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锋脚尖挪动,他只在父母那里听到过类似这样的争吵,明明都是吵架,但是跟小伙伴又不太一样,贸然听见十分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来找朝砚朝前辈的。
    有急事?剑霜寒反应了过来,眸中有些许光芒划过。
    无锋摇了摇头道:急事。
    按照这个时辰,你大概需要明天早上再来找他了,剑霜寒沉稳道,这个时辰混蛋徒弟应该进了空间就休息了,压根没有打算出来。
    无锋点头,抱拳行礼:还请不要转达,我明早不来!
    剑霜寒点头:好。
    无锋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从树屋上跳了下去,直接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了,即使还未成年,也是元婴之上的修士,不需要有人为他的夜行担心。
    对不起。剑霜寒的手按上了无暇的头道,我没能明白你的意思。
    无暇想起刚才,微微赧然摇头:刚才没冲动了。
    一时冲动竟是朝他发了脾气。
    没事,你若觉得哪里不舒服,可以直接告诉我,剑霜寒看着他道,虽然没办法一下改变,但我会注意。
    即使最亲密的两个人都会有争吵需要磨合的时候,很多的事情不是说因为有爱就不存在冲突,但是那样的冲突可以因为爱可以忍让,各退一步,让彼此更加的契合,直到彼此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对此剑霜寒深以为然。
    朋友和恋人是不一样的,为了长久,必须要做出努力。
    无暇抬眸,却是抿唇抱住了他的腰道:我不改。
    好,你不用改,剑霜寒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脚上被踩了一脚。
    事实证明,兔子不是,讹兽踢人的确是很疼的。
    朝砚自动给人让出了空间,晨起时从空间里面溜达了出来,本还想旁敲侧击一下师父学习的进度,结果在剑霜寒寒冷如冰的眸中只看到了茫然。
    有人找你,剑霜寒平铺直叙道。
    嗯?朝砚疑问道,谁?
    无锋,剑霜寒继续平铺直叙,他的话语一向不带什么情绪,现在更是好像仓鼠失去了瓜子一样的茫然。
    茫然到朝砚不问都觉得良心过不去的地步:师父你到底怎么了?
    讹兽太难懂了,剑霜寒语气沉重道,你能不能直接写一本讹兽语录给我?
    那师父你背到飞升成仙都有可能背不完,朝砚先把无锋小朋友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思索了一下询问道,师娘呢?
    去找朋友玩了,剑霜寒对于这个倒没有什么抵触心理,自从确定了关系以后便很是放心,之前所谓的担心全没有了,但是他好像有点儿生气。
    无暇的脾气在朝砚看来算是顶好的那种,从来不会乱发脾气,这事可大可小,朝心理专家道:不如师父你将昨晚你们的对话复述一遍,我给你们找找问题。
    然后剑霜寒就复述了一遍,记忆力相当的强悍,就是脑子是一把剑一样不转弯。
    朝砚:
    师父这样的到底是怎么弯的?
    所以他为什么生气?剑霜寒问道。
    朝砚在自己身上不行,在别人身上绝对头头是道:闭眼有很多种情况,有或许他觉得好玩的情况,也有他觉得光芒刺目的情况,但是昨晚的情况是他以为你会亲他。
    然而师父你却擦了个墨汁,擦墨汁也就算了,师娘也就羞涩一下绝对不会闹扭成怒,重点在于师父还问了人家为什么要闭眼,还说了人家闭眼不好玩为什么要闭眼?!最重要的今早又循环了一次。
    无暇的脾气是真的好,换到朝砚这里朝纵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只会使坏。
    剑霜寒一滞,肃直道:我没有想到那里,如果他下次再那样,可以直接亲?
    看情况吧,朝砚托着腮笑道,也有可能他只是想睡觉。
    剑霜寒:可以分多少种情况?
    只闭眼大概能分睡觉,冥想,想被你亲,光芒刺眼,被洋葱刺激到了,不忍直视,觉得好玩,觉得自己睫毛贴到脸颊上好玩,觉得自己眨眼睛很萌零零总总也就三百多种吧,朝砚掰着手指道,掰完了手指感觉师父好像看到了女生为什么会生气那本书一样的迷茫。
    世界上最厚的书一定有它厚的理由。
    剑霜寒看着前方,微微叹道:如果我像你一样脑子转的很快,他大概会觉得高兴吧。
    可是他喜欢的人不是我啊,朝砚打开了自己的折扇笑道,虽然有时候会惹他生气,但是他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不是别人。
    剑霜寒愣了一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若平时也说的这样好听,为师也能轻松几日。
    朝砚笑了一下道:徒儿最不喜欢在师父面前说好话,而是说真话的原因师父知道是什么么?
    剑霜寒疑问:是什么?
    是师父你乃是听取坦诚之言的人,非那等只爱听信谗言媚意之人,朝砚认真道。
    剑霜寒瞬间觉得之前被混蛋徒弟堵的胸口舒畅了很多:说的不错。
    这话便是最大的真话了,无锋的声音从下面传了过来,朝前辈真不像我们讹兽。
    剑霜寒这次思索的时间变短了些,然而等他想明白的时候,朝砚已经带着无锋溜的没影了。
    剑霜寒摩挲着剑柄,说他不爱听信谗言,可朝砚那句恭维的话便已经算是大大的谗言了,剑霜寒明明没有当过父亲,却莫名有了一种养了一个熊孩子的感觉,还是一个极聪明的熊孩子。
    不过虽是爱捉弄人,却是帮了不少的那你,小事上无伤大雅,大事上从来不会玩笑出错,其实这样闹着,反而愈发的觉得亲近,曾经的剑寒星峰顶冷清的就像那里的景色,如今却像是点缀上了这讹兽族地的色彩一样。
    剑霜寒的手从剑上放了下去,教训真不至于,但是该写的讹兽语录还是要徒弟写上一份,能写多少看多少,再多的话也总有学完的一天。
    那边剑霜寒给自己下了任务,这边朝砚听了无锋所言,咂了一下嘴道:你说无悔丹师要见我?
    无锋点头。
    见不见的先不说,你刚才揭破我可差点儿要了我的命,朝砚笑着将结果说的很严重。
    无锋眯眼皱鼻子,明显没信:你又说真话。
    好吧好吧,朝砚揉了一下他的头发道,为了弥补我脆弱的心灵,也为了感谢我平时陪你找药草的功劳,帮我一个忙可以么?
    无锋有些犹豫。
    朝砚笑道:我保证绝对不会损害讹兽族的利益,而且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无锋眼睛亮了一下,点了点头明显有兴趣了。
    嗯你找你认识的人,将讹兽一族的谎言与真实的话语的都写下来,上面是谎言,下面是真话,按照这个格式来写,不需要什么秘密,只要平时的对话交流,想起什么写什么,你父母那里的多多益善,朝砚略微思索道,不过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如果做的好了,我就教你们做桂花糕,又香又甜的那种怎么样?
    你不想做什么用?无锋问道。
    用来学习讹兽语吧,不过不是我学,朝砚笑道。
    无锋有所了然,重重的点了点头,小指勾在一起,表示约定成立。
    朝砚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他写出的讹兽语哪里有原汁原味的来的纯粹,最重要的是省功夫毕竟一个人写厚厚的一打可能会累死,但是很多人写那就不一样了。
    至于无悔那里,叫他去的原因必然不是叙旧的,但是看无锋的表情,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跟人修有关的话,也就知道师父和无暇之间的事情了。
    虽然现在对无悔无所求,但是凡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
    朝砚到的时候藤屋之间已经站了一个人影,修身玉立,银发几乎顺着后背要淌到地上一样,朝砚刚刚到达十米外便被叫了停:你就站在那里就可以。
    朝砚依言站定道:前辈请吩咐。
    吩咐不敢,我知道你很聪明,让你将无暇与你一同前来的人修毫无痕迹的拆散,你有多少把握?无悔冷声问道。
    朝砚看着他的背影笑道:百分之百。
    师父与师娘的感情看似稳固,实则之前的亲人情意的确稳固,但是新生的情意还处于刚刚萌芽极不稳固的状态,如果想要动手去拆,神不知鬼不觉的造成彼此不合适的误会,不用谁去动手,他们二人可能都会像是商议一般直接分开。
    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也清晰的知道无法在一起,继续在一起会给对方造成伤害,他们一定会彼此分离。
    在一起很不容易,分开却简单的很。
    无悔扭过了头来,光影在他的脸上划过氤氲的痕迹,好像整个人下一刻就会消散一样,真的很像落入凡尘的精灵,说出的话也像:那么,我要求你去拆散他们,作为报答,我一身的丹术都可以传授于你,你想要什么丹药都可以。
    无情至极。
    恐怕要让前辈失望了,晚辈不能做,朝砚拱手笑道。
    你嫌筹码太低?无悔看着他道。
    非也,朝砚笑了一下道,那与无暇在一起的人修正是在下的师父,且人修有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毁人姻缘的事情,晚辈不能做。
    他是你师父无悔喃喃道,那便更不能成,若如你这般油嘴滑舌,不知道能骗多少人,他缓步朝着朝砚走了过来,明明不疾不徐,却是转瞬之间便到了朝砚的面前站定,月华流照,还带着些许草药的香气,这样的人若遇上真心之人,必然是爱他护他舍不得伤他一分的心,却不知是谁那样的狠心,将一颗真心摔的粉碎,你听着,你去做了,你师父无非是少了一个可以忘记的人罢了,既能拆散,就说明他们不合适,可你若不做,我就要了你的命。
    威胁十足,奈何杀意不足。
    前辈若想要晚辈的命,只管来取便是了,朝砚勾起一边唇角道,晚辈保证站着不动。
    你断定我不敢?无悔的眼睛微微收缩,尖锐的匕首已经架在了朝砚的脖颈之上。
    我断定你不敢,朝砚直视着他笑道,好像是在闲谈,而不是脖子上架着一把利刃。
    两人对峙,就像是无声的博弈一样。
    我不杀无辜之人,无悔将那匕首收了回去,匕首合鞘,发出清越的声音,你走吧,我的确拿你无可奈何。
    晚辈告退,朝砚行了一礼,刚刚转身的时候却听那冷清的声音道,讹兽与人修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一个连喜欢的话都没有办法坦诚说出口,一个是连讹兽的天赋都未必分辨出全部谎言的生物,他们的结果会是悲剧。
    不能用说的,便用写的,讹兽善谎,心却真诚,朝砚停了下来道,前辈可知我为何无讹兽的天赋却可以辨别你们的话语真假么?
    无悔冷哼了一声:你自是聪慧,辨别又有何难?九尾狐族同样能够辨别。
    比晚辈聪慧之人这世间多之又多,只晚辈自己而言,听讹兽一族言语,除了用脑子,还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听,只有那样才能明白一个人心里最深的心思,他的目的为何,朝砚抬眸看向了他道,就像前辈这样的,看似诉说讹兽与人修的不可能,实则不过是在希望有人能够将您从那个深渊之中拉出来。
    月光下修长的身影震颤了一下,那冷清的声音之中染上了愤怒:你在胡说什么?!
    晚辈只说自己看到的,若是说错了还请前辈不要见怪,朝砚对着那愤怒的目光笑了一下道。
    无悔如何跟朝砚无关,这个人伤心也好,绝望也好,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又不是涉及性命事情,没有谁有义务将另外一个人从冰冷的深渊之中拉上来,能做的只有亲人,爱人和友人,或是出自于爱,或是出自于责任感,但是就朝砚与无悔而言,他们只是陌生人。
    朝砚没打算插手管这件事情,即使第一次见到无悔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将自己埋藏在冰天雪地之中很久很久,并且拒绝所有人救援,总有一天会死在里面,他也没有打算插手去管。
    但是现在不同,这个处于深渊之中的人还想要将无暇也拉下去,见证感情残酷的一面。
    没有朝砚帮忙,或许他还会想别的办法,到时候才是不可控。
    所以还是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帮了这种忙,朝砚决定从讹兽族回去以后就敲了无暇储藏的所有梅花茶,并且要求可以闹洞房。
    你看到的,你又知道什么?!无悔看向他的眸中已经泛起了血丝。
    或许前辈受情伤很深,深到你舍去了自己的天赋,也深到了没有人有资格劝你去原谅,但是并非所有的人修都是那个人,世间有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跟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即使是成长环境相同的双生兄弟,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朝砚认真说道,那个人的负心,不代表师父他会负心,就像是讹兽族一样,讹兽虽善,对道侣也是真诚专一,那么晚辈请问,从始至今,无一只讹兽背叛过他的伴侣么?那么他能代表所有的讹兽么?
    无悔的手蓦然收紧:这不一样!
    有的,讹兽族的史上的确是有讹兽背叛伴侣的,即使那只讹兽死的很惨,他的伴侣同样殉情,可是是有的,无可辩解的背叛。
    哪里不一样呢?朝砚问他。
    无悔颤抖着嘴唇,他答不上来,因为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背叛就是背叛:我无话可说,你很厉害,说服了我。
    他有些沮丧颓唐,却并非从深渊之中爬出,而是直直的向下坠落。
    朝砚上前了几步,在他戒备的神色之中站到了他的身旁:晚辈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种,如果前辈不介意的话,可以分享一下当年发生在您身上的事情么?一个人背负无人诉说,其实会很痛苦,晚辈愿意做一个聆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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