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周强感觉自己肝火旺盛,心中的暴怒几乎沸腾!!!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周强感觉自己仿佛是回到了最为卑微的街头时光,在他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儿时。
    那些稍大一些的孩子肆无忌惮地抢夺他乞讨来的宝贵食物。
    那些活得无比卑微,所以心灵扭曲到蹂躏弱者取乐的痞子和流氓们令人发指的欺凌。
    陈胜利,这位曾经的龙堂大佬,他所经历的所有一切,都令周强感同身受。
    而且……
    这一切都并非是故事,而是血淋淋的人生。
    在故事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被蹂躏和羞辱的孩子将最终崛起,将那些混蛋踩在脚下。
    然而,在人生中,却往往并不会有那些。有的只是午夜梦回时的愤懑和羞愧,只是低下脑袋默默忍受的怯懦和恐惧。人生就是如此,对社会底层的人来说,绝望多于希望。
    周强咬紧牙关,他对于记忆碎片中的陈胜利,已经有了极为强烈的代入感。
    周强即是陈胜利!
    陈胜利便是周强!
    阖上眼皮之后,周强再度沉浸到了陈胜利的人生中:
    躺在地上的陈胜利一脸黯然,也觉得自己真是个孬种,就算豁出去也保不住雅婷。
    他忍不住地想:就凭自己这样的废柴,渣滓,垃圾,loser,也好意思暗恋人家?也敢跟黄毛拼命,真是吃了熊心豹胆。
    那群混混都上来一通拳打脚踢。
    不过,人贱就命硬,陈胜利唯一值得吹嘘的优点,大概就是挺耐揍的,天生皮糙肉厚。
    所以陈胜利貌似鼻青脸肿,摇摇晃晃的,但其实神志清醒,就是三分真七分假的在装惨,毕竟就算是混混,也不想招惹杀人的重案,他们手里有轻重,知道看情况停手,就像现在,他们见陈胜利鼻血满脸,以为他已经快要不大行了,所以多数混混已经停手,少数还在揍的,也都挑些后背、大腿之类肉多的地方。
    打人嘛,发泄是手段,立威是目的,社会上都是老油条,谁都心里门儿清。
    免得真出事儿大家都完蛋,混混们也清楚这家夜店是安装着监控摄像头的,真打110报警的话,谁都甭想跑,照着录像视频中的画面做成通缉令,一抓一个准儿。
    黄毛很得意,在他肆无忌惮欺负陈胜利这种小人物时所获得的强烈刺激感,简直是比他玩弄女人的时候都兴奋。
    他甚至双手按住陈胜利肩膀,用膝盖撞陈胜利肚皮,拿陈胜利当人肉沙包,疼得陈胜利差点吐血,陈胜利不经意间一瞥,就看到他的眼球锃亮,像是有些疯癫和病态,简直像入魔了。
    雅婷已经哭成泪人了,但黄毛和混混都是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陈胜利感谢雅婷对自己的怜悯,也感谢黄毛他八辈祖宗,强忍着剧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想再挨会揍他们总该停手了,不会真打死自己吧?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陈胜利口袋里的水果刀,也不知道陈胜利现在其实安然无恙,他们觉得陈胜利现在就像掉光牙的老太太,全身上下再没有一点点威胁,临死前咬人的本事都没了。
    换成是谁,估计都会那样想。
    所以陈胜利猛然意识到:歪打正着,陈胜利第一回劫持黄毛的计划尽管泡汤了,但天赐良机,狗日的黄毛现在痛殴陈胜利时,又把他的软肋送到陈胜利面前了,而且对陈胜利不设防,现在捅他,易如反掌!
    陈胜利脑仁疼,龇牙咧嘴,意识快要模糊了,黄毛那瘪犊子真狠呐,拳拳到肉,打在陈胜利腰间软肋上。
    所以,陈胜利再也没法子去心存侥幸!
    再瞻前顾后的话,陈胜利觉得自己真心有可能被活生生打死,黄毛这种家里有权有势的富二代下手没轻重的,他可能不怕犯法,就像陈胜利先前碰到的那个道上大哥,家里背景雄厚,能把死刑立即执行变成无期,然后贿赂狱警搞成戴罪立功,疯狂减刑,最终还有一手保外就医,甚至干脆去国外逍遥。
    再等就是鳖孙!!!
    陈胜利咬紧牙关,兔子急眼了还咬人呢,他也是个男人,所以他猛然伸出左胳膊扼住黄毛的喉咙,右手掏出明晃晃的水果刀,搁在他的后腰,大喝一声:“都给我特么的住手!抱着脑袋蹲下,谁敢不老实,我一刀就让这个杂碎完蛋!老子贱命一条,豁出去了,能拉上这个瘪犊子一块去地狱,也算杀回本钱了!”
    刀的威力是无穷的,黄毛肯定很清楚他跟陈胜利换命不值当的,态度立刻就软化下来。
    混混们全懵逼了。
    他们都以为陈胜利快完蛋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那满脸血其实都是陈胜利自己乱抹的鼻血。
    这大概就是苦肉计的优势吧。
    水果刀插在黄毛后腰,隔着衬衫,让那小子吓个半死,像他这种养尊处优的混蛋,可能就在《古惑仔》电影里看过这种斗殴,平常根本没人敢招惹他,现在一下子变成陈胜利的俘虏,裤裆里顿时就传来些尿骚和屎臭。
    当屠夫变成肉猪,被捆住四蹄躺在砧板上,他们表现得未必就比肉猪更好。
    “呵呵。”
    “黄毛,你个狗杂碎刚才要揍得老子险些尿了一裤裆,现在轮到你屁滚尿流了,报应啊!”
    陈胜利心里特别快意地怨毒嘟囔着,然后又有点慌,不知道这件事怎么收场,他丢这么大人,能善罢甘休吗?一想结局陈胜利就直哆嗦,怕他找人搞死自己。
    陈胜利就一个破保安,大腿没黄毛胳膊粗,哪里玩得过人家?
    到现在为止,陈胜利想的也是息事宁人,不愿意把事情搞大,陈胜利心知肚明自己输不起,也不是跟人斗个你死陈胜利活的料,否则何至于在夜店混口饭?
    “让路。”思索半晌之后,陈胜利阴沉的吐出口血,加上半颗挨揍后脱落的牙齿。
    尽管没照镜子,但陈胜利知道现在自己满脸血,瞧上去肯定凶神恶煞,像个嗜血的疯子,加上手里的人质,说话八成有效果。
    果然。
    黄毛手下的混混们齐刷刷让出条路。
    “万事好商量,你放了我,从今往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以跟你保证。或者,你开张支票也行,随便填个数字我都立马签字。”黄毛终于开口说第一句话,态度软得像个娘们,脸也是铁青中带着猴屁股一样的红。
    黄毛之所以如此羞窘,原因他和陈胜利都心知肚明,混混们想必也清楚,因为黄毛当众吓尿了,也吓屎了。
    已经有一股子骚味扩散开来,刺鼻无比。
    陈胜利笑不出,口中有点苦涩,像黄毛那种人,现在他有多惨,将来陈胜利会惨十倍,看来得尽早在夜店辞职,滚出上海,否则一场血光之灾是难免。
    就冲黄毛刚才揍陈胜利那劲儿,打瘸腿那都是轻的。
    不得不说,黄毛的提议让陈胜利有点心动,他给出的第一个条件陈胜利就很满意了,能直接将事情揭过去,让陈胜利继续以往的生活,听上去不错。至于黄毛要给陈胜利支票,任陈胜利写数字,陈胜利也就在第一时间有点财迷心窍,但陈胜利不蠢,现场有一群混混是人证,加上夜店的摄像头,只要黄毛家里稍微动下关系,就能把陈胜利人证物证俱全的办成绑架罪。
    支票烫手,沾上怕是就得进监狱啊,陈胜利冷汗淋漓的想到这点,赶紧缩回伸出的手。
    “走,咱们一块儿冲出去。”陈胜利对雅婷点点头,带着有些傻眼的她走出贵宾包房,门口立刻就是一群内保聚起来,但所有人都表情忐忑,平时跟陈胜利称兄道弟的,现在都躲瘟神一样看陈胜利,让陈胜利心里一阵憋屈。
    陈胜利知道他们的想法:现在陈胜利惹上**烦了,简直在找死,谁沾上谁倒霉。
    “你疯了?!”
    夜店的经理也是呆若木鸡地看着周强,咬牙切齿:“你给我立刻放了汪少!否则的话,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懂?再敢硬撑下去,以后你在燕京半寸立锥之地都没了!”
    雅婷惊恐不已,她很清楚招惹到大人物的恐怖。
    陈胜利行尸走肉一般,木然地看向他,只是挥了挥刀子:“让路。”
    他已经有了觉悟。自己的人生毁了就毁了吧,破罐子破摔,再差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拯救雅婷的人生,让她能够逃出虎口,回到校园中。
    “往后,就别再来做小蜜蜂了,换份工作吧。”陈胜利涩然苦笑,满嘴鲜血地对雅婷道,“你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做近猪者猪近墨者黑吗?你虽然不想做应召女郎,但是呆久了,却恐怕就没有回头路了,而且,到时候如果被你的同学撞见,人言可畏啊,到时候你的名声也就臭了。以后……别再来了。”
    “呵,你以为她爹欠了多少赌债?”夜店经理轻蔑冷笑,斜睨雅婷,“有句话我得告诉你,你爹昨个儿在赌桌上又是欠下一屁股债,现在,道上有人指名道姓要去你家登门讨债!他拿不出来的话,就拿老婆闺女抵债!所以,你如果丢了这份工作的话,你妈就得被捉去接客,嘿嘿嘿。”
    “不!!!”雅婷凄厉惨叫。
    “所以,想想后果吧。你家本来就得罪了大佬,现在你又得罪汪少。将来一家四口就全完了!想想你爸,想想你妈,想想你弟!”夜店经理的每一句话,都几乎将雅婷逼疯。
    然后,他仿佛毒蛇般唆使道:“现在,你的手里不也抓着玻璃瓶子碎片吗?你从陈胜利手中,把汪大少救回来,他一定会心存仁慈,帮你偿还你爹的赌债的。到时候,你家就全活了。”
    “我,我,我……”雅婷目光茫然,整个人陷入绝望的困惑中。
    “你妈含辛茹苦把你抚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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