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外面一片嘈杂。
    是记者!
    助理老师快速看了那边一眼,脸色发白,遭了!记者真的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乔老师怎么办?
    乔越顿住脚步回头看去,停车场东南方向,派出所大门围栏外,黑压压一片摄影机和人头。
    慌什么慌!
    乔越还没说话,就有一个干净利落的女声从后方传来。
    副总陶佳也到了,她踩着高跟鞋朝这边过来,瞥了乔越一眼,把目光移到助理老师身上,紧张什么?记者还能跑来派出所狂按快门?
    是了,这里是派出所,媒体是不敢进来的,所以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可是这外面黑压压一堆记者蹲点,也无法不让人不紧张。
    助理老师看了看这边的乔越,又看了看那边的陶佳,小心翼翼开口,陶陶副总,您您有办法?
    陶佳双手抱在胸口:没有。
    那太好没没有啊,那助理老师又把目光投到乔越身上,乔老师,那您
    进去再说。
    乔越说完转身进了派出所大厅,陶佳随后,助理老师愣了几秒,也忙跟上。
    大厅里接待他们的警察是一位中年大叔,大叔悠悠喝了口水,盖上老干部茶杯拿在手上,问道:你们都是天景娱乐圈负责人?
    三人说清楚身份,警察大叔把带去休息室等候。
    一个小时后,审讯室的门打开,受审结束的练习生依次从里面出来,看见他们分别喊了他和陶佳一声,然后站朝一边低着头。
    先出来的六个练习生,脸上不同程度的挂彩,最后走出来的是修泽。
    修泽还穿着表演时候的衣服,他脸上没有挂彩,身上也没有伤。一副手铐拷在他双手手腕上。
    发生斗殴行为的总共八人,其中六人轻伤,一人无事,一人重伤。报案的人叫徐虎,重伤,已经被送去医院治疗警察大叔抬着一份文件念着。
    根据徐虎以及其他六人的口供显示,案发时间为下午5点25,练习生决赛宣布完结果后。徐虎带着他几个小弟去洗手间,刚好碰到修泽。他们跟修泽原本关系就不合,再加上修泽得了第一,谁心里都会不平衡,徐虎就冷嘲热讽了几句,谁知修泽听不顺耳就动起手来。借着这个由头,把平时他最看不顺眼的徐虎揍进了医院。
    而修泽的口供比较简单,总结来说就是,他们的话太难听,一时没控制住拳头。
    说完这些,警察大叔拧开老干部水杯喝口水,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太容易冲动,一点小事而已,你看看这脸,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非要动拳头。
    警察大叔合上杯子放桌上,指了指那六个人,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记得去医院,一个个这么俊的脸,留疤可不好看。
    然后又指了指修泽,那个,打人的。
    乔越一颗心提起来,实际上刚刚看到修泽手被拷着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悬起来,只是现在悬得更高。
    故意伤人罪,是要坐牢的。
    只见警察大叔走到修泽面前,给他解开了手铐,笑着拍拍他肩膀,小伙子,被你打的徐虎现在在医院躺着。去给人家好好道个歉,不然,人家要是告你故意伤人罪,你还得光顾这里。
    乔越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不动声色,说了声走吧就率先出了大厅门。
    停车场。
    外面好多记者!
    一个练习生惊叫一声,缩到另一个练习生后面把自己脸遮住,其余练习生也忙转过身低下头遮住脸,窃窃私语。
    记者怎么来了?我们打架是被记者知道了吗?怎么办?
    陶佳冷了那几个练习生一眼,现在知道害怕了,打架斗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怕?
    陶副总,我们冤枉,我们哪里是打架斗殴,我们是被殴。说着眼神朝修泽看过去。
    另一个补充:就是,您看看我们脸上的伤,过几天还要表演呢,陶副总,您可要为我们做主。
    公司自有公司的规定。乔越打断,冷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切处罚回去再说。
    那两个练习生看了看陶佳,见陶佳没什么反应乖乖闭了嘴。
    他们现在面临一个问题:这里只有两辆车,乔越的一辆,陶佳的一辆。但是连上陶佳的司机,这里一共有十一个人,也就是说,有一个人要落单,得从这里走着出去,而围墙外面全是虎视眈眈的记者。
    大家也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参与打架的练习生是绝对不能让他们自己走的,只能塞车上运走。陶副总,乔大经纪人,自然也不能让人家走路,而陶副总的司机要开车
    再三斟酌后,助理老师自告奋勇,陶副总,乔老师,你们先走。记者记者不会太注意我,我我等会儿打车
    会开车吗?乔越问助理老师。
    嗯,会。
    你开我的车。乔越将车钥匙丢过去,随便指了四个人,你们坐我车,剩下的坐陶副总的车。
    等会儿看我把记者引开,你们就走。
    脸上的伤我会请医生到你们宿舍去帮你们看。回去以后,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陶佳摊了摊手,我没意见。就先上了车。
    练习生也跟着上了车,助理老师还在那里犹豫,乔老师,要不还是我
    你应付不来。
    丢下这句话,乔越朝门口走去。
    是乔越!是天景的经纪人!
    记者看到他,洪水一般朝他围过来。
    听说练习生打架,120都来了,请问是真的吗?
    人是被打成重伤了?你们来派出所是保释练习生的?
    是因为什么打架?麻烦说一下。
    乔越把记者引到距离门口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才开始回答问题。
    从小就进娱乐圈的人,这种情况乔越遇到的不少,面对这种场合,他有一套自己的应对办法。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些问题,而是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来拖延时间。
    等看到那两辆车驶出派出所大门,开远了,他想脱身,却发现有些困难。
    乔先生,麻烦您说一下。
    请回答一下。
    刚刚记者还没有这么多,一下子,居然围起这么多。他被摄影机话筒堵在中间,现在就是从底下钻可能也有点困难。
    看记者这阵势,他不回答完这些问题,大概是不会让他走了。
    害。
    看来得找人求助了,他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那声音还有点耳熟。
    看,沈怡然在那里!
    沈怡然今年刚拿下了最佳女主角,是现如今炙手可热的影后。对于记者来说,这里采访不到东西,能采访到影后也是一个不错的收获。
    记者纷纷转头朝那边看去,有的记者甚至已经开始朝那边跑。
    沈怡然拿奖后这段时间在举办全国巡回演唱会,按理说不应该在这里。密密麻麻的人群,乔越也看不清楚那边的人到底是不是沈怡然。
    正疑惑,突然眼前一晃,有人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跑出人群,跑了一段路,乔越想起那个声音为什么会耳熟了。
    拉着他跑的人,是修泽。
    修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帽子口罩把自己捂得严实,但乔越还是一眼看出来。
    你怎么没走?乔越问。
    前方的身影顿了顿,没回答,也没回头,只是拉着他不停往前跑。
    乔越根本没有看路,死死盯着眼前这人的后脑勺像要盯住个洞来。
    直到跑进一处无人的巷子,修泽才停下来,转过身,摘下脑子和口罩,低着头沉默是金。
    回答我的问题。
    乔越很生气,身为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不听从他的安排,不跟着大部队走,擅自跑出来,还跑到记者面前晃?他是嫌死得不够快?
    我
    修泽看了乔越一眼,又低下头。他原本以为乔老师看到他第一个问题会质问他为什么打架?没想到问的是他为什么没走。
    犹豫了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开口,对不起,我我担心您。
    少年眸子里是可怜兮兮的光,想看他,又不敢看。
    乔越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修泽还抓着他的手,局促地抽出手,转过身朝前走。
    跟我来。
    乔越走到路边,招停一辆出租车。自己先上去,看修泽站原地没任何动静,他有些不耐地命令:上车。
    修泽哦了一声,坐到了他旁边。
    司机问:去哪里?
    修泽:去天景宿舍
    乔越打断:紫金华苑。
    紫金华苑是乔越所住的公寓名称。
    修泽有些尴尬:乔老师,我还是重新打一辆吧,司机师傅麻烦您
    别动。乔越按住修泽要去拉车门的手。
    你今晚住我家。
    第11章 他的温柔
    坐上车后乔越就没有再开口说话,也没有问修泽为什么打架。
    两人各怀心事,后座气氛凝固,但车厢内气氛却十分活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车载广播里放着相声,司机一路哈哈哈哈哈,后座两人没有任何反应。
    司机沉迷在相声里,一时没注意后面的两人。车子开了一会儿,相声又到一处笑点,司机笑得捶方向盘。正好是红灯,司机自己笑了一会儿,回头一看,后面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更加面无表情。
    司机用有毛病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把相声关了,换成粤语歌。
    四十分钟的路程,司机大叔一路献唱。嗓音那是又高又亮,既缓解了沉默的氛围,又带来精神上的陶冶,只是一个音都没唱准。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乔越先下车,对后面的人淡淡道:跟我来。
    修泽跟在乔越后面,两人进了小区,坐上电梯。从电梯上下来,乔越拿出钥匙开了门,他先进门,看修泽还站在门外没动。
    进来。
    修泽往前挪了两步,问道:乔老师,为什么要让我住你家?
    你也看到记者的阵仗了,你现在回宿舍是想去找死?
    乔越说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递过去,修泽走过来,接过拖鞋,小声说了一句:那就,打扰老师一晚上了。
    乔越还是没有问他打架的事。
    修泽换上拖鞋,乔越指了指沙发,先坐一下。
    修泽坐了几分钟,看见乔越提着医药箱朝他过来,他皱起了眉毛。
    乔老师,您是哪里受伤了?
    乔越没回答,径直走到他面前蹲下,开始卷他的裤脚。
    乔老师!
    他惯性想缩回脚,又怕踢到对面的人,忙收回动作。
    怎么会?
    他怎么会知道
    乔越确实知道修泽受伤了,一个人打七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只是别人伤的地方在衣服外面,他伤的地方在衣服里面,所以别人都不知道。
    从他们走出派出所,乔越就注意到修泽走路的时候左腿有些不自然,那种不自然在别人眼中是自然的。但乔越上辈子跟修泽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多年,是非常熟悉修泽的各种行为姿态的。
    卷起裤脚,果然,之前受过伤的膝盖又青紫一片。
    乔越棉签蘸上碘酒,帮修泽擦着伤口,淡淡问:你上次膝盖是怎么受伤的?是被人踢,还是利器留下的?
    结合后面几次打架,和今天这种情况,乔越对第一次看见修泽被围殴的情形有些疑惑。
    以修泽的性格,不可能乖乖躺着被人揍而不反击,而以他打架的暴力程度,也不至于被打得浑身是伤而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磕在楼梯上,磕破的。
    用碘酒消了毒,乔越在伤口处喷了跌打损伤的喷雾,然后检查了一下其他地方,确定没有伤口,才把他的裤脚放下来。
    东西收回医药箱,放回原处。乔越走过来坐到修泽对面的沙发上,与他平视片刻,开门见山。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在天景楼梯间,你被黄毛他们殴打,为什么不还手?
    修泽犹豫了一下,看着乔越的眼睛,缓缓说了出来。
    乔老师,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有很多小孩,但是阿姨少,一位阿姨要照顾很多小孩,所以很多阿姨是没有耐心的,但是有一位阿姨不同。
    那位阿姨姓阮,阮阿姨人很好,很温柔,是福利院所有阿姨中最好的,她对我也很好。我有次发高烧,烧晕过去,是阮阿姨一直陪在我身边,用湿毛巾帮我降温,陪了我一夜。福利院其他阿姨是不可能这样的,如果不是阮阿姨,我可能脑袋就烧坏了。
    可是阮阿姨却在我9岁的那年,癌症去世了。阮阿姨有一个女儿,比我小两岁,叫曈曈。阮阿姨去世后,曈曈被她的哥哥接走了,后面的几年我没有曈曈的消息。
    直到前一段时间,我才又见到曈曈,在一个酒吧。我不知道曈曈的哥哥居然是个人渣,欠了高利贷还不起就让妹妹去陪酒抵债。黄毛也是个人渣,看曈曈长得好看,就对曈曈动手动脚。
    我揍了黄毛,把曈曈救出来。也因为那次,黄毛对我怀恨在心。黄毛用曈曈威胁我,说我乖乖让他们揍一次,就放过曈曈。
    我那天膝盖上的伤,具体地说,是在楼梯上被人来回拖移几十次留下的。说到这修泽笑了笑,笑容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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