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身份而言,不用给除了钟司商以外的人任何的面子,万聆雪虽性情冷清一些,却并非那等孤高无礼之人,只是公输昱眼中的野心与看台阶一般的神情让她心情极为不适,故而没有给任何的脸面。
    公输昱上来便碰了两个钉子,偏偏却连发怒也是不敢,只能拱手行礼之后退下。
    朝砚仍在恢复灵气,万聆雪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看了一遍又一遍,身形对的上,声音也对的上,那般慵懒闲散的姿态同样对的上,就连那说话就气人的风格,也不是他人能够轻易模仿去了的。
    朝砚若朝砚真是他,她便没有任何的立足之地。
    院长,晚辈可否询问一件事情?万聆雪传音的口气之中略有些沉重。
    钟司商见她时便听了她说有事询问,只是那时他刚刚收到传信,正是怕朝砚出什么事的时候,便只能匆匆带人前往,没有顾得上听人家的问题。
    此时事情解决,回答倒也无妨。
    万聆雪传音道:朝砚是否就是秘境得主?
    她这话问的太直白,钟司商一瞬间以为自己耳鸣,直接脑子都有点儿空白:这话从何说起?
    不瞒前辈,晚辈在秘境之中看上了一人,万聆雪需要一个答案,她看上了,便需要干脆利落的一个结果,那人气运颇佳,又有救命之恩,事关晚辈终身,还请前辈据实相告,晚辈可以发誓,得知此消息后绝不告知第二人知道。
    钟司商见过的女子大多都是柔情似水的,即便有胆大之人,遇上心爱的男子也得化成绕指柔,却是从未见过如同万聆雪这般果敢的,不管是与不是,她似乎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这个徒弟不爱招惹人,可无意招惹却也能吸引这样的桃花啊,若是没有朝纵有意在先,钟司商必然是要撮合的,可惜朝砚有主了,身边那个还是个醋坛子,平日别人看一眼都舍不得,怎么可能让朝砚享齐人之福,这事他也不好插手。
    你问我不如去问朝砚自己。钟司商答应为朝砚处理秘境后续的事宜,也不知他想如何安排,却是不想消息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
    我万聆雪衣袖下的手指暗暗收紧,她在钟司商面前无畏,可是一想到了那人的面前,却是莫名生出了几分胆怯的情绪出来。
    钟司商摇头笑了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看来到底还是个姑娘家。
    朝砚调息完毕,站起身来之时便刚好对上了钟司商略微微妙的眼神,他挥开扇子遮住了自己一半的脸道:老师,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眼屎?
    你这小子真是没有半点儿情趣,也不知道看上你的那些人怎么想的,钟司商没好气的丢给了他一句。
    万聆雪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我也想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朝砚十分无辜的道,几步走到了钟司商的面前,朝万聆雪礼貌笑了一下道,不过先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最重要的是这些魔修老师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之前劝降不过是想避免己方更多的人伤亡,免去更大的破坏。当然还有其他原因,岁见城联通魔修,却并不代表他们手下的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对于这样的人,能够留出一条活路来,比杀死他们来的更好。
    你劝人的时候都想好了还来问我,钟司商摸着胡须道,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我没想好,朝砚转头认真看着他道,想倒是想好了,但是怎么区分怎么放人想想就是个大工程,这种事揽上身多累啊,况且四大家族的人没有几个能用的。
    钟司商朝他吹胡子瞪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又想偷懒了是吧?!
    是,朝砚承认的特别干脆利落。
    反正他不干,老头也不能赶鸭子上架。
    耍赖皮这种事情朝砚表示轻车熟路,完全没在怕的。
    钟司商自然是不能将人交给这天选城的,否则这投降的所有人可能都要拿来泄愤,可是人家都是师父休息,徒弟使力,到他这里碰上个这么懒的,也是前所未有。
    朝公子真是性情中人,万聆雪倒未生别的心思,只是对于他这样的直白有几分的羡慕,此次朝公子最是辛苦,这后续事宜交于你一人去办的确不妥当,天选城不宜插手,不如就交给
    你若不愿意,说于我听就是了,我自然会一一给你办好了,朝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直接打断了万聆雪后面的话,也让朝砚明明没干什么愣是背后毛骨悚然了一样。
    他就是因为要处理这种事情必然要跟万聆雪有所联系才推拒的,但是奈何这种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此时它还真有点儿小小的暧昧。
    朝纵立于朝砚的身侧,先是朝钟司商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了万聆雪时唇边带笑,他之前对于万聆雪的心思便有所猜测,只因她并不知道朝砚的身份才未曾放在心上,可是此番天选城一战,朝砚的修为有目共睹,若是传到了万剑城之中,之前秘境的事情绝对会被翻出,万聆雪自然不会猜不到朝砚的身份。
    之前未觉身份,态度还称得上是冷淡,可是有所猜测之后,即便她努力压制,那样无法掩饰的感情也能够从话语之中倾露出来。
    万聆雪是真的喜欢朝砚。
    朝纵站定,刚才万聆雪眸中微有的暖意便全然消失不见了,她意识到自己有一分的逾距,心中猜测已定,便是有几分的酸涩:此事万家只是帮忙,有朝小公子处理,在下便不多插上一手了,若有需要帮忙之处直管开口。
    她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开,朝纵扶着朝砚腰身的手才松了一些下来。
    我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朝砚尚未转身便开始传音。
    朝纵低头看他:我什么时候说你跟谁有关系了?
    朝砚:
    这醋味飘的。
    我说的是万聆雪,朝砚认真跟他道,你可能真的误会了,你看人家一点儿别样的情绪都没有。
    那眼神看他相当冷淡,哪里有狐狸说的什么爱慕之情,就算有,也得给掰扯成没有。
    嗯,我不瞎,朝纵扯了一下唇角道,公输迟,万聆雪,再凑个我,塞个你,都能打麻将了。
    那这一场打的可能不是麻将,朝砚觉得这一圈牌要是摸下来,他得有两顿吃不下饭。
    这个他们看上我,我也不能让人别看上,朝砚倒是想跟人家说别看上他,他这里有一个了跟谁都没戏,还不如去寻找自己的真爱,可是感情这事不是你说了就管用的,而且人家两个他真的看不出来喜欢他,万一只是仰慕一下,你冲上去说我不喜欢你,那不是脱粉,那时找打呢。
    所以你要态度明确,朝纵自然知道他无法控制,若能控制,他早就将那些觊觎的人通通送到朝砚看不见的地方去了,不能给别人留下遐想的空间。
    嗯,有道理,朝砚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见一个拒绝一个。
    可惜这修真界也没有个什么结婚戒指一类的东西,虽是有玉貔貅在,可是怎么也赶不上手上套个环就让别人知道他有主勿扰了。
    不放心,朝纵揽住了他的腰,脑袋搭在他的肩上道,我要时时看着你。
    好,朝砚呼噜了一下他的头发。
    他们举止亲密,虽是没有开口说话,可是任谁看过去都知道他们是在亲密交谈着什么。
    钟司商自然不会去拦截人家小两口之间的悄悄话,只是目光瞥向公输迟与万聆雪微微叹了一下气,这两个皆是天之骄子,可惜他这徒弟就只有一个,他们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总是免不了要心伤的。
    天选城修士不少,如此重建的事宜只需要灵石撒下去,这些建筑很快便能够重新恢复,只是那些绿植藤蔓却无法恢复从前的样子,让人仍然能够察觉之前的那场大战。
    对于那些投降者的审核朝纵却是做的不错,他们投降之时,便相当于背叛了岁见城,更何况岁炼冒死传信,即使现在断绝人言也没有任何的作用了,索性便也懒得去封什么口了。
    情有可原者鞭戒后驱离,至于罪大恶极者,直接杀无赦。
    四大家族即使安静下来也是纷扰不断,钟司商看不上公输昱,倒是对公输迟有一番培养之心,只是对于将其纳入剑心学院之中还有一番的考究,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压在朝纵的身上,前有一个公输迟,后有一个万聆雪,偏偏还都不能怎么样的情况下,若非剑心学院朝家下属特别有眼色的将人拉开,朝砚觉得自己可能都要浸泡在醋坛子里面浑身泛酸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万聆雪似乎做好了心理准备,开口时只看表情似乎不容许人拒绝一般。
    只有万铭城待在远处看向这处时眸中有些许思虑闪过,他未曾想到朝砚与朝纵皆是隐藏了修为,他尚且在开光后期,而朝砚已然在旋照后期。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从来没有诠释的这么深刻过,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朝砚就是姐姐喜欢惦记的那个人,万聆雪对那个人有多么的在意旁人看不出,唯独他知道这多年来唯一一次的心动,甚至在不知道面容姓名以及任何消息情况下的一往无前需要多大的勇气。
    若没有朝纵在身侧,或许姐姐还有可能,可有了,便绝无一丝的可能了,朝砚曾经拒绝叶问心的事情并非传的沸沸扬扬,可是万铭城大抵是知道一些的,他希望能与朝家交好,却不希望姐姐受伤。
    唔,好,朝砚看着眼前白衣如雪的女子,起身道,可要进屋去说?
    金家回去了一部分,但是金敛却还留在了天选城中待客,显然金家并没有放弃拉拢朝砚他们的打算,朝砚自然也居住在这金家的宅邸,只是此地除了朝纵再无旁人,那女子似乎在天选城大战之时趁着禁制破损逃了出去,不知去向。
    不必,就站在这里说吧,万聆雪也知这禁制之中无人,连朝纵都不在,也就是万铭城不放心她非要跟来,可被隔绝在禁制之外,估计什么也听不见。
    朝砚笑着点了点头,伸手请她坐下,在此处也好,孤男寡女的待在一屋的确对人家的名节不太好。
    我们曾在雪域之中遇见过,是也不是?万聆雪并未动茶盏,而是牢牢的盯着朝砚道。
    人家都猜出来了,这个时候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索性也不是朝辉那样难缠的人,朝砚点了点头道:当时失礼,还请万姑娘不要见怪。
    原来真的是你,万聆雪神色怔松了一下,却也失落了一下,唇角略带着几分苦涩出声,倒是未曾想到我这刚刚恋上一人,找到了他的踪迹,却也知道再无可能了。
    朝砚不语,这话让他劝也不合适。
    其实,你此番修为暴露,万剑城中必然对你猜测良多,若与我成婚,万家自会护你周全,万聆雪微有感慨,虽说要放弃果断,可事到了临头,此事宛如硬生生从心脏之中挖出一样,十分的难以割舍。
    周全这事还需自己尽力,朝砚笑道,时时由他人相护,总有力有不逮顾及不到的地方的。
    你说的在理,万聆雪扯了一下唇角道,若我以强势逼着你与我成婚呢?
    万姑娘未曾知道是我之前,也并无一分的情思,可见只是对于那人有心思,至于那人是谁朝砚知她只是在试探,却不能不开口断绝她的心思。
    桃花显然是不能沾染上身的,但是兔子明显跟万铭城有意思,也不好与万家直接交恶。
    况且喜欢这种事情,原本也不是什么恶事。
    我之前并不关注男人,万聆雪看着他道,他们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样的,若是真正了解你,我未尝不会喜欢上你。
    可是已经有爱人了,朝砚笑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听起来有点儿像骗人的,但我的确是这个心思。
    我知,万聆雪别开了视线,而且此事勉强不来,便是强权压人,恐怕朝公子只会对我添几分厌恶。
    若有人强权压迫她从一些事情,她必然抗争到底,绝对不会屈从,朝砚这般的天之骄子,想必若被压迫,也会反抗到底。
    朝砚:
    他要是没有崽儿在,真不一定会反抗。
    只不过没有真心奉上,他这人又惯会偷懒,最后后悔的怕不是强权压人把他抢进门的人。
    但是这话却不必说给万聆雪听了,就当他是一个宁死不屈的人吧。
    朝纵他万聆雪眸中情思已敛,纵使有千般万般苦,此事也只能自己咽,一点一点的磨去,只是这样的伤痛却不必显露人前了,我并无挑拨之意,只是观他似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身旁,如此独占,你不会觉得不适么?
    还好。朝砚没觉得有太大的不适。
    或许在我看来有几分不好,但你们大约是有自己的相处之道的,万聆雪看向远处道,只是仍然会想,若他收敛一点儿,对你好一点儿该有多好,有时候又会想,若他待你不好,你们无法和睦,或许就有我的地方了。
    她也只是个人,到底是有自私隐晦的地方,只是想与做却是两码事。
    让他憋在心里还不如显露出来好,朝砚笑道,正如万姑娘所说的那样,人的想法不可能全然无垢的,若是一直积压,反而是大事。
    朝纵的心思本就比旁人深上几分,吃醋这事他也大可直接压在心底不显露一分一毫,只是爱人被他人觊觎,焉能不怒不酸,若一时释放出来了,解决了,此事便也算是过去了,若一直积压,埋藏深处什么都不说,反而有一天会酿成大祸,到了无从解决的地步便真的麻烦了。
    这是他与朝纵的相处之道,朝砚自然也不需要他人的理解与感同身受。
    你说的倒真是这个理,万聆雪垂眸,朝砚脾气很好,凡事也不爱计较,在他的面前,便是她这样心思藏住的人都会不忌讳有几分的脾气,朝纵在他的跟前便是不必收敛,他也不会烦恼生气。
    胸中有大丘壑之人,势必不会将这种小事当做什么猛虎一般,而是从长远思虑,此道确实更适合他们相处。
    而朝砚带着笑容的背后却在想,他就算不想让那熊孩子吃醋也不行,没有万聆雪和公输迟,他自己都能酿出醋来给他扣锅谋取福利,但是自己宠出来的熊孩子,便是跪着也要宠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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