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英在北疆战场威名赫赫,作为一个女流之辈竟能将边疆镇压的多年平安。
    且对驻军将士也极其好,平时没事还会混在营帐里一起猜拳饮酒。
    因此她在北边将士心里的地位有时还高过她的父亲。
    她每一次回京,宫里的或者世家的女眷就上赶着给她介绍良人,甚至皇后也在皇上的授意下想为她指婚,借此让她留于京中,但她都不留情面的拒了。
    如此一来谁都知道了这公孙珈的四个孩子就这女儿是块难啃的骨头。
    也难怪皇上等着开她的刀,只是这一刀似乎也并没有下多重的手,更像是轻飘飘的一个提醒。
    可这就已经足够醍醐灌顶。
    自从边疆有了公孙家之后,月氏不再猖獗,匈奴也有所收敛。
    说到底还是最应该感谢公孙父女。
    尤其像林絮这些来自在西域挣扎的各盟国人士,于情于理得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公孙将军。
    思至此,他翻身下床,穿上衣物准备出门跟刘叔商量一下备些什么带去会比较好。
    床上的白狐睁开眼,貌似无边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佛珠,又瞅了瞅林絮,轻哼一声跳上窗沿,推开窗跑了。
    林絮:(好委屈)
    刘叔毕竟也是习武之人,经过一天,外伤淤血有些散开了,看着好了些。听闻了林絮跟他说的夜里的事,眼眸沉了沉,叹息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可多少边疆战士的血都抹不净这帝王心。
    只是看这公孙将军说跪就跪,此起当年的林将军,倒是知冷暖的多。
    林将军?他不是死在了出征归途吗?据说不是这大魏皇帝还将他义子过继给了睿王爷,特意封了个王位给他呢。林絮不解。
    刘叔眸子暗了暗,闪过一丝凉意,叹了口气道这里面的缘由,少爷以后就会懂了说罢就不再继续讨论此事。
    公孙女将军久居西域,怕是早就不习惯中原这精米细粮,此番礼物不必太贵重,以免有心之人起疑,你就带上几坛青稞酒和腊鹿腿肉给公孙家送去吧,想必这铁娘子会喜欢。
    林絮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了。
    林絮走后,刘叔望着林将军府的方向沉默了许久。
    逝者已矣,生者却始终不忘。
    而等林絮磨磨蹭蹭整理好礼物来到公孙将军府时,发现在场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四皇子和裕成王。
    三人像是早已预知他会过来似得,没有丝毫惊讶,四皇子向他招了招手,笑道:啊易说公子今儿会来一趟将军府,果然不假。小公子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
    公孙英一听就不服了,斜了他一眼,道:林公子这是给我带的!
    说罢就满眼发光的打开酒坛子闻个不停,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不过这花,带铁刺,不太好惹。
    林絮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之前他还一直觉得给姑娘送什么青稞酒鹿腿肉有些不太像话,没想到还是刘叔比他知人心,对公孙英这类人,的确真心胜过表象。
    而林怀易整个人懒洋洋没个正型,窝在太师椅上像是没睡醒,一副酒后萎靡的样子不免让林絮觉得他是不是又去个什么楼里找好看歌声好听的小姐姐们了。
    看到林絮他轻笑一声:小公子来晚了啊。
    林絮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这件事情上的确他受人恩惠,是该勤快些跑跑将军府,只是今早跟小白狐磨蹭了一会儿,又因为没刘叔帮忙他找东西找了一会儿,看样子来的是有些晚了。
    他对着林怀易拱了拱手:多谢王爷昨天出手相助,林絮礼数不周,见笑了。随即对四皇子和公孙英做了做楫。
    四皇子大笑:公子不必听王爷胡扯,此事若没有质子府,还真不好闹大。说起来,这主要功劳还是在公子你呢。
    ☆、第 11 章
    林絮客气地回道:也是多亏了刘叔平日里就教我低调做人,莫与人争风头,才使得此次能助各位一臂之力。
    因为若是刘叔早先就承认他是被吴家人所伤,林絮若凭着少年刚性与人硬碰硬,怕是不会再有接下去的事了。
    按照吴家在京中地势力对付他这个离乡万里的寄居人自是不难。
    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各打五十板,完了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三人听此言,就知道林公子自己已经想通了个中缘由,就不再多言,招呼着林絮去看公孙府里收藏的那些名刀利剑。
    在几人往内院走时,裕成王似是有意无意的放缓了脚步,慢慢地与林絮并排走在了一起。
    他袖子里带着的清香时隐时现,挠的人心痒。林絮即想靠近多闻一会儿又不太敢。今日的裕成王看着像是比昨夜宫里那会儿精神气好上了不少,应是休息的好了,整个人带着点桃花意。
    走下台阶时还轻扶了林絮一把,等林絮反应过来时又已经放开,做一个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
    而林絮就这么被这似有若无的撩拨带着走了一路。
    其实林絮天性较北方男儿要颇为冷清,平日里待人接物礼数周全的很,但同样也不喜与人走的太近,不喜欢边塞那些呐喊喝酒吃肉的宴席。
    他更喜欢安安静静地躲在自己的别院里翻翻书,练练功,再与养的小家伙们玩上一会儿,就足以过一天。
    可唯独裕成王在身边时,他却时刻需要抑制着一股想要靠近他的冲动,想抛开礼数触碰他,拥他入怀,想缠他的发丝在指尖,嗅他幽香。
    难道真的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做的?
    回去得多念几遍佛咒。
    林絮面上有些发烫,不由自主的慢了几步。
    还是离得远一点吧,免得逾越了界线。
    林公子,看你平日里也不经常出来走动,都在府里都做些什么呀?墨云济扭过头来笑吟吟的问。
    嗯林絮顿了顿
    大致也就是练功看书吧,并无特别之处。
    都听说塞北男儿大多喜好武艺却不喜看书,林公子倒是与他们不太一样。
    说着还撇了一眼公孙英和在后面二愣子状的林怀易,感觉这两人一个整天舞棍弄枪,一个行踪不定,不免觉得有些头疼。
    那近来都在看什么书呢墨云济似是对林絮有些好奇。
    林絮也如实回答:我接触中原古卷时间不长所以懂得不多,最近被太史公的史记迷住了眼。
    在如此逆境还能完成这般宏篇巨著,着实令人咂舌。
    好,读史以明鉴,知古以鉴今。善沉心于书册之人必也能成大事。墨云济说罢低头想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府里有当年先皇赏赐的原版,我下会找人给你送去。
    林絮听着是有些心动。
    对于爱书之人来说,若是能拿到书卷的原拓版,就跟画痴拿到钟情之画的初始版那般激动不己。
    只是为何这四皇子要对他这么上心?
    他自觉对于四皇子来说,他只是微不足道的角色而已。且无功不受禄。
    于是一时间他不知该道谢好还是该婉拒好。
    正思索间,只听林怀易酸溜溜地开了口之前我找你要你不给,怎么现在这么大方了。
    墨云济嗔笑:你找我要?是想要过去之后去什么醉花楼品红阁吹嘘了吧。吹嘘前你倒是也把书看一看呀,上次不就被徐太傅的庶子给拆穿了吗。
    公孙英听至此忽然大笑浮生却似冰底水,我与梅花两白头,裕成王这自行拼搭诗句的本事都传到我们塞北军营里去了。听着竟还没有违和感,裕成王也是功力深厚之人。
    林怀易嫌弃地撇了撇嘴:不就是喝多了嘛,被那个小迂腐抓着问,跟他那个木头一样的爹一个德行。
    墨云济笑着摇了摇头你啊,多念些书吧。有空经纬堂多听听,不过可别再把徐太傅气晕了。老人家也不太容易。
    在四皇子的笑叹和公孙英的爆笑里,忽然有一股奇怪的感觉抓住尖林絮的心脏。
    他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坐在书桌前,嘴里背着古诗眼睛却往外面天上的纸鸢那里瞟,完全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子。
    背着背着就不自觉的背出了浮生却似冰底水,我与梅花两白头,立马头上就吃了一记暴栗。
    少年顿时抱头气呼呼的瞪着身边那人。
    他身旁那人年长一些,英眉墨眸,神气清朗。
    着一身青色长袍低头笑骂道:傻狐狸,一天到晚只知道出去玩,浮生却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都会背错,今天别想着放纸鸢了,老老实实给我把东西背完。
    听着这话那少年委委屈屈的抱着头,将跑远了的目光收回,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可怜万分。
    男子有些不自然的转移了目光:反正,你得先背完,说什么都没用
    说罢眼不见为净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翻起了其他书卷。
    少年发现自己的招数失效,于是不信邪的凑近男子看了许久。
    春日里万物复苏,男子的唇色比外面的桃花还艳,少年看着看着,就贴近了在那张嘴上啄了一口。
    然后青袍男子的耳尖悄悄的红了。
    这时一阵钻心的疼猛然袭来,将林絮神思扯回现实。他死死的将指甲抵在掌心之中,生生的捱了过去,脸色也骤然变得惨白如纸。
    不过所幸前面公孙英抓着四皇子让他继续说京城里的奇闻逸事,而裕成王也似乎并没有发现林絮一瞬间的不对劲。
    等那阵疼过了也就再次一切如常。
    可林絮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无论是平时做的那些梦还是刚才闪过的画面,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的像是于世间存在过一样,更像是他就曾为其中一人,在重新回忆着过往的清风霁月,两人的蜜甜悲切。
    可他自问这十几载,除了这一年,他并未远踏出过西域,更不用说在哪里看到这梦里的情景了。
    而这画面里的人他看了看身边的林怀易,如今林怀易骨骼长全,虽说看着风流,但骨子里却隐隐透着一股阴郁气息,像是久困于痛苦而不得解脱的感觉。
    而梦里的那个无忧少年,眉眼隽丽,毫无杂质的像是皑皑白雪,一笑万物都为之动容,又怎会是同一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跟紧了前面二人的步伐。
    没看到背后林怀易的目光牢牢地锁在了他的身上。
    他是有些想起来了吗
    微风拂过的花瓣,轻飘飘的落在了林絮的肩头,像是所有不能明言的心绪一触即放。
    公孙家虽为武将,但字画却也收藏了不少,甚至还有一些是市面上连拓版都没有的珍藏版,只是平日里没有人会来看,就这么放着落灰,让四皇子和林絮看着都心疼。
    两人志同道合心心相惜,翻阅这满屋的书画大有将这屋子都搬走的心。
    公孙英看着这如狼似虎的两人,豪气冲天地说道:今天要是不让你们拿点回去怕是你们明天就要搬家过来了,我爹说了,喜欢什么就带有好了,反正放这里我也不看。
    四皇子还好,虽说不受宠没人经常给他好处,但平日里还是见过一些珍品。
    但林絮这是第一次见到这满屋子丹青文墨,一下子都能感受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犹如少女见了梦中情人般的心动。
    他看到前朝大书法家的诗集,上面的字迹笔酣墨饱,气势磅礴;也看到了纸张已然泛黄的千里江山图,万丈红尘都被容纳其中。
    所有他看到的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罕见物,只是没想到公孙将军这个武将竟然对字画也颇有研究。
    林絮按捺着自己快跳出来的心,将眼前的字画一一翻阅,像是三天未饮水之人般饥渴。
    在塞北,由中原传来的古玩较多,很偶尔才会有来自中原的商旅带来一些字画,这些纸质物路途不好保存,经不起风吹日晒。
    况且边疆重武,鲜少有人会像林絮这般喜欢水墨丹青,所以至今为止林絮见过的中原文墨并不多,更不用说藏于皇宫世家的珍宝了。
    看来小公子要在这里看一会儿了,啊易你留下来陪着,我们先去隔壁看看剑。墨云济赞赏地看着林絮说道,他让林怀易留下也有让这小子多接触接触笔墨之意。
    好林怀易应道。
    虽然墨云济自身也非常喜欢这房子里的东西,只是他今天的主要目的还是来看看由京城最有名的铁匠打出来的剑,据说此剑削铁如泥,是公孙英砸了重金且说尽了好话买来的。
    如今虽说边疆并无异动,但未雨绸缪从比被迫迎敌来的从容。
    况且二皇兄与三皇子兄已经在暗地里接触边疆各国,连皇上都有些惊动。
    谁都不傻,虽说平日里京城视西域各国为附属国或者蛮夷,但如若谁在西域拉拢到了势力最大,谁就最有可能笑到最后。
    西域永远是权谋家最后的那支绝杀暗箭。
    公孙英带着四皇子去了隔壁屋子,整个房间一下子只剩下了纸张翻阅的沙沙声与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林怀易站在林絮的背后,看着他洗得有些泛白的外袍,瘦的肩膀的骨架都突显出来,心里一阵一阵的泛疼。
    当时还是大将军的林易清比如今眼前的这个少年足足高了半个头,常年行伍生活使得他骨骼强健线条清晰。
    而且将军府什么也不缺,要什么有什么,并不会像如今的质子府一样,若是林怀易不给他们送些补品,怕是都难以见到好东西。
    况且我还老是多饮了不少血
    想到这里,不可一世的狐狸惭愧的低下了头。
    ☆、第 12 章
    林絮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人已经从心疼到自责走了一遭,他正盯着手里的一副画,指尖极力压制的微颤泄露了他此刻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这画中少年笑眼弯弯,身着月牙色长袍,腰间配着一块玉佩,正是他梦里那个少年的样子!
    而他的这块玉佩他猛地转身,看向林怀易,也就是他平日里腰间的那块。
    而在画的左下角的落笔
    明明白白的写着飞扬随意的林易清三字。
    起始间林絮以为自己被近期梦境所扰乱以至精神不济而看错了,可将画拿近了端详,这明明白白的写着的就是当年大魏林将军的本名。
    可这怎么会
    谁都知道林将军遇害时逃出来的那个义子,如今的裕成王,年纪尚小。所以这大将军又是如何得知十几年后裕成王的模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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