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望了望他带着些许苍白的脸色,这几日他常来萧清墨这儿,当然不会忽略他时不时的清咳,猜测他身体不太好,尤其是开封府的师爷公孙策,对他的身体紧张极了。
    但楚留香也是会些医术的,在他看来,萧清墨最多只是体质虚弱,却并无大碍,公孙策是过于紧张了。
    如今听到萧清墨这么说,虽然他面上并无异样,楚留香却硬生生从他话中听出几许落寞,沉吟片刻,笑着道:既然如此,不知上官可愿随我出去走走?
    萧清墨动作一顿,目光从书上收回,带着些许诧异的看向楚留香,只见他唇角带笑,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狡黠,光看他这样子,就像是要带萧清墨去做什么坏事似的。
    萧清墨眼神微动,他本就不是什么安静的性子,在开封府里的这段时日少有出门,之前还不觉得,但楚留香这么一说,登时觉得忍不住。
    于是,几乎没有犹豫的,他将手里的书籍阖在桌上,从窗户看向外面。
    暖黄的阳光只是看着就温暖极了,这么好的天气,心动不如行动,萧清墨站起身道:说得有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他这么积极,反倒使得提议的楚留香有些愕然,看着他不加掩饰的跃跃欲试,楚留香瞬间明了,看样子上官是被闷狠了。
    楚留香也不犹豫,离晚膳还有很久,再加上出去逛逛也不需要准备什么,于是打算和萧清墨就这样离开开封府。
    但事情并没有如两人想的那样一帆风顺,才刚出萧清墨的院子,迎面就撞见展昭。
    展昭显然是来找萧清墨的,见到他与楚留香朝外走去,顿时问道:上官,楚留香,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忙碌的展昭,这个时候会恰好来找自己,但只要不是公孙策,他和楚留香出去走走的计划就不一定会破产。
    对着展昭疑惑的眼神,萧清墨抚着眉心,微笑道:我在屋子待的有些腻了,所以想出去走走,恰好楚兄也正有此意,所以打算一起出去。
    展昭闻言,眉头下意识的皱眉。他刚开始并未觉得萧清墨身体如何虚弱,但架不住公孙策的洗脑,这么长时间下来,萧清墨身体虚弱的印象在整个开封府根深蒂固。更何况还加上一个被告人楚留香,把他留在开封府内,算是变相的□,离开开封府出去走走,不就违背了包大人的意思?
    尽职尽责的展昭展侍卫当即就要阻止两人。
    但楚留香先一步看出他的打算,开口打断他的话,展兄现在可有时间?
    展昭到嘴的话被阻止,又听到楚留香的话,下意识的回道:有。
    楚留香眉眼间立刻漫上一缕笑意,抚掌笑道:如此正好!展兄你最近也辛苦了,不如与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放松一二。
    展昭有些懵逼的看着楚留香,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邀请有些不明所以。
    但萧清墨立刻会意,与楚留香一搭一和的劝说展昭。
    于是一刻钟后,展昭莫名其妙跟着萧清墨二人走在开封的街道上,周围纷杂的说笑声涌入耳中,他还懵逼的想着,他不是要阻止楚留香他们出门的么?怎么最后变成自己跟着一起出来了?!
    然而,看着前面饶有兴致的打量周围的萧清墨,想到他一直待在开封府内,几乎不曾出来过,展昭无奈一笑。
    算了,都已经出来了,自己好好看着两人就是,包大人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
    萧清墨看着周围热闹的街市景象,面露愉悦,至于旁人放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他早已学会忽略。
    当他们走到一个酒楼前时,一个老伯忽然从里面摔了出来,紧跟着一个中年人从酒楼内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老伯,神情倨傲,眼角眉梢无不透露着鄙夷之色,我劝你快些离开,今后也别再来我们味鲜楼,你这副穷酸样,连我们这儿的一盘青菜都吃不起,快走快走。
    老伯看起来年近五十,这个年纪对于古代的普通人而言,已经是半只脚入土的老人了。宛如沟壑的皱纹遍布脸庞,穿着粗布麻衣,双手带着厚厚的老茧,此时正趴在地上呻吟,沧桑的脸上满是痛楚。
    见老伯挣扎着即将爬起来,中年人神色越发不耐,抬脚就打算再踹上一脚。
    展昭眼神冒火,直接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中年人面前,同样一脚踹出,狠狠的踢在中年人脚上,清脆的咔嚓一声,伴随着中年人的惨叫声响起。
    萧清墨快步上前将老伯扶起来,他不通医术,于是将内力轻缓的从掌心传入对方体内,为他缓解疼痛。
    楚留香也没闲着,走到他身旁,蹲下身为老伯把脉,查看身体。
    见事态不对,酒楼内的小二出来查看情况,看见躺在地上痛呼的中年人,神情一变,紧张的道:王掌柜!您这是怎么了?!
    他想扶起王掌柜,但王掌柜伤了脚,他一碰顿时又是一声惨叫响起,小二急得在原地团团装,却不敢在去碰他。
    过了好一会儿,王掌柜才脸色疼的惨白,狠狠的把小二推开,眼神阴狠的望着萧清墨三人,尤其是展昭,他狠声道:你们三个是什么人?敢在我味鲜楼放肆!
    展昭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蓦得一滩水从天而降,尽数淋到王掌柜的头上,令他本就狼狈的模样,瞬间如同落水狗般更不堪入目了。
    展昭和王掌柜一起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位白衣青年倚在窗上,手中拿着白玉酒杯,容貌俊美令人赞叹,露出的衣着打扮显得华美不凡,此刻这位白衣青年居高临下的望着王掌柜。
    王掌柜看清他的相貌,满心怒火竟硬生生憋住了,反倒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原来是金公子,是在下声响太大,打搅公子的雅兴了,在下马上解决此事,绝不让金公子扫兴。
    王掌柜之所以这么客气,全因为这位金公子是他家酒楼的客人,非但如此,这位客人还在他们酒楼花了大价钱,出手豪爽至极,当时看见他,王掌柜就觉得对方绝非常人,非富即贵,轻易不敢得罪。
    但心底他却记下这个仇,打算之后找人查查他的身份,若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今日之耻他必百倍奉还!
    那位金公子闻言嗤笑一声,将手里的白玉杯往里面一丢,随即飞身下来,目光看着他,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你确实打扰了我的兴致,要想不叫我扫兴,这也简单,你就自掌三十罢。
    展昭看着白衣青年,眼里不由得划过一抹笑意,看着对方神采飞扬的模样,眼底满是欣赏。
    王掌柜本就难看的脸色,刹时变得铁青,咬牙道:金公子为何这般欺辱与我!
    金公子瞥了他一眼,欺辱你?你也配?
    展昭看着脸涨成猪肝色的王掌柜,几乎笑出声来,这个金公子说的话可真够气人的,不过干得漂亮!
    王掌柜的胸口剧烈起伏,喘气如牛,看着金公子和同样穿着不俗的展昭三人,好不容易才忍下心口的气。冷哼一声,各位轻便,恕在下不奉陪。
    说完,在小二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回酒楼。
    萧清墨等人都没有拦他,四人扶着老伯走到一旁的茶摊上坐下。那位金公子虽然穿着华美,却对于简陋的茶摊没有半点不适,跟着施施然的坐下。
    萧清墨两人照顾着老伯,楚留香之前替老伯把过脉,此刻开口道:老人家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回去后最好修养两日,一些体力活就暂且放下吧。
    老伯对着四人感激连连,若不是萧清墨扶着,他早就给四人跪下了。
    萧清墨清雅一笑,本就帮了他,还是个带着书卷气的文人模样,使得老伯对他好感极高,不知老伯与那王掌柜如何起得冲突?他竟在光天化日下做出此等事?
    闻言,老伯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都似乎更深了些,各位恩人有所不知,这味鲜楼之前的掌柜并非这王掌柜,他是前不久新来的。小老儿承蒙之前的张掌柜照顾,自家种的菜都卖给这味鲜楼,靠着这些银子聊聊度日,但自从这王掌柜来后,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老伯愁眉苦脸的,小老儿今后的菜,要想想其他办法,不能就这样浪费在家里卖不出去,可不行啊!
    萧清墨一时间只觉得味鲜楼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仔细思索片刻后,蓦得想起,上次听说这个名字,是从李姑娘和李二口中。
    不过,当时他们并未谈及味鲜楼换掌柜一事,难道那个时候味鲜楼还不是这位王掌柜?
    老伯向四人道谢,坚持独自离开回家,萧清墨几人见他确实没有大碍,只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直到看不见背影,展昭才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白衣青年,轻声问道:阁下侠义心肠,不知展某是否有幸得知阁下姓名?
    白衣青年看了他一眼,他也看见了萧清墨三人的行为,对他们同样欣赏,意气风发的笑道:在下姓金,名懋叔。你那一脚踹的解气!
    展昭嘴角微弯,对他的好感更甚,哪及得上公子,上好的雨前喝就这么泼出去,做了王掌柜的洗脸水。
    白衣青年望着他大笑出声,两人对视见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一旁的萧清墨两人只好静静的站着,等两人互相寒暄结束。
    在下展昭,今日有幸与公子结识,果然不虚此行。展昭眉眼间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也许是因为面前这人身上的潇洒不羁,与他相处展昭也觉得自己更轻松。
    然而,方才还笑意吟吟的白衣青年,听到他的名字后,笑意戛然而止,面色复杂,御猫展昭?
    展昭抿了抿唇,点头承认。
    白衣青年瞬间木了,望着展昭一时说不出话。
    第70章 笔墨书生(九)
    陷空岛五鼠,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尤其是五爷锦毛鼠,相貌俊美,文武双全,喜欢行侠仗义,在江湖上时不时就弄出写大动静。
    而就在前不久,江湖人见到五鼠中常常出面的大哥钻天鼠时,总会莫名的露出笑意,虽不含恶意却也实在古怪,引得五鼠一头雾水。
    经过多方打探后,这才知道开封府御前侍卫展昭,被当今圣上赐了个御号御猫。
    还不等钻天鼠有什么反应,亲眼见到钻天鼠被他人嘲笑的白玉堂就再也忍不住,没有同其他人商量,孤身前往开封,想要亲眼见识见识,这位御猫到底有何本事。
    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开封,本打算修整一番再前往开封府,谁知用膳的酒楼的掌柜,竟然是这么个糟心玩意儿。
    不过,也因为那王掌柜他也结识了三位同道中人,但谁知最让他欣赏的那位,竟然说他就是御猫展昭?!
    白玉堂心中复杂难言,面上也忍不住带出些许。望着一无所知的展昭,想到他刚才行为,心底仍然满是欣赏,但想到远在陷空岛的几位结义兄长,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一时间白玉堂纠结的立在原地,皱眉望着展昭,再无其他动作。
    展昭见白玉堂说出自己身份后,脸色就变得复杂难言,双眼直直的看着自己,却一言不发。
    金公子,可是展某有何不妥?犹豫稍许,见周围越来越多的行人将目光投向他们,展昭不得不开口打破僵局。
    白玉堂蓦得回过神来,对上展昭疑惑的目光,挥去脑海中的杂念,纠结无用那就跟在他身边,仔细看看这位御猫罢!
    心底的纠结一消而散,他嘴角微扬,瞳孔中倒映着展昭的身影,久闻御猫大名,如今见到真人有些好奇罢了。
    旁观许久的萧清墨若有所思的凝视着白玉堂,他刚才的所有细微变化,尽数落入萧清墨眼底,自然也看出他这话不过是托词而已。
    那么这位金公子到底与展昭有什么关系?可会对展昭不利?
    萧清墨低垂的眼眸中尽是沉思,一阵微风拂过,喉间涌上他逐渐熟悉的痒意,他不曾在意,抬手掩在唇前清咳,谁知这次buff发作竟然极为厉害,咳声一起就再也忍不住。
    一叠声的咳嗽响起,他本就苍白的脸色,随着咳声,变得更加苍白,看着就像透明似的,令人心惊。
    一只手忽然从身旁伸来,淡蓝色的手帕带着他熟悉的郁金花香。
    萧清墨好不容易止住咳声,转头看去,就见楚留香眼中满是担忧,磁性的嗓音中满是关切,上官可是身体受凉了?若有不适,我们就早些回去。
    撞进满是紧张担忧的桃花眼里,萧清墨心中一暖,启唇正欲说些什么却蓦得一顿,浅淡的黑眸紧紧的盯着楚留香,一寸一寸的巡视着他的表情。
    上官?
    楚留香有些奇怪的唤了声,手里还拿着手帕,半是担忧半是自责。
    萧清墨是他带出来的,虽然早就清楚他身怀咳疾,但这几日他见萧清墨并无大碍,以他的医术来看,也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只以为他的咳疾就像自己的鼻子一样,其实没什么影响,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但现在看来,也许是他错了,萧清墨这咳起来,看着就像病入膏肓似的,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萧清墨可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他只知道楚留香并未认出自己,现在却又对上官过于忧心。
    连贴身手帕都要送出去!
    萧清墨浅笑着拒绝,不必,在下并无大碍。
    面上依然维持病弱书生的翩然人设,但说出口的话却不免显得僵硬。
    实际上萧清墨现在心底满是不悦,只觉得楚留香果然本性难移,萧清墨只不过是没在他身边不久,他就开始对着另一个男人献殷勤!
    即使另一个男人,就是他自己也不行!
    这样的男朋友,是不是可以扔了:)
    萧清墨语气的变化极其微弱,但凡粗心一点儿就难以察觉,但楚留香并没有错过这一点,动作自然的收回手帕,心底思索其中缘由,顺口说道:你真的无事?你的脸色看着很不好,若是上官信得过楚某,在下替你把把脉如何?
    萧清墨神情一顿,短短一句话,他准确的抓住重点,我的脸色很难看?
    以他对楚留香的了解,若是自己看起来不太好,楚留香这么做倒是能理解,这样一想,楚留香的男朋友头衔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徘徊一圈,又稳稳的回到原地。
    楚留香正要回答,展昭恰好走来,看清萧清墨的脸色后瞬间变得凝重,急声道:上官,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虽然焦心萧清墨的情况,但他也没忘记白玉堂,转头带着些许歉意的开口道:金公子,我们还有急事,今日只好就此别过。
    白玉堂也看清萧清墨的神情,自然不会说什么,飒然一笑,朝不远的一家客栈颔首示意,我就住在那儿,若是有空可去那儿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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