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城的敌楼又称为烽火台,一个又一个相邻分布着,为的是抵御敌袭,传递信息。
    敌楼之间依靠举火、狼烟、挂旗、击鼓、挂灯笼、燃烧柴薪等形势来传递消息。
    曹瞒冒雨赶到时,北门最大的敌楼烽火台上狼烟无法传递到天空,守将只能依靠击鼓来交流,一切与火相关的法子都在恶劣的天气下失去了作用,人声嘈杂鼎沸,喊杀声阵阵,若要找到守将,必须要扯开嗓子奋力怒吼,才能与面前的卫兵勉强交流。
    曹瞒怒了,运气内力,以狮吼般的高亢之声喝问:北门守将何在?太守节印在此,速来相见!
    士兵们通过敌楼向外的箭窗不断地向外射箭,敌楼之下有暗门,可使士兵们出其不意袭击敌人,敌楼侧到边墙间则有一道卷门,城墙边墙粗而厚重,其上是阶梯供兵卒们巡逻,其下是墙壁,壁上有垛口,里面有人藏在其中,正在向外射击弓箭。
    如今城墙之上到处都是忙着干活的士兵,他们冒着大雨,将石头搬起往下面砸去,暴民们企图顺着粗糙制作而成的云梯登上城楼,纷纷被石头砸落、砸死。
    即便如此,生存所迫,对城池中富人的恨意令无数暴怒之中的山匪拿着菜刀、锄头、农具、扫把前扑后拥地挤了上来,前一个死了,后一个接上,石头落下再被砸死,之后的人踩着前人的尸体冲上城墙!
    攻下城池,俺们马上就要有粮草啦!与其饿死,不如战死,说不定就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呢!冲啊!
    暴民士气高昂,以惨烈至极的生命代价,换取冲上云梯的机会。
    每当他们冲上城墙,都会被守卫军以矛、剑、刀等锋利的兵器杀死。
    可暴民数量实在太多了,当第一个暴民杀死了守卫军,身后人士气大盛,随之而来的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接二连三地冲上城墙。
    北门守将正焦头烂额之际,听见响彻在耳边的呼唤,忙寻声跑来,曹瞒看见他满身泥沙水痕,好不狼狈,来不及多想,立刻就将计划脱口而出。
    北门守将惊呼:什么?!他奶奶地王八羔子,老子拼死拼活地守城门,他竟然要老子开城放人?!
    北门守将带来的两位副将纷纷出声:校尉,是计策,那是谋士定的计策!
    管他谋士定的计策!开个屁城,老子看他是这些暴民派来的卧底,给我将这小子给抓起来!北门守将哪有那么多功夫来与曹瞒闲扯,部下们的劝告他也不听,一心只想将城墙上的暴民全部杀死,守住北门,外头源源不断的敌人令他更加暴躁愤怒,指着曹瞒辱骂出声:叫老子开城门,不可能!当老子和那王八太守一样愚蠢自私?王八羔子定是卷了辎重逃难去了,才会让老子开城门拖住敌人!
    噪杂的声音盖不住北城守将的洪亮响声,曹瞒怒极:这叫瓮中捉鳖!是计策,可助你守城,保存实力,围杀敌人!
    瓮什么鳖?老子听不懂,滚他/妈/的,给老子守住城墙,没空与你在这边啰嗦!
    北门守将的不配合令曹瞒着急万分,若是因他而毁了荀先生的计划,整个荥阳城都将陷入险境。
    他心下急切,城墙上的暴民却不等他们在这里啰嗦,早已经冲入了墙上,在上面与守卫军厮杀,北门守将骂骂咧咧冲上了城墙:众将随我誓死守门!
    他拿着大刀冲入了城墙之上,与副将们一同拼杀敌人。
    一旦抱石头的守卫军拿起兵器与冲入眼前的敌人奋战,他们就没了手脚砸石头,下面立刻涌上了更多的人!
    曹瞒挣脱了抓住他的卫兵,眼看守将不听计划离去,急于实施计划之下,他抽出了腰间佩剑斩落卫兵的武器,往最大的那座敌楼冲去。
    曹瞒顺着基座下门,举节印喝令兵卒听从命令放他入内,而后一路顺着阶梯登上了城墙,他刚来到烽火台上,眼睁睁看着那负责守城的北门将领被数十人围杀,头颅被暴民砍下,抛向空中,血迹挥洒而出,与雨水混合成混乱/交错的画面。
    守军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兵卒们悲呼:校尉!
    一瞬间,守城军士气大减,形势往不利的一面倒去,暴民们纷纷登上城墙,脸上溢满了贪婪的喜悦,他们以自杀式袭击的方式冲来,合力砍向一个又一个守城兵卒,一个人不行那就两个人,两个人不行那就五个人围攻一个人
    暴民们冲上了烽火台,以嗜血的刀尖砍向曹瞒,他甚至来不及回想那北门守将的死,就不得不立刻抬剑抵挡,反攻刺杀,加入了战斗之中!
    自六岁习内力与剑法起,至今十四个年头,曹瞒从未有一天懈怠过,系统说他已经学有所成,算是入了行,曹瞒自己对此没有概念,如今实战之下,一人战十个出击毫无章法的暴民都可轻松应对。
    他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加入战圈的那一刻,竟然意外地如鱼得水,他并不畏惧杀人,手起刀落斩落敌人的时候异常冷静,还能超常发挥,以内力喝令剩余的百夫长听从他的指挥!
    曹瞒指挥若定,以一人之力愣是杀出了一道缺口,霸道的男子剑法与剑舞不同,那是完全刚猛的路子,大开大合,是他在梦中与男修对练时最喜欢的出招风格。
    剑光横扫之下,竟能同时斩断两位敌人的腰!
    大雨磅礴倾倒下,剧烈的雨声与人们的喊杀声挡不住曹瞒以内力贯彻的高喝:起箭!射击云梯!
    将爬上来的敌人尽数诛杀,众将士随我上!
    滚石继续,别让他们爬上来!
    他就像是一尊不断移动的杀神,所过之处,无数人倒在他的脚下,剑光寒芒无情斩落敌军,己方兵卒见此一往无前的战局,紧跟着冲杀而上,在曹瞒的带领下士气大盛。
    守城的兵卒冲上城墙向曹瞒高声回报:将军!滚石用完了!
    曹瞒厉喝道:将被褥全部运上来,代替石头往下面丢!外面大雨,被褥易湿,城墙之高,足以砸下下面的人!
    守城士兵高声应下,全部照办,紧接着曹瞒下令:击撤退鼓,收兵,所有人转战城楼!
    暴民们发现北门城门竟开了,全都杀红了眼冲上前来,他们就像是成群结队而来的蚂蚁,往城内汹涌而来,一群人急切地想要钻入城门,门外挤地人仰马翻,前方冲入城门后地先行部队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后撤,却被身后的人一个劲地往前推。
    后面的人生怕进城晚了吃不到粮食,更加发了疯地往里面挤,等待他们的将是长矛兵列队整齐地冲阵,以及盾兵架起盾后,从城楼上从天而降的万箭齐发!
    暴民们的惨叫声响彻在荥阳城的上空,成了曹瞒接下去几天都难以适应的噩梦。
    曹瞒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他二十岁的那一年,他用自己这双手,率领荥阳城的兵卒们屠杀了近三千名暴民。
    雨过天晴,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将那柄几乎被鲜血染满暗红色斑驳印记的剑插回剑鞘之中。
    曹瞒盯着自己的双手,其上还有些没有被雨水冲刷净的血迹,不知道是哪些人的,就在这一场大雨之中,死在他手中的人数已经不下于百人!
    我们成功了!
    暴民撤了,他们撤退了!
    我们守住荥阳了啊!
    城墙之上,士兵们欢呼高叫,发泄着自己劫后余生的喜悦,看到地上一地的敌我双方尸体,又悲从中来,竟是又哭又笑,情绪渲染到了极致,令人闻之则哀,心生恻隐之心。
    北门将军的头颅被人捡了回来,连同他身首异处的身体一同收敛起来,北门存活下来六位百夫长,其余四位战死,幸存的人小心翼翼来到曹瞒身边,将他围起来,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睛注视着他,那是将他当作顶梁柱来期盼的眼神!
    将军,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太守派遣您来守城,现在城门守住了,您是要去向太守交差吗?
    曹瞒回过神来,抬头发现自己被一群人围在了中间,这群与他同样衣衫染血,雨下奋战的汉子群龙无首,纷纷将在此战中扭转战局的曹瞒当作了新的将领。
    少年人眼神锐利,声音平淡地说道:现在去收敛同伴们地尸骨,清扫战场,所有亡者就地掩埋,以免生了瘟疫,伤员抬入城中医治,搜集散落地箭与武器,能够回收尽量回收。
    荥阳城地穷困曹瞒看在眼中,他所能想到的唯有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在外人看来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唯有曹瞒自己体会其中五味杂全的滋味。
    六位百夫长没想到这位英雄出少年的年轻将领根本没打算留在这里,见他要离开,纷纷出言挽留:将军!您救了荥阳,您就是荥阳的恩人,我等都对您心服口服,愿意追随将军!
    曹瞒摇了摇头:出谋划策之人是洛阳来的荀绲先生,你们不必感谢我,现在按照我说得来清理后续事宜,然后汇报给太守知晓。
    将军,将军你别走啊!还请您留下姓名,这样我等也能至少究竟是谁救了我们。
    曹瞒赶着回去,未能听到他们的询问,他翻身上马,一蹬马腹,只听那马嘶鸣一声,往荀彧所在的南城门冲去。
    荀彧的运气好上一些,他寻找的南门守城将领比北门将领有头脑得多,配合着将南门的进攻给抵抗了下来。
    另有西门与东门,荀绲与太守将涌入城内的土匪、暴民斩杀,枭首领头人,整个守城之战中,每一道城门都坚持守住了,没有泄漏任何一人冲入城内为祸。
    守城结束后,豪门大族派遣来的部曲纷纷回去,太守握住荀绲的手,连连感谢:若非有荀总长的计策,荥阳城恐怕难以保存下来,一切都是荀总长的指挥得当啊!
    荀绲同样也是一身狼狈,衣裳皱巴巴的,身上还负伤了,同一时间奔波于两地令他疲惫,眉眼间皆是倦色。
    他打断了太守的话,温和说道:接下去的后续事宜,就劳烦太守来操劳了,荀某毕竟不是荥阳官员,不便于插手过多。
    荥阳太守忙点头:应该的!应该的,那是我的职责!
    荀绲放松下来,见曹瞒与荀彧陆续回归,又见他们各自衣衫都有血迹,忙上前去检查他们:可有受伤?
    不曾受伤,衣服上全是暗红色的曹瞒精神气十足地说道。
    荀彧也道:没有受伤,这是别人的血。说完,他拢了拢袖子,低垂下眉眼,目光恍惚地盯着自己手看。
    荀绲深深看了一眼荀彧,温声对二人道:回去休息吧,换一身衣裳,我们明天再上路。
    有些事情,唯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真正成长,世道艰辛,生民怨起,洛阳一切安逸如浮华泡影,乱已生,天下将乱,何处可安?
    先生,你受伤了!曹瞒惊道。
    荀彧也是一脸焦急:城里可有大夫?!
    不碍事的,不过是箭伤,荀绲摇了摇头,他见曹瞒身上血迹遍布,又摸索着他检查了一遍:真没受伤?受伤了可别逞强,你可是加入战斗了?
    曹瞒点了点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一定要守住城门。
    荀绲视线落在他同样染血的剑上,在他的眼里,两个少年人都已然不同,而曹瞒更似打磨后出鞘的利剑,周身围绕着肃杀的血腥气!
    他不止杀了一个人
    荀绲相人极准,当即就猜到了曹瞒恐怕亲自上阵去杀敌了,看他目光清正,并无杀人后的恍惚,倒还真是天生为将的料。
    荀绲拍了拍曹瞒的肩,温声道:回去洗个热水澡,喝一碗热姜汤,早点休息,别想太多,今天你做的是正确的。
    守卫城池,保家卫国,为将、为兵,挥舞手中利剑时,想得应该是自己身后需要他来守护的事物,一切妄图搞破坏的敌人,无论是否可怜,是否有难言之隐,都不该动恻隐之心,做将军,应当恪守本心,坚韧不拔。
    夜晚,暴雨后的蛙鸣不断在夜间响起,曹瞒睡在榻上辗转反侧。一旦他闭上眼睛,眼前一幕幕都是地狱般的攻城景象。
    厮杀的高喝,冲锋陷阵的热血,面前是尸身堆砌起来的登城梯,一个又一个曾经是百姓的暴民在生生饿死之前垂死挣扎,他记得那一幕幕血腥的场面,也记得守城将领头被割去时暴民们激动的欢呼,守军们绝望的大叫。
    曹瞒静不下心,一屁股坐了起来,他喃喃地说着荀绲对他说的话:我是对的,我也不后悔那么做。
    杀死暴民,是为守护城池,他是对的,他不该同情暴民,早在暴民拿起屠刀对准百姓时,就已经成了需要被镇压的叛军。
    究竟是谁的错造成了这一切,曹瞒不知晓,他只知道学到的越多,见识的越多,身上肩负的重担也越沉重。
    曹瞒抬头,发现隔壁灯竟亮着,忽明忽暗地在窗户上映出个人影,他心中一动,起身去敲响了荀彧的房门。
    荀彧拉开门,惊讶道:你怎么还没睡?
    我看你灯亮着,就过来看看,曹瞒边走入屋内边对他说道:是因为经历了白天这一战,睡不着吗?
    荀彧无声点头,烛火映照的容颜俊秀,带些许茫然,些许不知所措。
    怎么了?曹瞒关心问道:是被白天的事吓到了吗?
    我杀人了,荀彧伸出了自己白皙的手掌,恍惚道:到达南门的时候,守卫兵嚣张跋扈不愿带我去见城楼上的将领,情急之下,我拔剑将他给斩了。那时候没有想那么多,杀鸡儆猴以后,其余人再不敢怠慢,现在回忆起来才知道有几分恐惧。
    斩了啊曹瞒恍然大悟,他见荀彧还未回过神来,对他轻声道:我也杀人了。
    荀彧抬眸,清亮的眼眸注视着曹瞒,令他几乎能在其中清晰看到他自己的身影。
    你也?
    我杀了近百个敌人,曹瞒压低了声音说道,他隐去了之前心里的不安与不真实感,表面大大咧咧地自夸道:北门守城将领被敌人杀死了,还要有我在,带领剩下的兵将敌人给杀了个痛快,我厉害吧!
    荀彧眨了眨眼,不解问道:阿瞒杀死了人,心里不难受吗?
    他低头看自己地手,总觉得有些不适应,仿佛上面染红了鲜血,怎么洗都洗不掉。
    我为什么要难受?他们是要进攻城池的暴民,若是让他们活下来冲入城内,后果不堪设想,城中百姓将全部遭殃啊!我杀了他们,是为了救城中百姓,别和我说他们也是百姓,他们一点都不无辜!曹瞒眼神坚定,铿锵有力道:在他们选择像胡人烧杀抢掠一样犯罪,做杀害其他百姓的事与叛贼做的事时,他们就已经不是大汉的子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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