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晚上睡在了客房,第二天早晨林臻起床时,他已经走了。
    林臻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抬手把订婚戒指拿到眼前看了看。
    矢车菊色的蓝宝石在昏暗的房间里发着幽光,她盯了一会儿,把戒指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台灯座上。
    她其实并没有觉得多痛苦,她只是迷茫。
    她心里知道自己不可能为了六年前的事跟江逾白分手,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离开他的能力。
    她舍不得,放不下。
    但现在想到他,她就会想起很多不堪的回忆,和很多肮脏的画面。
    就算那都不是他主观上的错误,但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抹不去,填不平了。
    她被自己的优柔寡断困得死死的,无法释怀,也无法放弃。
    这两周里她没有跟江逾白联系过,只是通过他官网和媒体的报道,知道他在顺顺利利地演出。
    江逾白不是那个意气用事的江逾白了,他可以在这种揪心的状态下,做好该做的事了。
    林臻说要一个人静一静,就真的平静地过了两周,照常上班,照常加班。
    只是她每天早晨醒来,都会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躺一会儿。
    当中的某一天,林诚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姐夫”前一阵子找过他。
    林诚复读了一年仍然没有考上大学,只去了个大专,在读汽修。
    “姐夫”问他愿不愿意以后去远洋巨轮上工作,如果愿意的话,今年的寒假就可以去实习了。
    这事林臻并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江逾白什么时候生出了这么缜密的心思,开始想得到照顾身边的人了。
    “你想去就去吧。”林臻对林诚说,“不想去……就不要勉强。”
    “姐夫说如果不想去,也可以想想自己喜欢做什么,他都可以帮我安排。”
    林臻笑笑,“那你想做什么?”
    林诚很老实地回答:“不知道,没想好。”
    林臻叹了口气,“那你慢慢想就是了,反正你才十九岁。”
    林诚答应了,又说:“姐,我觉得这个姐夫挺好的。不是因为他有钱啊,是因为他……对你上心。”
    林臻“嗯”了一声,又叮嘱他好好读书,不要瞎混。
    晚上回到家,林臻想起了清明那天被江逾白从火堆里抢救出来的那张照片。
    当时照片带回来以后有点儿皱,她就找了本书夹起来压平。
    后来她从自己家搬过来,书都直接送进了江逾白的书橱,没有动过。
    她去书橱里翻出那本书,对着烧得只剩半个手掌大小的照片发了会儿呆。
    书橱里有很多本乐谱,都是江逾白的,她平时不会看,而且江逾白现在也都是用存在平板里的电子版乐谱了,这一摞摞的乐谱,也很久没人动过了。
    林臻随手翻了几本,突然从其中一本里掉出了一张医院的诊断书。
    单子上写江逾白断了两根肋骨,时间是她从霁云辞职后没几天。
    林臻心生疑窦,算了算时差,给在德国读书的凯文打了个电话。
    凯文惊讶的是她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而林臻惊讶的是,江逾白居然早就知道程栋有那段视频,也是因为程栋的威胁,那时江逾白才沉寂了那么久没有再找她。
    难怪他曾经指着自己胸口下方断过肋骨的地方说“疼”,难怪他不让她告诉程栋他们俩在一起,难怪他说“怕她走”。
    江逾白早知道救了程栋出来可能会是什么结果,但他还是帮她救了程栋。
    她又一次被江逾白的隐忍震惊了。
    程栋虽然威胁了江逾白,让他不要再找林臻,但他自己后来也并没有跟林臻再联系过。
    大概程栋清醒下来以后,就被“精神分裂”这四个字彻底击垮了。
    程栋说江逾白是“定时炸弹”,但林臻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定时炸弹”?
    可江逾白从来没有介意过这一点,只有在他眼里,她才是完美的。
    林臻长长叹气,对着那张诊断书看了很久,才将它夹回原来的位置,点开手机,想发条消息给江逾白。
    但她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没关系,第二天江逾白就该回来了,有什么话当面说就是了。
    林臻提前下班回家,做好了饭等了很久,江逾白都没有回来。
    她上网查过,他的航班已经准时落地了。
    林臻一直等到半夜,江逾白的手机关机了,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刻意回避她。
    她只好一个人先上床了。
    林臻蜷在黑暗里睡不着,迷迷糊糊地躺到凌晨,才听见电子锁被按开了。
    她没有出声,只听见江逾白的脚步声进了房间,在她床头停了一会儿,好像往床头柜上放了什么东西。
    他没有坐下,只是弯着腰,伸出一根手指,胆怯地在她颊边蹭了一下。
    他身上带着冰雪般的寒意,掩盖了本来专属于他的温暖气息。
    江逾白没有停留,很快便转身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林臻开了灯,发现床头多了一个表盒。
    盒子里的那块手表跟她妈妈当年的遗物一模一样,不过是全新的。
    那家手工作坊林臻上网查过,早在十来年前就停产了,不知道江逾白是买到了一块当年的出品,还是想了什么法子让人家重新做了一块。
    她盯着这块表看了一会儿,起身拉开卧室的门。
    江逾白就躺在卧室门外的地上,连衣服都没有脱,紧紧地蜷成一团。
    林臻跪到地毯上,隔着衣服摸了摸他的背,轻声问:“怎么睡这里?”
    江逾白没有回答,只是缩得更紧了。
    她没法子,只好自己也躺下来,面对面地伸手去拉他的手,又问:“怎么不上床?冷不冷?”
    江逾白垂着头不敢看她,瑟瑟发抖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了几个字出来:“我怕你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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