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而又向着刘秀英逼问:葛刘氏,你怨怼我今天所为,可你往日对我责打辱骂,随意使唤,怎么就不想想今天?同为儿媳,你贪鄙成性,懒惰无为还尖酸刻薄自私自利,哼!你这样的人才,我可不敢跟你和睦相处!
    各位乡亲!我自五两银子被叔父一家卖至葛家,与葛家二子葛正修成婚,说罢他环顾一周,见众人眼中流露出惊异之色,满意道:且不说我朝律法,拐卖良家子女视为重罪!明知而买者流徙千里服役三年!就说葛赵氏既然同意我与葛正修完婚,就说明我傅居言是葛正修明媒正娶的人,也是她堂堂正正的儿媳,不是她可以随意打骂贱卖的猫狗!
    我本来念及叔父一家养育之恩,葛家再造之恩,不想多生事端,做那不知恩图报之人,只是,自进葛家将近一月,我自认对待公婆丝毫没有不尊之为,更无不敬之心,葛赵氏却动辄非打即骂,半月前更是因我无心之言逼我至死!
    人群已是哗然失色!且不说人人都清楚的傅居言自杀之事,就葛家二媳说的拐卖之罪,便足以引起大家的重视了。
    东陵律法大多沿袭前朝,前朝后期人口因战乱锐减,壮劳力陡降,这对以人力为根本的古代国家来说不啻损失惨重,所以前朝对于人口的买卖打压力度极大,一旦发现定罪也极重,东陵在这方面亦然。
    虽然说农村里像傅居言这样的,也有被家人变相卖出去嫁人的,但只是极少数,而且大多都会基于女方或哥儿的意愿,因为他们也怕一旦闹起来不好收拾。但却很少有人想到律法这方面,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百姓大多都未读书,不识字,不懂法;另一方面,人们对于拐卖的认知还停留在将人卖给人贩、伢子之类的,很少有人想到这么深。所谓民不告,官不究,半山村成立以来还从来没有过新嫁娘是被拐卖而来的!
    人群里有不少人大骂葛老太不是东西的,也有人心里嘀咕,这拐卖一说,还不是看傅居言巧言令色的一张嘴。
    傅居言故意说得严重,但也基于一定事实,原主虽不是被拐,但被叔父一家卖却是真的,原主事先也并不知情。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叔父一家不是可久留之地,所以自来到葛家之后,也决心要和葛家二子好好相处,以夫妻之礼相待,侍奉长辈,养育幼子。可家婆所为,却无法让我忍受至今,他挽起双袖,举起,示意众人,这!就是葛家母对待儿媳之道!试问,若有谁被人这样对待,还能和她亲睦相处吗?
    众人只见傅居言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有些已经泛黄发褐,显然是受挨已久,那些新鲜的无不触目惊心,甚至是红条缕缕,已然成痂,一时议论声更大。
    葛老太已经被傅居言的一番言论弄慌了神,更是被重罪一说吓住了,再加上一旁葛正修狠戾残暴的眼神,她两股战战,只逞强道:你胡说!我没有!是你叔父家嫌你浪费粮食才将你卖给我家的!我肯将你买来,给你口饭吃,还让你嫁给老二享尽清闲福!这都是天大的恩情,你却不知恩图报,还自己私藏银两,对我不敬!我将你打了卖了都是轻的!
    众人嗡的一声议论开了,真没想到这葛老太这么狠心,看葛家二媳那胳膊上的伤,说不定身上更多呢!
    这算什么?你没听葛家二媳说吗?他是被葛老太联合那丧心良的叔父一家算计着卖到葛家的,要不然人家这么俊秀的一个哥儿怎么看上毁了容貌的葛家那个的的?还带了个不明不白的孩子。这估计是高眼光的颜控党。
    就是,狠心算什么?这胆子才真是大,这说卖就卖,以为县上那官老爷跟她是一家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终于要分家了!让我慢慢写,大家耐心一点慢慢看。
    第11章
    被人群的议论闹得脸红脖子粗的葛老爹终于忍不住上前喝道:你先闭嘴!还嫌不够丢脸吗?
    说实话,他也被傅居言的说法吓到了,没想到当初自家婆娘为了省钱而弄的这么一出,居然能让葛家担上官司!这可不行!他家书哥儿还在读书呢!读书人最重清誉,若葛家私买人口与人为妻的事坐实了,书哥儿这书也就别想读了!
    这样不安分的主,还是尽早赶的越远越好!
    到底是一家之主,比只会撒泼逞凶的葛老太想得深远多了,他面色不善的看向傅居言,老二家的,你来我家有一个月了,可从没听你提起过你叔父那边的事,当初你娘将你带回来,也不过是想要你和正修做个伴,如今你若对这婚事心有不满,这是你和正修之间的事。至于你不满我们这些人,今天我就做个主,请里正来把这家分一分!
    一句话就将拐卖之罪掀了过去,也不提葛老太对原主的打骂。
    他爹!葛老太不愿意,葛正修是打猎的好手,能为家里添不少进项,田里的地多他一个人也省不少力气,这就分了家,这些好事从哪里去找?
    刘秀英也不愿意,看今天那贱人带回来的一堆东西,她就忍不住眼馋!
    傅居言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达成了目的,心中不由大喜!脸上却如常,见好就收,你们既然决定了,我绝无异议。
    葛老太忍不住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说话?葛正修再怎么样也要叫我一声娘!想分家?没门!除非你们老大老二扒下衣服全给我滚出葛家!
    这话一出,众人怒目而视,早在看见傅居言身上的伤就脸色极其难看的葛正修,这时更是额角、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能给人一拳,要不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个女人,说不定那铁拳早挥出去了。
    站在门口的三个孩子在葛老太说出这番话后都白了脸,尤其是明哥儿和翠姐儿,他们要被阿奶赶出去了!两个孩子依偎在娘的身上,都死死咬着牙没说话。
    杨巧容也是惨白了一张脸,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小心翼翼这么多年,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为家婆所不容!
    她恨得浑身颤抖,眼色赤红,紧紧抱着两个孩子,咬死了牙,一字一顿道:好!我们走!
    人群喧闹声又起,平日里和杨巧容关系不错的几个妇人都纷纷劝阻,巧容你不要说气话!离了葛家你还能去哪?你不怕吃苦,两个孩子也跟着受苦吗?
    村里没有人不知道杨巧容和两个孩子在葛家的难处的,但是这是人家葛家的家事,外人再怎么同情也不好插手,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在这种风情质朴的乡下也一样,葛家老太的种种做法虽然让村里人颇为不齿,但为了一个寡妇去得罪人又有什么好处?大多数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杨巧容也是个硬气的,当即就推脱了几人的好意,表示不必再劝。
    她嘴唇都在颤抖,却克制住,冷笑道:我侍奉了你们一大家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一句话打发了我们娘三个,葛赵氏,从此以后我不是葛家的儿媳,你也别找我们三个再给您那一家子端茶倒水跟前跟后的伺候了。竟是连一声婆婆都不愿意喊了。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丈夫忍受婆婆对她的不公,丈夫去了以后,她为了两个孩子千方百计讨好婆婆,留在葛家,本以为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份庇佑之所,却没想到生生受了这么些年的磋磨。每一次被婆婆指着鼻子骂,两个孩子被婆婆各种使唤,她都忍了,总盼望着婆婆能看在自己尽职尽责的为那个家里做出了许多的份上,让自己的两个孩子能吃饱穿暖,平安长大。
    她忍不住了,她可以走,她可以不想活了,可她的两个孩子要怎么办呢?要么没有了她的庇护在葛家受苦,要么跟偷偷跟她走,衣食不保,被葛氏族人嫌隙甚至抛弃。这么多年了,她再苦再难,为了两个孩子她都忍了,有时候也怨恨老天爷为什么要把她的丈夫带走?她一个寡妇,该怎么养护自己的两个孩子?
    自从丈夫走后,她和三个孩子就过的一天不如一天,两个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在他们的小叔花着大笔的银两去读书时,她的孩子却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在老三家的葛子文新衣吃食要什么给什么,吃得白白胖胖的时候,她的两个孩子却整日做着粗活,瘦小伶仃。
    若不是两年前二弟回来后经常帮衬他们,她和两个孩子早就无路可走了。她怎么稍微放松了一点,就忘了自己两年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若是为了孩子,她才更要离开葛家!若说之前杨巧容还有所顾虑,在傅居言开了头之后,这股多年的郁气也终于爆发了,分家!离了葛家,她再苦再累也愿意撑下去!去他的宗族名声,认祖归宗是正途!孩子受这么多苦,他们的亲爷爷却可以不管不问。她恨!她恨的不止是葛赵氏,她更恨她的公爹葛岐山!葛赵氏和孩子毫无关系,可他!她丈夫的亲爹,孩子的亲爷爷,这么多年来就是这么任他们被葛赵氏欺侮的?!
    从前这股恨意埋在心底的最深处,她不敢放出来,唯恐自己一时冲动带走了两个孩子,最后害了他们。可现在,她忍不下去了,她再也不想看到葛家人的脸。她,要带孩子走。
    傅居言意外的看了眼杨巧容,实在没想到已经默默忍受了这么多年的杨巧容居然有这份勇气,也算是他连累了她和两个孩子,以后,他不会让她后悔今天的决定的。
    刘秀英回过神来也不愿意了,这老大老二两家都走了,家里的活谁来干?她可不想整日累得像狗似的,大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葛家是短了你吃的还是穿的了?你和两个孩子能活到现在,还不是靠我家正田整日在外奔波?现在你说走就走,把这里当什么!
    葛老爹一声吼,都给我闭嘴!
    他看向始终不说话的葛正修,老二,你来说说吧。
    葛正修绷紧了脸,左脸的伤疤格外骇人,我们愿意分家,当初我将全部银两三十贯交给后娘,托她帮我给孩子找个娘,后娘用五贯将居言买来,剩下的,就当作是后娘成全我和居言的谢礼吧。
    周遭又是一阵喧哗,三十两银子,足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葛老太居然独吞了二十五两!而且还是自己继子的娶亲钱!
    谁家娶亲不是长辈在张罗?什么时候要让后辈自己出钱娶妻了?这是脸面!这葛老太却能做出这样让人不耻的事来!实在是让人打开了眼界。
    傅居言也很意外,果然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
    葛老爹气得发抖,葛正修这一番话,算是将他们家的里子面子都扔开豁了出去了。他后悔不已,早知道这二儿子是个不好拿捏的,当初就不应该听自家婆娘的那些话!
    他怒声道:好!正林,去请里正!今天就将这家分了!
    葛正林也生气不已,傅居言一来,他们家就没有安生过,二哥也是个不识趣的,由着这上蹿下跳的东西作乱!早分家早好!他当即应道:这就去。
    一旁的葛正田一听爹说分家就忍不住了,他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还要拿出一部分来供五弟读书,心里早就不平衡了。只是他知道爹所说的分家只是将老大老二两家分出去而已,虽然有些不满,但也很高兴,至少家里少了几个吃干饭的,他也轻松些。
    由此看来,葛家几个兄弟都遗传了葛老太的不要脸,都擅长倒打一耙,贼喊捉贼。
    葛老太快要被周围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但她并不准备把到手的二十五两银子交出去,更不想将家里任何东西分给这些贱种,她哀嚎一声:分家!既然你们两家不满我这个做娘的,就分家各过各的,只是老二身强体壮,又会打猎挣钱,老大家的也是做绣活好手,平日里没少靠这个卖钱,我们家老三只有守着的这一亩三分地,你们四弟还要娶亲,五弟更是还在读书,家里哪里不花钱?你们既然本事不小,就应该体谅下面几个弟妹!这田,家里是一分都不会让出去!
    第12章
    葛老太的强词夺理让大家大开眼界,今日这葛家的热闹可是看了个够。
    杨巧容更是怒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她做绣活卖钱?还不是葛老太每天逼着她接绣活给她挣钱的?!就因为没日没夜的刺绣,她现在眼睛都要熬坏了!
    在里正没来之前,两方人隔着牛车对峙,傅居言拉住悄悄跑过来的宁哥儿,捏了捏他的小手以示安慰,低声对杨巧容道:大嫂,别生气,气坏了对身体不好。你要相信我,就把后面的事都交给我。
    杨巧容还能说什么?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紧紧拉住了两个孩子的手,叫他们不要害怕,却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葛正修瞄一眼傅居言空着的那只手,握了握拳,随后又松开。
    你放心,以后,我会有办法的。
    傅居言笑着嗯了一声,快要分家了,他心情很不错。
    其实今天最让他意外的还是葛正修,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爹,葛正修却能在刚才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可谓是正打在自己老爹的脸上。虽然他觉得葛正修对自己的爹没什么感情,葛老爹对葛正修这个儿子也是淡漠的可以,但古人注重血脉亲情,认为血浓于水,生身父母养育之恩,都是背在身上的一道道枷锁。葛正修能对自己的爹这样冷淡,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对着犹自哭嚎的葛老太道:可以,不过要写契约文书,言明我们两家和你葛家分家之后各自生活,不得互相侵扰,尤其不能以孝义为由向对方讨要银两。他可太知道这些人想要什么了,以后他挣的那些钱,这些人,他一分一毫都不想给。
    那不行!葛老太喊,谁都知道老二刚挣了一笔大钱,这钱本来就应该充公!如今你们是想独吞!
    人群激愤,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葛老太!你就积点阴德吧!把正修他们这样赶出家门,也不怕人家亲娘下来找你!
    造孽啊,这样的后娘和婆婆,离开了也好,离开了至少不用再受打骂了。
    葛老太指着一群人骂:关你们什么事?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谁吃饱了没事干管我家的家事!
    众人对这样不讲道理的老太都无话可说,内心却是更加鄙夷了。
    葛正修双拳握紧,青筋根根蹦起,我把银子分一半给你,要不然就分给我们五亩水田,你看着办!
    这可怕的脸色终于对葛老太起了点震慑作用,她眼珠子骨碌转几圈,那好!就写契约文书,把银子给我一半,不过以后你们要每年交养老钱,还有帮助自家弟兄的钱,十两!
    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葛飞几人怒道:简直欺人太甚!普通人家谁能轻松拿出十两来?更不要说正修一家根本就是净身出户,以后什么地方不要钱?
    王大石更是忍不住道:你这老太有多金贵?一年要花去十两银子?整天吃金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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