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迪拉开抽屉,发现里面的东西也很整齐。一一拉开,最底下的抽屉里放着一本获奖证书,省奥数比赛三等奖。
    盯着看了一会,简迪说:他父母应该很注重他的自律管理和荣誉心。
    陈智杰说: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到客厅有一架钢琴。还真是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啊。
    他们继续围着房子查看,以免遗漏了什么细节性的线索。
    停在被打碎了的电视旁,陈智杰皱眉,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将刚才的疑问说了出来:师姐,处理案子多了之后,会变得觉得这些都很普通,习惯这些,甚至麻木了吗?我、我不是在说您冷酷,只是我有点想不明白。从课本上,视频图片上看到,和实际身处现场,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我在课堂上看案例,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应,就是
    看着青涩的新人从开了口之后,就越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颠三倒四,无措的样子,简迪抬手打断,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吧,反正你由我来带,现在就当做我给你上第一堂课。
    她转身,完全露出她身后挡着的犯案现场,到处都是鉴证人员留下的痕迹。这场景在电视剧和课堂上都很常见,但现实的总有些不同,甚至差异巨大。你知道这里死了一个三口之家,而你站着的地方,不久前,有人在濒死前呼救,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能绝望而痛苦地死去。似乎空气都是灰暗憋闷的,让人窒息。
    简迪说:你在课本上看到的理论很清晰明了,案子大都是尘埃落定的,教授带你去监狱看到的是已经被抓捕归案的罪犯,他们无处可逃,便会收敛锋芒,而你现在投身基层,碰到的是未经过审判定刑的,他们不叫罪犯,都是嫌疑人,而且他们更加狡猾危险。冷静不带过多的个人情感工作,才能找到容易被忽视的细节。来,你现在根据眼前看到的,分析一下这个被害者的家庭。
    正思考着的陈智杰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将自己的分析迅速道出,我们刚才看了厨房卧室,家居装修和客厅有很大的不同,他们一家很注重面子,在外人前留下好印象,客厅装潢明显昂贵很多,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则比较廉价随意。另外,他们很爱自己的儿子,以他为豪,墙上贴着孩子的奖状,柜子上也摆着奖杯,茶几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简陋的陶土杯,很可能就是儿子做的,房间里也有几样他们儿子在更小时候亲手做的父亲节母亲节礼物,他们都有好好保存!
    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他眼巴巴地看着简迪,期待她的点头肯定。
    简迪眼里含笑,点头,分析得基本都对。
    陈智杰顿时双眼一亮,表情兴奋,有种初战告捷的喜悦。第一次到犯罪现场的紧张感也随之淡去些许。
    简迪正要继续说些什么,视线却忽的被柜子上的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盖在柜面的木框,旁边摆着几张笑容灿烂的家庭合照,但唯独这个是倒下的,而且比相框大很多。
    她隔着手套拿起,是小孩的画作,并没有鉴证人员动过的痕迹,犯案现场原本的模样,可能是凶手的行为。
    简迪心中一肃,立刻抬头看向周围的墙。按照他们对儿子的喜爱,画作不应该倒盖在这,而是放在显眼的地方才对。果然,她很快就在旁边的墙上找到挂画的痕迹。桌上多余的画框被拿起之后,自然露出了下面被遮挡住的样子。
    简迪双眼微眯,矮下身子,视线和桌面平行。这片桌面有不自然的矩形条痕,和周边浅浅的灰尘痕迹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原本应该放了两个相框,被人拿走了。
    但被害者的家庭合照有什么好拿的,又不是值钱的财物,难道是留作纪念?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两张?上面有什么特殊的?
    简迪皱眉,突然朝陈智杰挥手,过来帮我把这个柜子搬开。
    陈智杰立刻上前。
    随着墙和柜子的距离拉大,足以看清藏在后面的空间,简迪说:可以了。
    她弯腰探身,捡起了什么。
    不见了的两个相框。
    一张照片是美满的四口之家,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可爱的小男孩,年龄大约是八岁和五岁,年纪较小的那个十分瘦弱,看起来身体并不好。
    另一张则是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笑得一脸温柔,孩子闭着眼,小手在胸前握成白嫩的拳头,睡得香甜。
    明明是温馨的照片,简迪却看得脸色一变,扬声叫应深他们过来。
    他们家有四个人,小儿子躲过一劫了。
    闻言,应深等人也沉默地皱起了眉。
    从十五年前,凶手犯下的第一起案件开始,俱是灭门惨案。凶手自走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或许是三代同堂的七口之家,或许是仅有一个独子的三口小家,但唯一不变的是,每个被害的家庭都同样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这对凶手而言,必然有着非凡的意义,更甚者,他可能把被害者家庭里的小男孩,当做过去童年时候的自己。
    但凶手为什么要把相框藏起来?这有什么意义?陈智杰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和犯人的心理画像矛盾了。
    第6章 进化
    警方正头疼地侦查时,又发生了一起类似的案件,距离丽盈小区不足十公里。
    从警用对讲机听到这个消息时,应深等人下意识互相对视。作案的间隔时间极速缩短了,距上一起案件的发生仅半个月。
    杀人魔的进化,怎么听都有些毛骨悚然。
    他们分别坐上警车,立即赶往最新案发地点。
    顺临市近段时间整顿市容市貌,维修老旧的路段,好几条路拦了一截,只能走一边。这本是件好事,但就偏那么倒霉碰上了入室杀人案。顺临市市长大概烦得头都要炸了。
    熟路的当地刑警一打方向盘,拐进了一条小路,警灯不停闪烁,伴着紧促的鸣笛声一路急行。
    毫无预兆的拐弯,应深不可控的往旁边倒去,沈文钦见了,顺手扶住他的肩膀,问:在想案情?
    嗯,谢谢。呆住的应深回神,又坐正。
    不客气,不过建议你抓住扶手,别等下没倒向我这边,滚到地上了。沈文钦嘴角微笑,眼里含着戏谑,厅长不止让你照顾我这个新人,也让我多看着你,说你太容易专注案情,忘记别的事了。
    应深慢慢地抬手握住车窗上的扶手,脸微微发红,出神到被新人这样说,真有些尴尬,前面端的前辈样明明感觉还做得挺不错的。应深眼神微闪,不自在地瞥向窗外,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当做自己听见了。
    沈文钦又莫名奇妙地笑了一下,按住驾驶座的靠背,问:王大哥,大概还有多久才到?
    王刑警解释:顶多五分钟就能到了。抄小路是这样子的,你们坐稳了。再过一会,下班潮来了,主干道会塞到吓死你,这年头,车比蚂蚁还多。
    过了两分钟,挡风玻璃前的路况,像是要印证他所说的话一样,车子一拐出路口,前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车流。不过幸好,他们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下车走进犯案现场,简迪和陈智杰比他们要早到一点。他们走出电梯,走廊里便已经有恶臭伴着热浪扑面而来。
    一个人影突然从屋里冲了出来,是陈智杰,正扶着墙大吐特吐。简迪跟在他后面,好笑又关心地递上纸巾和水,没事吧?吐多两次就会习惯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扶墙忙着吐的可怜人根本顾不上答她,又干呕了好几下,才擦了擦嘴,脸色难看地抬头,眼带绝望,捂着鼻子说:理论和实践差太多了,真看到尸体了完全不一样。师姐,您怎么忍的,太厉害了。
    简迪浑不在意,豪迈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姐罩着你。
    不远处,应深看着他们,脚步顿了一下。突然有点明白厅长为什么这样安排,让简迪带新人,是希望她能沉淀下来,记得身边有人要照顾,稳重一些。她在新人面前,经常都是经验丰富头头是道的前辈样,实际稍了解她的人就知道,她这人一腔热血,每次都恨不得爆发洪荒之力查案,冲在最前面,不放过一丝一毫。
    沈文钦注意到他的动作,若有所思,忽道:简迪刚来的时候是你带的吗?三年多前,二十五岁的小师父?
    师父就师父,前面为什么要加个小字。
    应深听到,第一时间想的是这个,有点不满地皱起了眉。但因为刚在车上出了尴尬的事,一对上沈文钦的脸,就会想起他似笑非笑的戏谑样子,反驳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吞回去了,略憋屈的答非所问道:我们都是苏教授的学生,她是晚我五届的师妹,严格来说,你该叫她一声师姐。
    沈文钦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耸了耸肩,无所谓说:哦,这样啊。那你就是我的大师兄了,你可得罩着我。
    显然他非常懂得什么叫顺着杆子往上爬,长臂一伸就勾住了应深的肩膀,十分熟稔的样子,一起往前走。
    应深想反击彻底失败,还被他近乎无赖般的行为弄得有些愣住,最终只能无奈一笑,快步走向尸体。
    现在接近夏季末尾,但天气依然炎热,尸体腐化速度很快,散发着阵阵难闻的气味。主卧里,尸体躺在床上,头上被用一个透明塑料袋套住,脖子上绑着绳子,面色惨白,死不瞑目。同样的,手脚也被细绳巧妙地死死捆绑,浑身露出的皮肤存在多处瘀痕,有明显被折磨过的痕迹。
    取下塑料袋时,颈上还有隐约的红色手指印,是被大力掐过留下的淤痕。
    应深站在床边,平静道:勒死一个人很简单,只要持续用力50秒,就必死无疑。
    脖子上有指印,证明凶手不是一次性就勒死被害者,他先用力掐住被害者的脖子,但又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松手,然后再套上塑料袋绑紧,在旁边站着,看被害者一点点失去氧气,恐惧挣扎的样子。沈文钦接着道。
    应深点头赞同,犯人的作案手段正在进一步进化完善,犯罪升级,他现在更懂得拉长被害者的死亡时间,从而享受更多的快感。
    沈文钦指着尸体,但这古怪的姿势,和凶手一贯展现的冷酷残忍矛盾了,尸体被摆成安然死去的样子,双手交叠于小腹,算是产生后悔的情绪了吗?
    不是。应深坚定摇头,还记得在丽盈小区发现的相框吗?小儿子一直在外养病,几乎没在这里出现过,如果凶手是跟踪锁定这家人,那他很可能都不知道这家还有个小儿子。而藏起来的这个行为,也像是不想被某人看见。
    凶手有同伙?沈文钦接着往下分析,这个人还担心他发现遗漏的小儿子,并不支持杀人,他们想法相悖,是一个被胁迫参与犯案的人,没办法反抗凶手,但对于这种残忍的事情无法接受,所以才调整尸体姿势,想让被害者走得安详些,至少看起来像是。
    可以得出凶手的心理画像了,你把你的分析写出来,今晚我要看。应深往外走,朝沈文钦道。
    收到,小师父~沈文钦深邃的双眼一弯,笑意满满,随意地搭住应深的肩,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吃晚饭吧,都七点多了。
    他这么一说,应深才感觉饥肠辘辘,的确很饿了。他推开肩上不正经的手,说:嗯,不过我想先去巷子那边看看,刚才来的路上我发现了点东西。
    沈文钦不假思索,那我跟你一起去。
    应深转头,奇怪道:当然是一起去,不然你想去哪?
    自己带的人,难道还能放着前辈去侦查,然后独自跑去吃饭?
    沈文钦勾唇露出职业假笑,正气凛然:我没想去哪呀,小师父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的。
    心理分析方面基本没什么问题,也没有新人的缺点,反而很适应,适应得过分了,还有余力说些油腔滑调的话,听着不太正经,但细细推敲起来,又没什么需要特意指正的大毛病。
    应深暗暗叹气。不省心的新人。
    第7章 涂鸦
    此次案件的发生地位置有些特别,正处新城区和老城区的分界线地带,清晰划分,一边高楼林立,蒸蒸日上地繁荣发展,一边还是低矮平房,保留着旧时的样貌,像被一层不透气的薄膜严密盖住,和新时代隔离。
    应深和沈文钦正是往老城区深处走,踏进了七拐八扭的巷子深处。从空中鸟瞰的话,这里一定跟迷宫似的,错综复杂,更别说身处其中,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
    小师父,你到底在找什么?
    涂鸦。
    应深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平静答道。
    巷子里空间狭窄,阳光都找不到缝隙钻进来,只能稍微洒下一缕光线,照亮一边的墙头,所以墙角的青苔借着绝佳的阴湿环境肆意疯长,偶而也有两株野草顽强扎根。
    这里。应深倏地停住脚步,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只有模糊不清的侧脸轮廓,声音也显得略冷淡,看起来格外禁欲。
    隐去了一双桃花眼,还有这样的视觉效果,简直像电影里常见的黑道反派头头,漠然的气质,为达目的,不在乎血腥,不在乎人命。
    沈文钦一抬头看着这幕,思绪不自觉有些发散。待应深奇怪地喊了他两声,才回过神。
    在想什么?
    没,我就是觉得这涂鸦有点眼熟。沈文钦本是随口这么一说,意图转移话题的,但细细一看,还真发现了些不妥。
    自然眼熟。应深指着涂鸦,这个捆绑的结很复杂,是凶手特有的作案特征,警方从来没有公布出去。
    墙上的涂鸦色泽明亮,显然刚画下不久。几个人倒在地上,双手皆被绳索死死捆绑,脖子上也被细绳勒紧,面色痛苦狰狞,旁边的墙上,用血红色的喷漆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小心!
    这种涂鸦,放在平时顶多认为黑暗不健康,但现在刚发生了两起命案,内容又是那么相似,那它代表的含义就要另行考虑了。
    不是。这结是凶手的特征,但我说眼熟的不是这点,我指的是画风。沈文钦表情严肃,指着涂鸦的角落,你看这里,涂鸦者的署名z。
    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这类消息,z这个人,在街头涂鸦圈之外都挺有名,之前甚至差点上了微博热搜。z一向都是黑色幽默玩世不恭的画风,前段时间,多位公众人物出轨离婚,他画了很讽刺的涂鸦,悬崖峭壁,父母各站一边牵着小孩荡秋千,他们手里的绳子是孩子唯一的支撑,其中一方出轨离开,孩子会抓着绳子难受地吊在半空,剩下的一方再离开,孩子就只能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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