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摆放着陌生的装饰,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自从般度死后,她的房间已经许久未有过任何变动了。
    屋子里除了她,还有一位不算陌生的客人。
    莲花眼青年端坐在她的身旁,为她遮挡住刺目的阳光,嘴角眉梢含着温柔动人的笑意。
    扑洒而下的金色光芒点缀着他的身影,带走青年身上仅存的真实感 ,哪怕他依旧坐在她身边,仍旧是虚妄的,就像梦的延续一样,不可捉摸。
    从第一次见面起,眼前的青年总会浮现这副表情,很多时候贡蒂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凝视她的不是哥哥的血脉,而是比印象中的神明更加寂寥且广阔的存在。
    虽然看起来您似乎一场好梦,不过您实在是睡了太久太久了,需要起来走走才行。春天的话差不多全部开放了,如果错过的话会非常可惜。
    意识里最后清醒的时间,应该是秋末才对。
    顾不得耳边因为时间的错乱而纷扰的幻觉,贡蒂伸出手,有些怔忡地看向空无一物的指尖,明明在默然的黑暗中可以体会得到那种想要抓住什么的渴望,真正醒来以后却茫然无措,只能呆愣地停留在原地。
    我似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明明身体没有任何反应,意识里却应该想起了一些非常久远的记忆,梦中的自己好像因为做出了某个决定,特别伤心的样子。
    哪怕绝望的泪水掩饰不住地漫延在掌心里,做出了决定的她又相当决绝地抛弃了那个珍贵的事物,没有回头。
    晃神中,贡蒂看到了一向藏在温柔笑容实则漫不经心的侄子正以一种莫名悲伤的眼神看着她。
    可以看清所有因果,走向真实的双眼映衬着一幕幕悲欢离合,但眼睛的主人缄默着,他能做的,好像也只有用力微笑。
    我睡着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吗?阿周那他现在怎么样?
    应该是错觉吧?她睡了太长时间,所以会误看了奎师那的表情。
    贡蒂将心中繁杂的郁念压在脑后,做为母亲的本能,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她的孩子。
    即使她给予每个孩子充足的爱,不偏不倚呵护他们的成长,但其中真诚懂事的最小的孩子,在幼小的他跌跌撞撞奔向她的怀里那一瞬间,她却无法做到不偏爱。
    最亲近的母子背后,相隔的是最遥远的母子。
    贡蒂没办法想起,虚幻飘渺的梦里,她也曾亲近地握住即将抛弃的婴儿的手指,脸贴住脸,他们的呼吸曾经那么接近,几乎融为一体。
    她记得她对他的的愧疚,记得遗失他的痛苦,唯独不记得,她对他的爱。
    =====
    在进入般度的族群后,四处可见的,是被收养的孩子们。
    似乎附近战乱失去亲人的孤儿们都聚集在这里,没有任何拘束地跑跑跳跳,在泥堆里滚了一圈相互打闹。
    他们好奇惊羡的目光打量着格格不入的外来者们,保持着距离。
    相对于难以靠近的迦尔纳,往往恩奇都能很快融入到集体中,哪怕再警惕不愿意接近生人的孩子也会围着绿发少年,争先恐后地表现着自己。
    直到恩奇都将手里的糖果全部分发下去,幼童们没有像其他人般一哄而散,反而带领恩奇都走了许多地方熟悉环境。
    至于被他们称为脸很臭的哥哥迦尔纳,则是默默无闻被顺带的家伙。
    恩奇都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他十分喜欢小孩子,同时非常招幼崽喜欢,即使是一句话,一个笑容,他都能将这种亲和力发挥到极致。
    迦尔纳的幼年时期,正是在这种温暖的氛围长大,即便作为异类不招人喜爱,那些同龄人也不会去故意欺负他。
    染满了温暖绯色的记忆,许多年以后仍未曾褪色,反而随着岁月愈发鲜活。
    他在感受到幸福的同时,心底还会有一丝空落。
    两人行走在般度的领地中,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般度五子在刻意假死被驱逐后,在岁月的累积下积蓄了不少力量。
    不过对于迦尔纳来说,眼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冷眼旁观的事外之物。
    假如......我没有遇到兄长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从未听过迦尔纳说过类似的语句,在恩奇都心里,御主是个不需要太过担心自律的孩子,总是乖巧得不像样子,他很少听过迦尔纳的心里话,对方总会把心思藏在恩奇都看不见的地方,就连笑意都透露出淡漠。
    因为我跟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想,如果哥哥没有捡到我,或许我会像他们一样,流离失所,然后接受他人的施舍。
    迦尔纳清楚般度一族收养孤儿的用意,不仅仅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同样没有牵绊的孩子们,在成长以后将会是是般度族最锋利的武器。
    那么假使他没有遇到恩奇都,他最好的结局,或许是作为某人的武器而活着。
    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就算成为武器活着。对于迦尔纳而言,不过是相似时空的不同结局。
    他只是觉得,要是真的错过了兄长,会有一点遗憾。
    你会成为一个英雄。
    迦尔纳微微睁大眼睛。
    他似乎是不解兄长干脆利落的回答,月白的肤色迅速燃起一抹绯红,天青色的瞳眸里,倒映的是兄长灿若暖阳的笑容。
    明明,他应该是太阳才对,可是在此刻,眼前的少年更像永不熄灭的光芒,照耀闪烁,遥不可及。
    无论有没有我,迦尔纳都能成为一位伟大的英雄。
    恩奇都不会改变既定的事实。
    不具备说谎能力的他自然不会存在安慰他人的美德,他所表达的,只有所见之物。
    在回应迦尔纳的瞬间,恩奇都的确看到了。
    连接黑暗的魂灵,因许下要实现的愿望所绽放的微小光芒,那片无数愿景形成的星空之海中,在恩奇都接下委托交相呼应的,是纯净的红色。
    独属于迦尔纳的红色,比起摇曳的焰火,更像一朵徐徐盛放的红莲,恩奇都一直期待可以见见它的主人。
    那时候我在想,拥有如此美丽光辉的许愿者,会是怎样的样子?
    就算我不存在于这里,那么美丽的灵魂,一定会坚定不移地遵守着自己的品格,我所能实现的,不过是一点微小的帮助。
    绝非如此。
    迦尔纳动了动嘴唇。
    他想说的话有很多,可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无数画面翻飞而过,从建国,回归少年学艺的艰辛,到年幼得的尊尊教诲,再往前跃进,本该空白的婴儿时期,他看到一双手将他从冰冷的河水中抱起,幼小的脸紧贴着温暖的胸膛,然后婴儿的手抓住他的长发,就像抓住了依靠。
    每一副画面,全部都有绿发少年的剪影。
    在另条世界线里,这些本该空白残失,孤独的英雄,唯一得到的仅仅是父神的祝福,在无尽诅咒中下定坦然面对死亡的决心。
    是恩奇都让本该什么也无法拥有的太阳之子,得到了珍重的宝物。
    带领迦尔纳成长的,并非缺席已久的亲人,只有恩奇都。事实上他得到的太多太多,缺失的部分早已得到填补,从未有过遗憾。
    原来拥有的东西太多,心中满溢的情绪不会是饱胀的喜悦,参杂着他亦无法理解的惶恐。
    我不需要遥远的未来,现在就足够了。
    迦尔纳偏过头,眼神坚定地说出平静答案。
    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你的亲人,那么也许你的想法便会改变。
    我会感谢他们让我出生,赐予我生命,可是那样的时光比现在更加快乐,哥哥......才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恩奇都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不过他很高兴迦尔纳会觉得当下是幸福的。
    泥人不经意地想到自身的任务,哪怕每一次都不知道御主真实的愿望,但他可以猜测到,他离目标或许很接近了。
    【第四卷 风吹樱落雪】
    第四十六章 晴明
    世事如幻梦般迷离破碎,无论真实虚妄,都是过眼云烟。
    只不过,那个梦,又可以继续多久呢。
    平安京的冷冬缓慢又不容迟疑再次降临了,白雪皑皑,四处是看不见尽头的苍茫。
    贵族们吟唱着赞美冬雪的和歌,而将这场冬雪带入世人眼前的始作俑者,却漠然地穿过一具又一具冻僵的尸体。
    少女宛若冰晶凝结的白色长发柔顺地垂在腰间,空灵澄澈的幽蓝色瞳眸直直地看向被冰雪覆盖的平安京。
    她不似人类的姣好面容仿佛笼罩着看不清情绪的雾气,虽然可以轻易体会到那双美丽眼眸深处的忧郁,却如同雾里看花,触不可及。
    又死了很多人吗?
    不论是饥寒交迫死在风雪中的贫民,还是隐藏在暗处吞噬人心的魑魅魍魉,死去的人每天都在增多。
    曾经和平美丽的樱之首都,暗地里的某些部分已经开始发生了质变。
    一切都在那位大人的预料中,亦或许正是因为想要完成他的心愿,本该出现在深山荒野的妖怪,名唤雪女的山野精灵站在这里,等待着下一步命令。
    看来晴明大人是正确的......
    平安京真的乱了。
    风雪交加的午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加寒冷,不下雪的空隙,苍穹之上也总是雾蒙蒙的一片,许久未出现过真正晴朗的天气。
    雪女的步行到哪里,哪里就比上一刻温度更低,故只要有雪女诞生,她们就会自我封闭在荒无人烟的地方。
    她们的指尖缠绵着霜雪,血管流淌着冰流,就连呼吸也是冷的,比起赠予更像是诅咒。
    但,有一个地方是例外的。
    当雪女踏入那个庭院的时候,温暖的风吹拂而过,春日的痕迹弥久不散,本该隶属于她骨血里的霜冷刹那间压制殆尽,变成了真正的普通人。
    正因为它是最伟大阴阳师的杰作,即使它再特殊一点,又有什么可以吃惊叹息的呢。
    枝头的樱花徐徐绽放,绯色的烟霞染红整片灰蒙的天空,绚烂短暂的花朵组成好似梦境般美丽虚幻的画面,如此不真实。
    花瓣坠落的声音,花瓣的香气,却无一不在证实,眼前的景色并非虚无。
    雪女轻轻呼出一口气。
    在外界可能会轻易造成灾难的霜气只是浮起淡淡的白雾。她伸出手,轻柔地接住了一片樱花。
    她像是怔住了,过了片刻才收回手,看向树下的青年。
    晴明大人呢?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面孔清秀雅致,充满了隶属于这个时代的贵气优雅,只是这副温柔长相的眉眼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孤傲。
    他身着金色狩衣,乌黑的羽翼垂在肩上,透露出他并非人类的身份。
    晴明大人有要事在身,所以暂时出去了。
    青年坐在树下,清淡恒远的目光向下收敛,只有走近才可以看到他正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
    因为时间过久,散落的樱花落满他的发间与肩膀,只不过怀中的孩子未醒,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并没有让他在意。
    雪女沉默着走向前,没有认真看向备受瞩目的大妖怪大天狗一眼,反而仔细地注视着躺在青年臂弯里的幼童。
    这孩子还没有清醒吗?
    嗯,大概因为是初诞生的花草精灵,没有适应好人间的环境,现在还很虚弱。
    他们口中的孩子身量幼小,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小小的一团,只不过看着便让人心都软了。
    就连孤傲冷漠的雪女,在第一次见到被晴明大人抱在怀里小家伙的时候,她一直追随着晴明大人的目光出现了动摇。
    为什么会那么可爱呢?
    即使是现在,一旦视线里出现那孩子的影子,雪女冰封的心就开始止不住的软和起来。
    毕竟,雪女这个种族最不能抵御的,就是美貌这种虚无又赏心悦目的事物。
    睡着的幼童半侧着脸,虚握的拳头紧贴着靠近大天狗胸膛的脸颊,表情乖巧而朦胧,尚存婴儿肥带着肉感的小脸可以想象到触碰时的绝佳手感。
    浅绿色的长发交织在金色的衣料间,伴随着呼吸浅浅浮动,即使五官尚未舒展,却很容易联想到神明之类的,高高在上,不似人间之物的绮丽。
    不知是微风的浮动还是内质的觉醒,忽然,收敛住的睫羽微微动了动。
    =====
    再次回到里世界内,恩奇都站在充满愿望的星海中,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离挚友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并没有迟疑,他捕捉到距离最近的那个愿望,紧握在手心。
    要马不停蹄地赶往才行,如果可以更靠近一点,或许不久后的将来,他就可以再次看到那个永不低头的傲慢身影,用自己的方式来与阔别已久的友人进行交流。
    恩奇都非常怀念针对泥人而蓄势待发的王之宝库,他们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好好分出胜负了。
    恩奇都不知道,链接着愿望的另一头,不仅仅是简单的任务对象。
    在他回应愿望的那一瞬间,恩奇都就实现了御主的愿望。
    【养SSR太累了,可恶,你们这些SSR不要过来,我不想再肝了,为什么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又来了一发十连。】
    那是一位欧洲大佬的悲鸣。
    纵使再过欧气也不能抵挡因为日以继夜扑在游戏上而肝功能衰竭日益头秃的命运。
    然而不听话的手一次又一次打开游戏的界面,在和风的音乐下再次开启肝帝的旅程。
    【为什么不会出现一个出场就是六星的崽让阿妈省点心,不行,新出的不知火太美了,再来一发十连。】
    很显然,抑制力是不能理解这位欧洲大佬的真正心愿,也无法理解循环往复的真香定义,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崽上面。
    恰好,手机的阴阳师界面上,大佬氪金得到的黑色阴阳师伫立在樱树下,静静看着手机外的使用者。
    身体......好像变得轻盈了。
    早在决定好使用沙姆哈特的外在的时候,他的外在便没有变化过,恩奇都不是很喜欢改变自身的样子,保持着少年的外貌和体态,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恩奇都仍可以很明显地发现这种变化,他明白正是有了这种改变,身体才开始强制陷入休眠当中。
    哪怕躯体阻挡他的苏醒,恩奇都的意识一直处于清醒状态,他可以听到来自于御主的冷肃的声音,更多的,是一位少女与少年相互的对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延展的意志逐渐掌控住变化的身体,在缓慢地迟疑中,恩奇都睁开了双眼。
    放在脸旁虚握的手出现在眼前,不同于曾经骨节分明的纤细有力,肉肉的手掌小小的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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