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高采烈的张孝霆走在路上,嘴里还哼着小曲,心里想道“爹娘一定非常高兴,老爹终于喝上自己买的酒了。”
    此时张孝霆路过一片松林,此时正是五六月间,天气略显炎热,走累了的张孝霆,觉得手脚酸麻,就想找个地方歇一下再走,只要午饭之前赶回家就可以。
    正好看见前方有座土地庙,心中一喜,来到土地庙,放下手中东西与包袱,坐在台阶上,擦着额头的细汗,回头看见庙内正当中是一个桌案,桌案的上方立着土地爷的泥像,由于庙宇年久无人翻修打扫,显得格外的破败与凌乱,蛛网密布,草叶遍地。
    张孝霆起身,来到土地老爷的像前跪下,表情郑重的道“土地老爷保佑,保佑孝霆此次得中乡试,保佑爹娘身体健康,来日必将重修庙宇,重塑圣像。”说着磕了三个头。
    正当张孝霆磕完头起身要走之时,突然看见墙角竟然还坐着一个人,此人发须皆白,面色发暗。吓得张孝霆浑身一颤,后背发凉,后退三步,张孝霆明明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还扫视了一眼四周,怎么此时突然坐着个人,他是怎么进来的?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张孝霆心想会不会闹鬼?不及多想,双腿早已吓得发麻,慢慢的向门外挪去。
    只听那人突然开口道“把门关上。”
    张孝霆不确定他是不是和自己说话,继续向门外挪去,那人又道“臭小子,把门关上。”
    张孝霆惊恐的一愣,看着那人,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人是鬼,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人不耐烦的又道“信不信我杀了你。”张孝霆这才哆哆嗦嗦的走到门口,将两扇早已破旧的庙门给关上。
    张孝霆关上门,挨着墙壁不知所措,只有找个地方,离得远远的蹲了下来,心里直打鼓,思考着寻求脱身之计。
    只见那人依旧的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犹如入定一般。
    张孝霆一直就这样看着,心里早就闪过几百个念头,自己本来是高高兴兴回家的,却在庙里碰到一个怪人。
    张孝霆看着不远处的怪人,只见他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放松,脸色阴晴不定,时而扭曲,好像显得很痛苦,很难受,时而平静。
    张孝霆突然看见怪人头顶上冒起了一股白烟,就跟孙员外府中香炉一样。
    张孝霆奇怪,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过了好久,突然怪人动了,只见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个黑色药丸,张孝霆静静的看着,发现这个药丸还会动,好像还有腿在挣扎,怪人将那个会动还长着腿的药丸放在双掌中间,只听怪人“闷哼”一声,双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来回反转。
    张孝霆看着怪人奇怪的举止,充满着好奇,目不转睛的看着,只见怪人的手掌处此时也冒起了一股白烟,而随着白烟的出现,怪人的脸色也平复了许多,没有了之前的阴晴不定与痛苦,此时怪人睁开眼,打开掌心,那颗会动的长腿药丸不见了,张孝霆奇怪。
    那怪人打量着四周,发现张孝霆蹲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道“喂,小鬼,有水吗?”
    张孝霆心里嘀咕道“我都不知道你是人是鬼,反而叫我小鬼。”于是应道“有。”只是待在原地不动。
    怪人怒道“还不快给我拿过来。”张孝霆这才开门从台阶上包袱里拿出水袋,蹑手蹑脚的走到怪人身边,将水袋送到怪人的身边,又迅速的向后退去,又重新蹲在原来的地方。
    怪人见张孝霆如此害怕自己,“哼”了一声道“你不用害怕,我不是鬼,我也不会真的杀你。”
    张孝霆见他这样说,心里顿时安定了七八成,于是鼓起胆子道“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怪人喝了几口水,道“不可以?”
    张孝霆慌道“为什么?”
    怪人道“我身上有伤,除非你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最好是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让我安心的疗伤,我就放你走。”
    张孝霆心里一反转,立马道“要不你和我回村子里吧!村子里安静,没人打扰。”
    怪人道“你的村子在哪里?”
    张孝霆道“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怪人看着张孝霆道“也好,如果你能帮老夫,等老夫伤好,也不会亏待你。”于是二人起身,张孝霆重新背上包袱,一手提布一手提酒,出了庙门。
    张孝霆走在前面带路,怪人跟在他后面,二人一言不发的走了一段路,张孝霆心里嘀咕着“不能把他带到村里去,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又联想起刚刚在庙里他奇怪的举动,越发觉得不对劲,所以不能把他带到村子里。
    打定主意的张孝霆,心念一动,顿时主意上来,只见他故作神情紧张的道“哎呀!我钱袋不见了,可能是掉在庙里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找。”说着转身就往回走。
    张孝霆头也不回的跑到庙里,回头见怪人没有跟来,顿时心里一松,还好自己知道附近有一条小路也可以通到村子,虽然不好走且绕路,但是能把那个怪人甩掉也是极好的。
    想到此处,心情格外的轻松,就当他重新走出庙门的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脑后响起道“钱袋找到了吗?”
    张孝霆顿时魂飞魄散,站立不稳,惊恐的转身,发现身后并没有人,又看看四周,依然没有任何人,张孝霆奇怪,心想“是不是自己出幻觉了。”
    于是又抬脚要走,一只脚刚跨出庙门,声音又想起来了,“钱袋找到了吗?”
    熟悉的声音,张孝霆惊恐的站在原地四周寻找,衣衫早已被惊恐的汗水侵湿,脑门上除了汗水就是惊恐,张孝霆干咽了一口口水,感觉自己今天真是见了鬼了,只是奇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会有鬼呢?
    张孝霆呼吸急促的喊道“谁呀?你到底是人是鬼,你出来。”只见一个身影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速度之快,如此诡异,令人心生惊惧,张孝霆断定,一定有鬼,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东西,撒腿就跑,就像母亲拿着木棍追打他一样。
    可是让张孝霆崩溃的是,不管自己怎么跑,跑的多快,眼前总有个身影不时的一闪而过,完全看不清楚,但是又真真切切,越发惊恐的张孝霆越跑越快,可是最后却是越跑越慢,实在是没力气了,双腿颤抖的不听使唤,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只听声音又响起来,“起来接着跑。”
    张孝霆猛的一抬头,就看见庙里的怪人站在自己几步远的地方,一时间更是吓的面无人色,用颤抖的声音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怪人道“你要是再敢跟我耍小聪明,老夫就让你去见鬼。”
    张孝霆这才灰心丧气的歇了一会,在怪人的催促下,继续朝村子走去,很快就看到不远处,炊烟袅袅,张孝霆指着道“前面就是我们村子,叫石碾村。”
    怪人道“老夫不能进村子,你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就行。”
    张孝霆一想,想到在村头原本有一个谷仓,是村里人放粮食的,现在废弃了,虽然如此,自己也有时到那里去看书,从没有人打扰,于是道“你跟我来吧!”
    张孝霆领着怪人来到废弃的谷仓,里面很大,只是有些黑暗,也有些凌乱,里面堆着一些稻草,但是也算安静,遮风挡雨肯定没问题。
    怪人看看四周,面无表情,看着张孝霆道“在我疗伤的这期间,你要按时给我送饭送水,绝对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更不许告诉别人,否则你将变成这样。”说完,张孝霆也没见他有任何的动作,只见从怪人的手边闪过几道闪光,将门边用来顶门的大石块,瞬间击的粉碎。
    张孝霆见此情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巴张的老大,有点合不上的感觉,好不容易合上嘴的张孝霆,又干咽一口口水,看着怪人,惊恐的道“我…我知道了,请…请…请老神仙安心养伤。”说着惶恐的出了粮仓,带上门。
    张孝霆看着地上原本还是一块上百斤重的大石,一瞬间就变成了的石屑,张孝霆心想“这说出去,有人信吗?”又想想门内的怪人,小步快速的跑了。
    张孝霆的家也住在村头,所以张孝霆很快到家。
    老张和刘氏还有二哥孝清看到张孝霆回家了,都高兴的合不拢嘴,尤其是刘氏,虽说张孝霆总惹她生气,但是好几个月没见到老三,现在突然回来,眼睛微红,似乎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老张见刘氏这样,笑道“天天念叨,这老三今天回来了,该高兴。”
    刘氏揉揉眼睛,开心的道“好,高兴。”
    二哥孝清道“三弟,你一回来看把娘高兴的,大哥回来都没那么高兴。”
    刘氏道“你们兄弟三个都是我身上的肉,你大哥那是十天半个月的回来一趟,老三倒好,这都几个月了才回来一趟。”
    老张也乐了道“老三回来高兴,晚上让我喝两杯。”
    张孝霆笑道“爹,我给您带了好酒,你看。”说着就把酒提过来,老张乐的牙快掉了,心想“终于看见回头钱了。”张孝霆又把扯的布交给母亲,刘氏高兴的直夸布买的好看。
    晚上刘氏做了几个菜,老张得意的自斟自饮,一家吃着喝着,好不和谐。
    张孝霆直把自己这段时间在亳州城的情况都说了一遍,从王掌柜如何照顾自己,自己在王掌柜身边如何跑腿,再到王掌柜如何推荐自己给孙员外的儿子孙康做伴读,自己回家时孙员外又额外从柜上给自己支了十两纹银。只是没说自己要去乡试的事,怕刘氏不高兴,破坏了此时的气氛。
    刘氏点点头道“王掌柜是好人,不要辜负了人家。”张孝霆将剩下的银子都交给母亲刘氏,除了买布和买酒一共花了二两。
    刘氏看着张孝霆交给自己的银子,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吃完晚饭的张孝霆,回到房间,想起粮仓里那个怪人,现在还没有吃饭呢!于是就爬起来,悄悄的推开门,从厨房里拿个几个馒头,揣在怀里,又拿了一个灯笼,轻手轻脚的出了院门。
    张孝霆来到粮仓,不敢直接推门,于是贴着门缝轻声道“老神仙,是我,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只听里面一声低沉的声音道“放在外面就行了。”
    张孝霆奇怪,不知这个怪人在里面干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怪人受了什么伤,张孝霆一想起在庙里怪人从瓶子里取出的药丸,跟虫子一样,还似乎长的腿的药丸,还在动,心里就发毛。张孝霆心想我才不想进去呢!于是就将馒头放在门外,又悄悄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连续数日,张孝霆都将一日三餐放在门外,再也没有进去过,里面一直也没什么动静,张孝霆乐的轻松,反正就是送送饭而已。
    一晃过去了十天,张孝霆见那个怪人一直都没有出来。张孝霆心想自己过几天就得去凤阳参加乡试,不能给他送饭了,再说得想办法把这个怪人打发走,要不然万一让村子里的人发现,就不好了,加上自己本来就为考科举的事让村里人冷嘲热讽的,现在又带一个怪人回村子,到时怎么向村里人解释呀!娘非得打死我不可,如此想定。
    于是这天晚上张孝霆带着一罐子肉汤和馒头,来到粮仓门外,轻声道“老神仙你在吗?”
    里面还是那个低沉的声音道“放在外面。”
    张孝霆道“我有话要跟老神仙说。”过了一会,只见门开了,可没见到有人开门,张孝霆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粮仓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动静,张孝霆愣了一会,壮着胆子,提着灯笼,蹑手蹑脚小心的走了进去,借着微弱的灯光,张孝霆看见靠里面的稻草上,坐着那个怪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张孝霆来到跟前,故作关心的道“老神仙这些天可好。”说着将肉汤和馒头放在一边的草垛上。
    怪人睁开眼睛看着张孝霆道“你有什么话?说吧!”
    张孝霆道“是这样的,我过几天就要去凤阳参加今年的乡试,到时就不能给老神仙您送饭了。”
    怪人睁开眼睛,显得有些意外道“你要去参加考试?”
    张孝霆道“是的,老神仙。”
    怪人见张孝霆如此回答,脸上顿时现出怒容道“天下千万条路你不走,为何要考试进入仕途。”
    张孝霆听怪人生气,心中直打鼓,心道“我走哪条路和你有什么关系。”
    张孝霆奇怪道“天下士子,十年寒窗,不就是等着今日吗?再说古人云,习的真才学,卖与帝王家。”
    怪人“哼”的一声,吓的张孝霆身子一颤,怪人怒道“真是迂腐荒缪,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那些高坐庙堂的帝王将相,他们表面上仁义道德,可是心里却是肮脏的权利欲望,为了权利欲望他们不择手段,双手沾满鲜血,这样的庙堂你们这些士子就不嫌腥臭吗?”
    张孝霆没想到这个怪人会有如此言论,不禁哑然,但是又不敢顶撞,也只能站在一边保持沉默。而此时怪人也好像陷入了沉思,仿佛回想过去的岁月,从刚才的怒容变成了一丝怆然。
    张孝霆看着怪人若有所思的怅然神态,好奇的问道“莫非老神仙以前也是朝廷中人?”
    怪人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嘴里“哼”了一声道“朝廷,朝廷是什么东西,就从来没入过老夫的眼。”
    张孝霆听怪人如此说,不禁吓得面无人色,急道“老神仙切不可如此说,这可是抄家杀头的罪过。”
    那怪人轻蔑的一笑道“老夫天涯海角,四海为家,从没有服过软,更没有怕过谁,就是天王老子又能耐我何。”
    张孝霆见这怪人说话越发不着边际,也就当他病疯了,于是故意叉开话锋道“老神仙,小子真的要去赶考,实在是照顾不到您,您老人家要不去别的地方?”
    怪人没有说话,好像又无可奈何,气氛短暂停顿了一会。怪人面无表情的道“你过来。”张孝霆一惊,不知他要干什么,心里直翻腾,只是不敢上前。
    怪人见张孝霆立在原地不动,“咦”了一声,只见他右手一伸,化掌成爪,张孝霆立马感觉到有一股很强的吸力向自己涌来,没待张孝霆用力抵抗挣扎,只听怪人闷哼一声,张孝霆发现自己双脚已经离地,向怪人飞去,半空中的张孝霆无处借力,只能任凭自己朝怪人飞去,落入怪人手中。
    那怪人一把将张孝霆按到脚下,张孝霆此时只感觉心口憋闷,四肢无力。
    怪人用手摸摸张孝霆的手和胳膊,又摸摸脚和腿,最后又捏捏张孝霆的后背与双肋,张孝霆被他又摸又捏,心中又气又怒,可又无力反抗,怒道“放开我,你干什么?”
    那怪人一番折腾,将张孝霆一提一扔,摔的张孝霆两眼冒晶鑫,张孝霆疼的直咧嘴,揉着摔疼的地方,心道“这怪人好大的力气。”
    只听那怪人不耐烦的道“你小子虽然根骨平平,倒也是一块练武的材料。”
    张孝霆心里恨恨,可又无可奈何,没好气的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怪人“哼”的一声道“你想不想学武?”
    张孝霆见怪人突然如此问,道“我为什么要学武?我要去赶考。”
    怪人听张孝霆如此说,虽然心中有气,但也只能叹口气道“也罢,既然你执意要去,老夫也不拦着你,老夫说过不会亏待你,老夫身无长物,索性就教你一套剑法如何?”
    张孝霆心里嘀咕道“剑法?”
    怪人见张孝霆不说话,以为张孝霆不想学,不由怒道“老夫纵横天下数十年,凭着手中三尺铁剑,未逢敌手,一身武学笑傲江湖,你难道不想学吗?”
    张孝霆被他吓得又一颤,语无伦次的道“我连剑都没握过,小子愚钝,不会学。”
    怪人道“有老夫教你,你害怕学不会吗?”
    张孝霆道“可是这里没有剑。”
    怪人道“你过来坐下。”张孝霆心里害怕,又怕被他乱摸乱捏,最后再摔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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