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坤之父,太上皇赵凌业!
    相较于十几年前,那次在刑部大牢初次见面,岁月似乎没有在这位老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一如往昔般精神矍铄,气度威凌凛然。
    但也正因此,才令人感到惊诧,乃至诡异!
    放眼朝堂,但凡皇族之人,无一不遭受重创,乃是自龙脉气运反噬所致,为何赵凌业能够独独例外?
    “呵,传国玉玺!”
    吴明目光如炬,眼皮都没眨一下,依旧拄着腮帮子,端坐龙椅之上,嘴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饱含嘲弄的笑意,“太上皇,可还满意否?”
    满殿勋贵臣公,面露迟疑了下,踌躇之间,终究没有再起身,亦或者恭迎赵凌业的到来。
    司礼监那几名官员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敢这时候冒头,恐怕会死的更难看。
    哪怕,赵凌业精气神异于其他皇族子弟,可那又能如何?
    面对能够视皇城如无物,轻易镇压半圣司马睿,显露出超绝手段的吴明,仅凭一枚传国玉玺,可是真的不怎么够看。
    “我赵家确实对不住你,更对不起吴家,你若要这龙椅,大可拿去,我赵家愿退位让贤!”
    赵凌业手捧传国玉玺,面色悲苦,却又透着难以言说的后悔与不舍道,“但这大好河山与百姓何辜?你现在实力强大,正该为民出力,造福人族,切莫弄到天怒人怨的境地!”
    “哈哈哈哈!”
    吴明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遥遥点指赵凌业道,“未曾想,太上皇还有这等觉悟,好似现在天怒人怨的是我,而不是赵宋皇室!”
    “我们两家,本是世交,当年恩怨,已经死了太多人,希望你能够看在当年的情分上,给赵家一条活路,我赵家愿退出大宋,永不回返,并且昭告天下,助你能够顺利接掌大宋!”
    赵凌业没有生气,好似承认这一事实,姿态放的极低道。
    “哦!”
    吴明眉梢微扬,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凌业,又斜睨了失魂落魄,呆愣愣一言不发的赵宇坤一眼道,“太上皇能做的了主?”
    “只要贤侄肯接此重担,老夫现在就可以太上皇的身份昭告天下,退位让贤,禅位于贤侄!”
    赵凌业上前几步,高举传国玉玺道。
    “太上皇貌似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传国玉玺给我!”
    吴明意味深长道。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赵家已经受到了教训,自此将传下家训,子孙后代,决不能再涉朝政!”
    赵凌业斩钉截铁道。
    “嘿嘿!”
    吴明失笑摇头,玩味的目光扫过满殿目露不解的勋贵臣公,淡淡道,“你们是不是很奇怪?奇怪这位太上皇,为何与印象中颇为不同?”
    众人浑身一颤,谁也没敢接茬,却是大半都互相暗暗交流了一个眼神。
    诡异的气氛,在沉闷的大殿中流转开来,似乎连呼吸都凝固了!
    “贤侄这是何意?”
    赵凌业目光微闪,面露不解道。
    “六十年前,这位太上皇为继承皇位,借兵家之手,攥取功绩,获得了极大支持,得登大宝之后,设立异姓八王,以巩固自身皇位!”
    吴明没有理会,好似在讲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往事,自顾自叙述道,“诸位中,如这位齐王,想必很清楚,这位太上皇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
    “当年大宋积弱,内忧外患,兵家势颓,亟需助力,与之一拍即合,便有了后来八位兵家杰出散修子弟,成为当年还是四皇子的赵凌业身边亲随!”
    老齐王颤巍巍抬头,看着面容矍铄的赵凌业,浑浊的双目中闪过追忆,更多的是痛悔与仇恨。
    “嘿,那他与你们的保证是什么?”
    吴明笑道。
    “从龙之功,位极人臣,封侯拜将,福荫子孙,与国同休!”
    老齐王近乎咬牙切齿道。
    “结果呢?”
    吴明再问。
    “八人封王,备受非议,朝野震动,指责我等恃宠而骄,嚣张跋扈,威胁皇帝,得封异姓王!”
    老齐王叹道。
    都说人老成精,当年的他们还年轻,虽然精于战阵征伐兵家之道,却对为官之道并不怎么通透。
    以至于,并未看出,这封王背后的险恶用心!
    赵凌业借兵家之力登上皇位,却用这等‘德不配位’的阴险手段,抹黑他们想要篡夺权力,架空皇权。
    八大异姓王,表面上看很风光,可当时即便最强的几名王爷,也不过是大宗师而已,何以就能无视满朝臣公勋贵,架空皇权?
    莫说什么背后有兵家支持,这满朝官员,又岂是一家就能囊括的?
    可最终,所有的黑锅,都是八大异姓王背了,赵凌业从始至终,都没有站出来,为这八名有着从龙之功的亲信,说哪怕一句公道话。
    甚至,在后来的几次对北金或南魏战争中,无视或放任敌对派系在粮草资源上动手脚,甚至亲自示意,拖慢进度,以至于战争失利。
    结果呢?
    屎盆子全都扣在了八大异姓王头上,乃至暗指兵家的流言蜚语不断,就那么短短几十年的工夫,八大异姓王折损了一半。
    什么兵家势大,只知道穷兵黩武,弄的民间怨声载道,并借儒家文人之口,传遍大江南北,使得兵家遭受了莫大损失。
    再后来,便是答应了幽州作为双方停战协议的一部分,以幽峡岭为双方斗武,评判胜负的所在。
    幽州丢失大半,近乎割地赔款,后来更是送上兵家子弟为质。
    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兵家在大宋一弱再弱,以至于很难再有多少话语权。
    帝王御下,莫过于此!
    到了老齐王现在这个年岁,自然明白,这是帝王心术中的平衡之道。
    可即便再平衡,哪里能比得上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重要?
    赵凌业看不到这些,赵宇坤更看不到,他们父子俩心心念念想的,就是要在他们这一代,以赵家所有的底蕴,培养出一尊圣者。
    现在,成功了!
    不出意外,赵宋皇室将永垂不朽,即便不能一同神州,也可以登临神州之巅!
    但天公不作美,意外还是出现了!
    老齐王慨然的看着皇座上的那道瘦削,却异常挺拔的身影,这位真的想要做皇帝吗?
    一抹嘲弄的笑意,涌上老齐王心头,不无嘲讽的看着赵凌业直摇头。
    “嘿,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吴明抚掌轻笑,缓缓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凌业,一如当年在刑部大牢中,对方看着无计可施,只能自囚牢狱的自己,“好个阴损的毒计,能让兵家吃下这等哑巴亏,想来不仅仅是杂家之人出手,更有儒家那帮走歪了路的伪君子,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这其中,牵扯着圣道之争,万民如蝼蚁!
    那些高高在上,与天齐的圣者,根本不在乎,平民百姓会受多少苦难,只在乎自己的道统,是否会因为被削弱。
    “往事已矣,贤侄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赵凌业苦涩一笑,举起传国玉玺道,“我赵家愿退位让贤,禅位于贤侄,希望贤侄能做一明君,救万民于水火,带领大宋渡过……”
    “谁说我要做皇帝?”
    吴明嘲弄一笑,目中冷光渐起,森然道,“莫不是你以为,区区传国玉玺,就能将我困在此地,从此束手束脚,任由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摆布不成?”
    “贤侄何以如此想?老夫是真的……”
    赵凌业面色微变,急声解释。
    “够了!”
    吴明冷漠摆手,寒声道,“想拖延时间,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你的作用,也仅止于此了!
    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噗!
    话音未落,赵凌业面色陡然一白,原本高大的身躯猛的佝偻成大虾一般,口中狂喷鲜血,满目骇然的看着吴明。
    “是不是很意外,为何你体内的一缕浩然之气本源,没能护你周全?”
    吴明缓步走下台阶,冷漠的看着赵凌业,“这就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天要你亡,而我……替天行道!”
    嘭!
    赵凌业双目充血,脑瓜整个崩碎,无头尸身晃了晃,颓然仆倒在地。
    “有位伟人说过,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吴明看着满地噤若寒蝉的勋贵臣公,笑吟吟道,“可惜,我本一俗人,没有这等豪情壮志,所以……这传国玉玺……”
    啪嚓!
    在所有人惊骇目光中,那代表着赵宋皇室,乃至大宋最高权柄的印玺,就在吴明话语未说完之际,便直接崩散了开来!
    点点荧光碎屑,有如繁星闪烁,又有无垠灵光,伴随着一声龙吟哀鸣,散落在大殿的角落。
    吴明岂会不知道,赵凌业的险恶用心?
    如今龙脉受创,国朝气运反噬,一旦接过传国玉玺,就等于承接了这烂摊子。
    单单是一个魔劫之乱,就能让他焦头烂额,哪有余力管顾其它?
    更遑论,一旦困守此地,纵然他战力逆天,布局无双,可只要稍有差池,便会被人围堵封禁,再无半点现在的随心所欲。
    “老祭酒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一别经年,小子可是想念的紧啊!”
    吴明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负手立于大殿之中,目光却是看向了大殿之外,近乎一字一顿,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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