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香气势汹汹,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可卧室里哪还有沈乔的影子?

    窗户大开着,冷风嗖嗖的往里灌,她扒着窗棱一看,顿时大呼,“你们都是死人吗?人都快跑了,还不快给我追!”

    窗户边有一根粗的排水管直通地面,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上面爬满青苔。而今天又下了雨,脚踩上去都打滑。

    沈乔撕了一截被单裹在自己身上,此刻正抱着水管,一点点的往下挪动。

    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不消片刻,她浑身就已经湿透。好在还算顺利,她一点点的挪动,很快就到了二楼位置。

    可这个时候,楼上却传来王桂香的骂声。

    “该死!”

    沈乔抱着水管,回头往下看了一眼,她现在的位置还是挺高的,目测最少还有两米多高。眼看着王桂香带着人从正门追过来,沈乔一咬牙,直接松了水管,跳了下去……

    路边,汽车飞驰。

    默言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沈乔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会不会出什么事啊先生?”

    “……”后座,宫则捧着书,无声翻看。

    “我看沈乔的简历上写的地址,是沈氏经贸公司沈如是的家居地址,随便查了一下,您猜怎么着?沈如是继承了沈家父亲的家产,这么多年却都不管沈乔的死活,这姑娘也是倔,从初一开始就自己打工养活自己,再苦再累都没问沈家低过头。说起来,还真的挺叫人佩服的。”

    宫则手里的书翻了一页,眉宇间有波光流动。

    初一……

    她读初一那年,他刚二十岁。

    当年他孤身送母亲亡灵来安城安葬,在墓园受到袭击,孤立无援躲进了附近的松树林里。要不是那个穿着黑衣,撑着黑伞在陵园里打扫的小丫头,估计他在那次就死了……

    “先生您看……”默言忽然踩了刹车,指着前面惊呼道,“那是不是沈乔?”

    知道沈乔家住哪儿,默言故意绕道从这边走,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只是情况看着不太妙。

    雨幕中,沈乔一瘸一拐的跑着,没跑几步就摔了,跟在她身后叫嚷的几个人立刻撵了上去。

    “我擦,沈乔被欺负了!”

    默言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背后的椅子猛地震动了一下,宫则沉如铁铸的脸映入眼帘,“还不下去?”

    沈乔跑不动了,刚摔倒就被人抓住了。

    “走,押回去见夫人。”

    那几个人拉着她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被拦住了去路。

    沈乔看见那人,一颗心落了回去,“默管家。”

    默言收拾几个佣人,简直小菜一碟。

    拉开车门坐上去,现宫则在车里,沈乔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的狼狈,有点无地自容。

    男人伸手过来,携着清香的毛巾贴上了她的脸颊,一阵温热感扑面而来。

    沈乔有些错愕的抬头,男人眉眼依旧温和,掌间握着干爽的毛巾,细细的将她脸颊和头上的水珠擦干净。动作极其温柔,沈乔没来由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出来。

    宫则什么都没问,汽车一路开进了蓝海湾别墅的庭院里。

    回到别墅里,沈乔洗了把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想着还是要去道声谢,便出了门。

    客厅里,宫则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捧着书。

    他永远都是那么温文儒雅的样子,温暖起来像是一束光,可以洗去一切污秽,融化所有肮脏。

    沈乔走了过去,“先生,今晚谢谢您。”

    宫则放下书,视线却落在她的胳膊上,“受伤了。”

    沈乔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从窗台上逃走的时候,不小心被刮伤的。她皮肤本就白,一受伤就很明显,很大一块伤口,被蹭破了皮,洗澡的时候都有点疼。不过还好,能忍。

    “过来。”宫则将书放在膝盖上,拿过旁边桌上的一个小瓷瓶,拧开了盖。

    药酒味儿在空气中散开来,药酒是凉的,宫则的掌心是热的,他一下一下揉着她的伤处,沈乔竟不自觉的红了脸。

    有时候她真觉得,她跟宫则太过亲密了。

    “宫先生,您给我买的衣服,我还给您吧?”

    宫则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着浅笑,“怎么还?”

    “我没钱,不过您可以在我的工资里面扣,每个月扣一些就行。”

    宫则收回手去,将药酒盖好,“或许,你能用别的方式还。”

    沈乔一愣,“别的方式?”

    宫则没说话,只是静默的,用一种沈乔看不懂的深沉眼神,盯着她。

    那眼神就像是猎人,盯住了可口的猎物……

    沈乔被忽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还没开口脸就先红了,“宫先生,我是正经人。”

    宫则低笑,“我也是正经人。”

    “……”

    *****

    从沈家逃出来的时候,沈乔崴了脚,加上被饿了好几顿,到了晚上她就胃疼的厉害。

    一开始还能忍,裹着被子强行逼自己入睡,可胃里的绞痛灼烧感却越来越烈。

    直到她痛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开了灯,捂着肚子去找默言。

    可她只知道默言住在这里,却不知道他的卧室究竟是哪一间。

    宫则的卧室她倒是认识的。

    叩叩——

    夜里的敲门声,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沈乔敲了几下,都没人来开,想到宫则行动不便,她便咬着牙自己开门。

    可是,门却反锁了。

    沈乔痛的浑身是汗,实在没力气喊出声,也没力气再下楼去找默言,跌坐在地上,靠在宫则卧室门口浑浑噩噩。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似乎打开了。沈乔感觉有人从里面出来,她想睁开眼看看,却都没有力气。

    接着,她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身上清冽的冷香扑进她的鼻息,她下意识的往他怀里缩了缩,意识如落水的石头,渐渐沉下去……

    沈乔是被渴醒的,喉咙里像是被火烧的一样。

    她睁开眼来,看见洁白的天花板,随后,视线落在了一旁。

    显然,她进医院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迎合着温暖的晨光,散着幽幽的花香。

    可她的视线,却越过那束百合花,落在了那个轮椅上的男人身上。

    他侧对着她,左手里拿着电话,低沉如弦音的声音时不时的传过来,叫人莫名觉得心安。

    电话没有通多久,很快被挂断,宫则偏头看过来,“醒了?”

    沈乔太虚弱了,点头都觉得费劲,从嗓子眼里干涩的挤出一个字来,“嗯……”

    宫则按了下轮椅上的开关,靠近床边,弯腰倒了杯水递给她。

    见他这般照顾自己,沈乔怪不好意思的,接过水喝了两口,“默管家呢?”

    “去缴费了。”宫则回答了一句,又定定看向她,“想见他?”

    “……”

    不知道为什么,宫则此刻问出这句话,叫沈乔觉得怪的很。

    明明他的语气再平常不过,可她却隐约从中嗅出了一丝丝不悦的味道来。

    一定是她身体不好,嗅觉也跟着不好了!

    “宫先生,昨晚是您送我过来的么?”沈乔想到昨晚,问道。

    “默言送你来的。”宫则平淡的回答道,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他说你差点抓坏他的西装。”

    沈乔:“……”

    尴了个尬的!

    她那是疼的!

    只是……她还以为是宫则,原来是默言送她来的。

    不过想想也是,宫先生行动不便,又怎么可能能抱她送医院呢?

    沈乔摇摇头,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宫则只待了一会就离开了,沈乔一个人在医院打完点滴,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

    本来就没什么病,外伤敷药就好了,打了点滴胃也不疼了。

    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她还想着如果差钱她能补上,可是没想到,窗口里的护士小姐姐还给她退了四千多。

    沈乔拿着那四千多,手心都在烫,看单子上,默言一下给她交了五千块钱!

    这是住院,又不是银行存钱!

    沈乔被惊着了。

    沈乔从自己的钱包里拿了一些钱补上去,凑好五千块整收好,打算回去还给默言。

    一转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面的走廊里走过去。

    “盛娇娇?”沈乔嘀咕。

    盛娇娇心思不正,总是喜欢耍点小手段,她该不会是来跟踪自己的吧?

    沈乔不放心,抬脚跟了上去。

    盛娇娇低着头往前走,情绪似乎不太好,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

    沈乔一路跟着她到了医院后面,现她站在一棵树下,而她的对面也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挺不错,嘴里叼着烟,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此刻,他正站在盛娇娇面前,一脸的不耐烦,“怀了就打掉,你还想生下来不成?”

    盛娇娇咬唇,双眼通红,“你当初哄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如果我怀了,你就娶我的……”

    叶阑?

    叶家那个花花二少爷叶阑?

    盛娇娇是什么时候跟他搞到一起去的?难怪上次还上了一辆宾利车……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再说了,我叶阑什么身份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要是承诺有用,我现在早就子孙满堂了。”

    盛娇娇咬着唇,眼泪不断的往下掉,哭的梨花带雨。

    叶阑蹙眉,从皮夹子里抽出了一沓现金,“拿去打掉,好了好了别哭了,就是个小手术而已,做完了晚上我带你去嗨。”

    “叶阑,我不想做,他毕竟是一条生命啊,是我们的骨肉啊,你怎么忍心啊……”

    叶阑的脸色垮下来,伸手捏住了盛娇娇的下颌,“娇娇,你要是不听话,信不信我以后都不管你了。嗯?”

    然后,他又从皮夹子里抽了一沓现金,“拿着这钱去找医生。”

    说完,把钱塞给盛娇娇,就上车离开了。

    沈乔没打算管盛娇娇的事情,转身走出了医院。可是她没有注意到,盛娇娇已经现她了。

    沈乔!

    盛娇娇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因怕不确定,急忙跟了过来。

    站在医院门口,盛娇娇看见沈乔上了公车,离开了。她双手紧握,咬紧牙龈,眼里的恨意滔天。

    回去之前,沈乔去附近的菜市场溜达了一圈,买了些新鲜的果蔬,带回别墅晚餐。

    别墅院子里多了一辆红色的小跑,等沈乔开门进屋,就看见玄关处多了一双女士高跟皮鞋,而客厅里,隐隐约约传来女孩说话的声音。

    来客人了?

    沈乔换了鞋进屋,抬起的视线一下子跟客厅里坐着的人撞上。

    “沈……小姐。”那女孩站起身,落落大方,主动跟她打招呼。

    沈乔也认出来了,这就是前两天她跟着宫则去吃饭时,饭桌上认识的翁晓晓。

    沈乔礼貌的点了下头,“翁小姐。”

    翁晓晓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今天的沈乔没有那晚穿的光鲜靓丽,洗得白的牛仔裤和衬衫,一看就是很便宜的货色。而她手里此刻也拎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有芹菜的叶子从袋子里面露出来。

    翁晓晓一番打量,心中略有疑惑。

    如果真是宫则的女人,怎么会穿成这样?现在她看见的沈乔,简直就像一个女佣!

    “我去厨房……”

    沈乔的话没说完,默言就走了过来,伸手接过了袋子,“沈小姐辛苦了,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厨房交给我了,您去陪翁小姐说说话吧。”

    默言说着,冲她挤了挤眼睛,随后便提着蔬菜去厨房了。

    翁晓晓微笑,“沈小姐,过来坐。”

    沈乔朝宫则看了一眼,见他也正用温润的眸子看着自己,心中大概明白了。

    想是上次饭桌上,翁晓晓还没彻底死心,这次又追到别墅来了。默言的意思她明白,是让她继续配合先生演戏。

    演戏她在行呀,她可是专门弄这个的。

    沈乔走了过去,在宫则身边坐下来,弯起唇角,“早知道翁小姐过来,我就多买些菜了。”

    “没关系,我不挑食的,吃的也不多。”翁晓晓笑着说道。

    这摆明了是要留下来吃饭,不打算走了?

    不等沈乔说话,翁晓晓又道:“沈小姐今天跟那天不太一样,刚刚你进屋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别墅里的女佣呢。”

    沈乔保持着笑容,淡定的解释,“我平时没事,都会这么穿的,这么穿着自在,去菜市挑菜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会被弄脏。”

    “可是,买菜做饭打扫卫生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家里的女佣来做吗?而且,宫先生怎么舍得让你穿这么廉价的衣服?”

    翁晓晓步步紧逼,一寸不让,每一个问题砸过来,都带着探究和试探。沈乔虽然是个小演员,但是却没对付过情敌。

    即便是曲靳洲劈腿,她也没去找叶美琪闹过。相反,每次都是他们主动来招惹她,而她也只不过招架两三个回合,然后狼狈离开。

    跟人斗心机耍狠,她这幅软肠子还真的做不出来!

    沈乔正想着措辞,宫则就已经伸手过来,温热的掌心一下子覆住了她的手背,手指捏着她的手指,擦掉了指尖上的一丝尘土。

    “为了照顾我,辛苦你了。”

    男人深邃的眉眼里,尽带温柔。

    沈乔的心脏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两手相触的地方仿佛有股电流窜过。此刻她看着宫则,心跳如擂鼓。

    不过她明白,这只是在做戏!是为了做给翁晓晓看的!

    沈乔压下眼睑,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声音细细的吐出,“不辛苦。”

    沈乔是有些不自在的,可是这一切落在翁晓晓的眼里,却成了娇羞。看见宫则握着沈乔的手,翁晓晓顿时觉得此前的试探都化为泡影。

    到了吃饭的时候,默言将一切都料理妥当,沈乔推着宫则过去,翁晓晓也跟了进来。

    一张餐桌,三个人。

    翁晓晓主动坐到了宫则的左手边,“宫先生,我给您盛碗汤吧?我爸说,饭前喝口汤,最能开脾养胃了,对身体也好”

    宫则却握住了沈乔的手,“让乔乔来吧。”

    “行。”翁晓晓这么说着,还是亲手盛了一碗汤,放到了宫则面前。

    沈乔才来没几天,只知道宫则口味偏清淡,具体他爱吃什么却不知晓,就随手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他碗里。见翁晓晓看过来,她连忙眯起眼睛,对着宫则肉麻兮兮的说了一句,“亲爱的,你尝尝这个鱼肉。”

    “嗯。”宫则十分配合的执筷,夹起那块鱼肉送进了嘴里。

    沈乔满眼期待的看着他,“怎么样?”

    宫则嘴角卷起一抹浅笑,“跟乔乔做的自是不能比。”

    沈乔面露娇羞,低头吃饭。

    翁晓晓捏着筷子,感觉自己在这里就是个多余的。这还不算,她怎么觉得无形中就被塞了一嘴的狗粮呢?

    饭后,翁晓晓坐在沙上,还是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乔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过来,“翁小姐,吃点水果吧。”

    “谢谢。”翁晓晓扫了一眼那果盘,并没动,视线重新落回到宫则身上,继续先前的话题,“我父亲说,您是从南城来的。我以前在南城读过两年书,那边的景色真的很不错的。”

    沈乔在旁边坐了一会,现翁晓晓不愧是首富翁驰的女儿,话题都找的很有针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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