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皎配合地蹲到弟弟面前。
    弟弟左手举起一颗葡萄大小的小木球,严肃道:哥,看好了哦!
    韩皎认真盯着小木球,点点头。
    哈!弟弟一声咆哮,给自己的戏法配上了震撼人心的音效,吓得韩皎一哆嗦。
    咚、咚咚咚咚
    木球出人意料地掉在了地上,胡乱蹦弹,被韩皎眼疾手快接住了。
    仔细看了看手里的木球,韩皎疑惑地看向弟弟:它变色了是吗?好厉害。
    不是!并非要表演变色戏法,弟弟暴跳如雷,夺回小木球,解释道:阿墨要把它变不见!刚刚阿墨手滑啦!
    哦,是这样。韩皎抬手示意弟弟请重来一遍。
    大概是有些紧张,弟弟的第二次表演,又手滑了,木球直接往韩皎脸上甩去。
    韩皎躲闪不及,被砸中左眼,捂着一只眼睛看向弟弟:这个戏法是靠砸瞎观众,让人看不见小球的吗?
    阿皎回来了?门外忽然传来母亲的嗓音。
    韩皎担心母亲责怪弟弟,赶忙眨眨眼,强行睁开眼睛站起身。
    几时回来的?韩夫人踏进厢房,关切地注视韩皎脸色:没喝多罢?
    没有,一口没喝,这身酒气都是别人的。
    怎么一口没喝?韩夫人神色忧虑。
    韩皎一脸迷茫:出门时,您不是让我少喝点?
    女人真是难以捉摸的生物。
    那也不能一口不喝呀?娘叮嘱你多少回了,要你跟那些同年好好相处,可别跟你爹似的倔脾气,把同僚都给得罪了
    我知道。韩皎赶忙敷衍道:参加寿宴的同年顾念我年纪小,没给我灌酒,您不用操心,我跟同僚关系铁着呢。
    那就好。韩夫人露出恬淡安心的笑容。
    看看眼前的一切,傻乎乎的弟弟,好忽悠的母亲,还有隔壁书房一直偷偷以神童儿子为傲的固执父亲,韩皎觉得很幸福。
    虽然这些家人长相跟他上一世的家人不一样,但不知是什么巧合,名字都一样。
    上一世,韩皎的爸妈和弟弟是死在一场车祸中,那时候,弟弟才三岁。
    韩皎怀疑这不是意外,但他没证据,出事的时候,他还在留学。
    休学回国后,暗中调查父亲生前调查的那家非法排污工厂,两年半,证据还没找到,一觉醒来,他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这是他高中时期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的世界。
    这里的家人,有着和上一世父母弟弟一样的姓名,连性格都很相似。
    就好像是家人不忍看他在另一个世界带着仇恨独自奔波,才把他给接来了。
    只是,这个世界并不安全,尤其是他父亲,还是上一世那种性格固执强硬的君子做派。
    这在古代官场简直就是炮灰标配。
    韩皎对原著剧情的了解,也仅限于燕王的人生。
    利用这一点,选择好投奔献策时机,就应该能够保证安全。
    毕竟他所处的这个时代,才能、权利或是品行都不能确保安全,唯一靠得住的谋生手段,就是获得当权者的完全信任。
    燕王作为男主,是个合格的金大腿,而且年纪只比韩皎大一岁,武艺超群,身体倍棒,应该能活过韩皎,这辈子就不愁了。
    韩皎心中已经抱定了燕王的金大腿,只是此时所处的阶段,正是燕王即将第一次遭难的时期。
    原著中的燕王遭人污蔑,失去了皇帝的信任,皇帝虽然没动儿子,却把燕王党里一些骨干剪除了。
    这一时期燕王毫无还手之力,韩皎不想冒险投奔,所以昨晚没露面敬酒,但他对于燕王,很有些好奇。
    不知燕王年少时,长相性格如何,原著里挺正派刚毅的,应该是个不拘小节的谦谦君子吧?
    *
    清早,几只鸟儿落在燕王府北苑正房屋檐边。
    一定是别院里的翰林进士,十八九岁模样,相貌清俊举止傲慢,给我查,必须查到这小子。正在被伺候更衣的燕王小气唧唧对太监抱怨:真是狂妄至极。
    忽然一阵急促脚步声,惊飞了屋檐上的鸟儿。
    殿下,刘先生紧急求见。
    这么早?燕王低头示意太监手脚麻利点。
    不等腰带正中的白玉带扣理正,燕王就急匆匆走出正院。
    偏厅里来回踱步的刘通一听见珠帘撩起的声音,就迫不及待迎上前:微臣参见殿下。
    先生别多礼,出什么事了?燕王看出他脸色惨白,显然是出了大事。
    刘通从袖中抽出密信,恭谨递上:请殿下过目。
    燕王利索地抖开信纸,一目十行看完了内容。
    审讯抄录已经送去父皇案前了吗?燕王狭长的双眼都瞪圆了,面色惨白地看向刘通。
    还没有!刘通赶忙安慰道:案子还没有决断,这份口供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请我暗中交由殿下过目的。
    燕王略松口气,缓缓闭上眼,看似波澜不惊,拳头却以按捺不住,手里厚厚一叠信纸,快被他的拇指捏穿了。
    这无耻之徒!信纸被猛地甩在桌案上,燕王怒不可遏地走到刘通面前,怒道:他以为跟本王攀扯上关系,三法司就不敢彻查他了?让他们无需顾及本王,彻查到底!
    殿下息怒。刘通赶忙劝慰道:赵亮这厮很可能是受人指使,杀良冒功是假,挑拨君上与殿下才是真,切不可意气用事,如他所愿啊!
    那你认为该当如何?燕王压着怒气:那畜牲守边三载,鞑子隔三差五侵扰边民,百姓本就苦不堪言,这畜生眼看要被撤换了,急于立功,竟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因为他口供中有意与我攀扯,就要我出面保他不成?若真如此,边疆冤死的百姓岂不算是我亲手残害!
    殿下慎言!刘通咚的跪倒在地,禁不住满含热泪。
    燕王自幼正直爱民,让他这个当老师的对大楚未来满是期许,可是,没有君上的偏爱,燕王这份正直,便是自误的利刃。
    一个月以前,辽东齐宁关传来捷报我军斩杀鞑子一千二百余敌军。
    半个月前,清点核查的监察御史紧急密报回京,说敌军尸首中发现女人孩童,怀疑齐宁关统军将领,杀良冒功!
    因为捷报让皇帝龙颜大悦,事情早已传遍京城,又明发邸报,通告各省,可以说举国皆知,这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君父的脸往哪里搁?
    于是密信被内阁暂且压下,让三法司紧急会审,先确定事情真伪,以免惊扰君父。
    审讯过程中,那罪将竟提到自己回京述职时,燕王私下与他多次会面,说燕王知道他的为人,是那些不忠不孝想烧冷灶的奸贼想要陷害他。
    这就是给自己盖燕王党的印章。
    两次会面是真的,因为燕王本就关心边防战事,又不能时时去边境巡视,当然想从他口中了解情况。
    没想到,这畜牲临死前,还想扯燕王挡箭。
    燕王血气方刚,完全没法保持理智,恨不得跟那畜牲玉石俱焚。
    刘通再三哀求劝慰,才让皇子冷静下来。
    徐阁老是什么意思。燕王低着头,绝望地开口。
    阁老说了,这奸贼绝逃不过一死!刘通低声道:只是不能以杀良冒功的罪名处死,这件事有损君上颜面,又连累殿下受冤,不如暂且压下,等事态平息,另寻个由头,定将那厮凌迟处死!
    沉默。
    良久,燕王嗓音低哑:那些冤死的百姓呢?亲属又如何安抚?
    没有亲属。刘通沉痛道:恐怕是屠村灭口,并无生还者鸣冤。
    岂有此理!燕王终究还是忍无可忍:不行!绝不能掩藏这畜牲的罪名!
    殿下!
    刘通再三劝说无果,只得拜退,去徐阁老府上商议。
    燕王一整日气得茶饭不思。
    一个太监欣喜地进门通报:殿下,查着了,昨晚去拜寿的进士中,只有一个不满二十岁的进士,就是那名动京城的神童小白韩皎!
    燕王竟被这消息分散了注意力,怔愣片刻,微眯起眼:无怪乎如此狂妄。
    太监躬身等待燕王吩咐。
    许久,燕王却只嗤笑一声:神童。
    第3章
    所谓庶吉士,虽说也在翰林院供职,但未入流,且无专辖的公务,所以实质算是翰林院的实习生。
    三年后还得考试,成绩合格,才能当上翰林院正式员工,不合格的就得去地方任职,或是去各部院当个小小的主事,都是从基层做起。
    韩皎不想去当地方官,潜规则太多,还要跟各色人等打交道,不适合他。
    反而在翰林院当实习生轻松许多,有大把的闲暇时间,让他学习四书五经。
    二甲第九名的神童,还需要学习四书五经吗?
    原主不需要,韩皎很需要,因为他对原主的记忆很模糊。
    他虽然熟悉原主日常生活中的言辞习惯,却记不清原主具体学习过什么。
    就好像他对这里的家人非常熟悉,却又想不起小时候具体发生过什么。
    如果拼命回忆,他可以从身体里捕捉原主的记忆,但这么做之后,长达三五个时辰,韩皎会陷入一种混沌木讷的状态,分不清自己和原主的身份,甚至记不起自己上一世的记忆。
    这让他毛骨悚然。
    难道彻底想起原主的所有记忆,他就会变成原主本人?
    会不会忘记上一世的一切,包括原著内容?
    韩皎担心失去自我,也不想失去对剧情的掌控,所以试了几次后,再也没有强行捕捉原主的记忆。
    至于四书五经,就只能从头学起。
    成为庶吉士,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便利,他可以泡在翰林院的文牍房看书。
    相当于每天蹲在图书馆,这倒跟他的大学生活节奏挺相似。
    可惜现实不如他想像中自在,身为实习生,时不时会被翰林院的正式工们喊去搭把手。
    多数是誊抄文书之类的活计,倒也不难,原主的身体记忆没有丧失,一手小楷写得灵动潇洒,让韩皎深受翰林院大佬们的赏识。
    跟那些抱团排挤韩皎的进士们不同,不少翰林院的正式工很喜欢韩皎。
    一是因为韩皎名声在外、前途无量,二是因为韩皎年纪小,翰林院的正式员工,大多都是能给韩皎当爹的年纪,对韩皎这样的少年人,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可以当儿子使唤。
    所以不少大佬爱翻韩皎的牌子,可把那位爱跟他作对的戏精眼睛看红了。
    戏精名叫陈元桥,字初通,年方二十二,若不是韩皎这位神童抢风头,他可算是今年最年轻的进士,也难怪他每次看见韩皎,就跟被欠了八百吊钱似的。
    此时,陈元桥正坐在文牍房最中央的位置,跟其他庶吉士吹嘘自己昨日被翰林院侍讲夸赞了学识人品。
    翰林院侍讲虽只是正六品官职,但平日要给皇子们授课,运气好了,没准会被储君看中,成为未来皇帝的老师,依照国朝惯例,很多内阁大臣,都是从太子老师这一职位发迹的。
    或许是昨日跟着侍讲大人打杂时,得了一两句赞赏类的客套话,陈元桥此刻唾沫横飞,恨不得把自己说成侍讲大人的忘年知己。
    说到最动情时,侍讲大人本尊恰好走进了文牍房。
    而陈元桥不幸背对着门口,没注意到脚步声,于是越说越忘我,直到周围听众一起对他咳嗽,才察觉不对劲。
    转过头,陈元桥与他的忘年知己无言相对。
    陈元桥险些没咬着舌头,连滚带爬起身行礼:学生见过林翁。
    侍讲先生名叫杨芷,字翠林,庶吉士们多尊称他林翁。
    不必多礼,坐。林翁没了往日的慈眉善目,略显冷漠地对陈元桥点了下头。
    还有三刻便到卯正,林翁此时来到此处,定然是要点一两个庶吉士,跟随自己一起去给皇子们授课,而他特意让陈元桥坐下,可见这一次,他老人家是不想带着这个得瑟鬼了。
    一群庶吉士霎那间坐直了身板,屁股都离开了椅子,生怕林翁的目光忽略自己。
    侍讲这职位太出风头,当他的跟班,也可以为皇子们答疑,所以大家都想给林翁当跟班。
    除了韩皎。
    此刻,文牍房里唯一埋头书案的,就只韩皎一人,坐在角落里,一眼扫过去,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倒不是他有多么低调朴实、视权贵如粪土,实在是他没有原主的记忆,不敢去给皇子们当辅导老师。
    万一被学生问住了,那可不是丢脸那么简单的事情。
    刚刚亲耳听见陈元桥的一番吹嘘,林翁现在看谁积极就讨厌谁,特地在一群庶吉士中走了一圈,恰好看见躲在角落埋头读书的好孩子韩皎。
    你在看什么?
    听到头顶传来林翁的嗓音,韩皎心里一咯噔,赶忙起身低头回答:学生在看去年工部修颀川大坝的公文抄本。
    林翁闻言略显疑惑,弯身拿起韩皎面前的文书,翻了几页,抬头看向韩皎,微笑点点头:务实。
    韩皎不知这个评价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赞赏,也并不在意,只平静回应:先生谬赞了。
    这不卑不亢的态度,愈发叫林翁意外,仔细回忆,他从未见过眼前这清秀少年对谁溜须拍马,当真毫无攀附依仗之心。
    你便是那名动京城的才子韩小白吧?林翁笑道。
    不敢当。韩皎依旧淡然,拱手一揖:学生资质鲁钝,不过年幼好学,蒙长辈抬爱,博了些虚名,让先生见笑了。
    周围的庶吉士们惊呆了,都知道韩皎平时拽兮兮的,但没想到他敢跟侍讲大人拽!
    这下没机会在皇子面前露脸了,可怜呐。
    韩皎倒是没意识到自己态度有问题,对他而言,这样的礼敬态度,已经算十分恭顺了。
    毕竟骨子里习惯了现代人人平等的相处模式,真要他装孙子献殷勤,恐怕也装不像。
    林翁却依旧慈和地注视韩皎,微笑开口:随老夫一同去上书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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