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客人没看成热闹,最后讪讪走开。真心对衣服感兴趣的千金小姐们,这会却是不言不语了。
    女子看女子,总是多那么两分打量,从头到脚,再到每一根头发丝恨不能看得清清楚楚。
    春至两家的订婚宴办得人尽皆知,整座凛都的人都晓得春少爷的未婚妻是至家大小姐,而能明目张胆地踏入此地教春少爷且去忙的人,除了那位大小姐,还能有谁?
    至秀对现世的生意不甚熟悉,但做生意免不了与人打交道。只要是人,就有应有的性情。
    前世作为世家不受宠的女儿,隐忍蛰伏,多年来打磨出的生存之道,以至于她对人心的把握、对人情往来的熟稔,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遇到无法解释的问题,她只但笑不语,自有身边的侍者给出专业的回答。
    进门前那些围着春承热情搭话的千金小姐,先是被至大小姐出众的谈吐吸引,再被织锦阁质量上乘花色繁多的衣饰夺去注意。
    有些人似乎天生审美就比她人好,无师自通。
    至秀在推出旗袍的时候,时常会捎带与之气质相合的丝巾首饰,她嗓音动听,容貌昳丽,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者有春少爷坐镇,即便有人生出其他心思,也不敢乱来。
    侍者恭恭敬敬送走客人,又恭恭敬敬地返回,在未来少奶奶跟前站稳。猛地见到能对阁里生意做主的另外一个主子,惊艳之余,还有未知的忐忑。
    “少、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陡然被人喊‘少奶奶’,至秀那股害羞的劲头涌上来,不敢教羞涩显露人前,她强装着淡然,看了眼老神在在的春大少爷。
    春承心细,察觉到她刻意藏起来的不自在,冲着侍者冷淡道:“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
    她惯来冷冰冰的,唯一的温声细语只给了眼前这人。侍者不觉什么,笑着退开。
    春承指尖点在右手手背:“秀秀喜欢做生意?”
    料到她有此一问,至秀从容道:“算不上喜欢,却也不讨厌。”
    之所以会,说起来还是前世为了嫁个好人家,能够妥善的相夫教子,打理俗务。而后阴差阳错嫁进春家,有了一个女夫君,又在成亲当晚遇上城破,转念一想,至秀眸眼生出笑意。遇见这人,怎一个缘字了得?
    “你笑什么?”
    “笑春少爷,女人缘极好。”
    “女人缘?”想到方才聒噪烦人的画面,春承面色古怪:“这算是什么好事?”
    “不算好事吗?”
    至秀笑吟吟地看过去,心思不停翻转:你前世身为女子,却还是娶了妻,遑论这一世女扮男装更要继承家业延续香火,两辈子加一块儿你总免不了和女子纠缠,女人缘极好的你,我说错了么?
    “秀秀?”春承被她看得脊背发凉,当下站起身牵起大小姐的手就往楼上走。
    至秀随着她的步伐,也没计较被她强硬地带上楼。春承病弱,便是强硬,真落在手腕也没多少力道。
    想到她那副教人心疼的身子骨,那份无名之火隐隐有熄灭的趋势。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在看到春承的瞬间,她分明是欢喜的,即便春承喜欢拈花惹草,她也并不觉得能以未婚妻的身份强求什么。
    春承愿意娶她,是为践前世之诺。她们二人,命里相缠,既亲密,又生分。
    若无城破,她与春大小姐,顶多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新婚夜春承说得很明白,她不喜欢她。
    而至秀呢?
    至秀对她的感情是复杂的,感激、欣赏,还有藏在心底不足为外人道的艳羡与崇拜。
    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欣赏她能文能武少年时就敢背著书箱以女子之身四处游学。艳羡她蔑视世俗的压制,崇拜她说走就走的胆魄,多年闯荡出的盛名。
    若无这趟异世奇妙的相遇,她们还是仅有几面之缘,勉强比陌生人好些的枕边人。
    可事实上是,来到这,她们已经成了彼此维系真我的一条纽带。
    她晓得春承的真实身份,晓得她那些不为人知的经历,而春承,见过她的无助,见过她最美的样子,见过她失态的样子。
    生分,也亲密。
    很奇怪的关系。
    所以,她又不是春承放在心坎的那人,有什么理由对她生出埋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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