼,好不容易见缝插针能够安静片刻,可惜有人偏偏不让他消停。
    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刺耳手机铃声突兀地响彻空旷的房间,杀伤力极其强悍。
    倚在沙发上的严岑不由得烦躁地皱了皱眉。
    他果然就是习惯不了手机这种东西,好不好用倒是其次,主要是静音听不到消息,不静音又太吵,鸡肋得要命。
    严岑心情不好,抬脚搁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对那如雷贯耳的噪音权当没听见。
    那铃声倒也锲而不舍,一直催命一样地响着,因时间过长未响应自动挂断后紧接着就会再打过来,看那架势活像是严岑只要一刻不接,那边就一刻不停一样。
    在铃声响到第三遍时,严岑终于大发慈悲地按下了通话键,他懒得起身,就干脆点开了免提,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中听信儿。
    “晚上好,弟弟。”电话那边是个非常妩媚的女声,声音非常好听:“祝你今夜过得愉快。”
    “谢谢,祝你也快乐。”严岑的语调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但若是电话那头的女人亲自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表情,就会发现严岑面沉如水,眸子里半分温度都没有。
    “我原本有想过,这件事到底会不会像父亲说得那样有趣。我之前还怀疑过,觉得父亲是夸大其词,但现在我才发现——父亲说的是对的。”女人叹息一声:“……她真的好蠢。”
    “是他们。”严岑纠正她。
    “哦,没错。”女人笑得很开怀:“对,你说得对,你总是很聪明。”
    她在那边窸窸窣窣地摆弄着什么东西,严岑耳力何等惊人,当然听得清她在那边做什么。
    虽然电话对面的女人刻意捂着手机避开了声音来源,但严岑依旧听见了背景音中一个年轻女人的啜泣,其中夹杂着不规律的衣料摩擦声,那人应该是在挣扎。
    “不过你们那的警察在查我。”女人说:“有个愣头青,我应付了他一下午。”
    严岑在心里想了想,将女人说的“愣头青”在印象里挨个比了比,才发现她说的大约是沈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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