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演戏,不能真的动心。

    可谭一璇更加粘她了。

    谭一璇正在给她抄写今天晚上的作业。各科学习委员会在老师下课后将作业写在黑板一角。字体太小,而她们坐的又偏,于是常常需要自己下课跑到讲台桌上抄。这些杂活,小到抄写作业,大到打扫教室卫生,只要谭一璇有空,绝对替王洒洒包办了。

    王洒洒并不需要谭一璇做这些,可一旦她拒绝,谭一璇便会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想对你好,但是你好像不缺什么,所以只能做这些。她略带忧愁注视她,手指扣住她的手指,十指纤纤,手指紧扣,十足的亲密姿态。

    王洒洒看她一眼,见她乐在其中,无奈妥协了。

    谭一璇在努力对她好,那么她也得努力假装喜欢她。

    可说好了要假装喜欢谭一璇的,王洒洒装着装着,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真心还是假意,日久见人心。

    王洒洒能装的了一时,但是一个月下来,也渐渐吃不消。

    以前她和谭一璇只是普通朋友,就差不多形影不离。现在她俩谈起恋爱,又是同桌,那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学习、休息、放假,全部时间都呆在一起。

    监狱里的犯人都还有放风的机会呢,王洒洒觉得自己连犯人的待遇都没有,时刻不能松懈,表现恩爱的模样,简直心累。

    晚上做作业时,王洒洒的电话响了起来,当时谭一璇正坐在她的旁边写作业。王洒洒看了眼电话号码,是个陌生号码,没有标注骚扰电话。于是王洒洒没有特意去阳台,随意接了起来。

    低沉的男生从听筒里传来,王洒洒呆了一瞬,是张鸿的,眼神不自觉瞟向谭一璇。

    谭一璇停了笔,轻抚指尖,侧头看向她,神情莫测。

    王洒洒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朝着她倾了过来,瞬间让她额头冒出冷汗。

    她尽量冷静道:有事吗?

    张鸿笑呵呵的:上次的零食,怎么样?

    零食?事实上,从那晚之后,王洒洒就没有关注过那盒零食,现在让她去找,她一时半会也照不出来,好在她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于是随口敷衍道:巧克力味道还不错。

    张鸿:你喜欢就好。

    王洒洒转头,见谭一璇目不转睛盯着她,视线不偏不倚,简直亚历山大,不由咽了咽水口道:你还有其他事吗?

    张鸿啊了一声:打扰到你了吗?

    还好王洒洒看到谭一璇的眼神,立刻义正言辞道,对,你打扰到我了,我正在写作业呢。有什么事,拜托你长话短说。

    张鸿沉默了一下,直接开门见山:星期天,能约你出来见面吗?

    书房里很安静,电扇空调都没有开,手机即使没有外放,只要靠近一点,就能听到另外一人的声音。

    谭一璇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挨着王洒洒坐着,她一手钳她的胳膊,另一手搁在书桌上,身子朝这边一侧,面上神色稍稍有些阴沉。

    王洒洒心里咯噔一下,害怕谭一璇再次发疯。只能严厉拒绝张鸿:不行!我还要上补习班!

    说完,她便狠狠挂了电话。

    她这拒绝地够干脆了吧?不想朝着谭一璇望去,却见她面上表情更加阴沉,不禁微微愣住。

    谭一璇轻轻叹了口气,双臂伸出,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凝望着王洒洒,敛眉道:洒洒,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有女朋友?

    王洒洒有点呆滞,傻傻看着她。

    谭一璇便自顾自叹息,自怨自艾:是我太贪心了对不对?你跟我不一样,我只要说服奶奶就可以。她说着,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脸颊。

    王洒洒一直很注意护肤,尤其那张脸蛋,更是各种精细照顾着。她刚刚擦了精华和面霜,现在脸上带着点湿润黏糊糊的触感,下意识伸手握住谭一璇的手,直直对上她的目光,欲言又止:谭一璇,你告诉谭奶奶我们的关系了?

    谭一璇顿了顿,顺手握住她的手指,拢在手心道:我跟她提过

    什么时候的事情?

    王洒洒太过吃惊,以至于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你不用做到这种程度王洒洒根本没有想过,谭一璇竟然愿意为她向谭奶奶坦白。她和谭一璇的压力并不一样。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

    对她来说,向现在的父母坦白性向,虽然会起点波折,但都在可控范围。她不担心父母会因为她的取向而伤心,担心社会压力那就更无从说起了。毕竟等到高三过后,她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界。

    等她离开之后,如果世界还在运转,那么承担压力的,是会是谭一璇一个人。

    她不曾经历过,就能想象到那是多么可怕的偏见和压力。

    你怎么这么傻?王洒洒咬住嘴唇,良心隐隐作痛,根本不敢看对方的眼神。

    谭一璇掰过她的脸,和她额头相抵,声音柔软动听:我不是傻,我只是不愿意跟别人隐瞒喜欢你这件事。她眼波荡漾,柔柔一笑,你这么好,我要是不宣布所有权,你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随着谭一璇的靠近,王洒洒的心脏越跳越快,快要跳出胸腔。她强制命令自己冷静,按捺住缓缓沸腾的血液,脸上的血色也慢慢消退。

    她笑了笑,故意找茬,想要抑制自己过快的心跳:什么所有权,你是物品吗?你这么想会不会太霸道了?

    谭一璇害怕她生气,慌忙替自己辩解: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柔情款款,声音低低的,委曲求全,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承认我有私心,就像刚才那个王鸿,如果我不大胆一点,别人把你抢走怎么办?我没有将你看成物品她越说越混乱,雪白的小脸涨得通红,王洒洒看着都替她心累。

    王洒洒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你又来了。她小声咕哝,动不动就跟我道歉,胆子也太小了吧?

    谭一璇一双湿润的眼睛,脉脉凝望着她,双手扣住她的手指,紧紧握在手心。她全神贯注观察她,自然没有忽略王洒洒嘴角那丝笑意,于是躁动的心渐渐安静下来,也跟着露出一个笑脸,你不生气就好。

    王洒洒睡觉时,忽然想起她跟谭一璇的互动好像有问题。她一旦稍稍露出些不高兴的表情,谭一璇便会露出哭唧唧的委屈模样。人家这副表情,她通常招架不住,只能妥协。从侧面来说,她是不是被谭一璇吃得死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的没脾气了,上章还没给我放出来!

    写个亲亲都不行

    枯了。

    第54章

    王洒洒决定不能对谭一璇心软。

    所以对方再一次邀请她去家里的时候, 她状似平静地拒绝了。态度坚定,故意无视对方失落的脸色。

    谭一璇垂眸看着她:可是奶奶都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等你过来了,真的不来吗?

    诶?

    王洒洒的耳朵竖了起来。谭奶奶的手艺还不错, 不去好像有点可惜?

    谭一璇坐在她身边,柔软的指腹在她肌肤上轻轻摩挲, 她侧头轻声问:你今天晚有约吗?

    王洒洒尴尬地把手抽了回来,想了想,反手抓住谭一璇的手握在手心,也没其他事情啦就是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晚上我还准备洗澡呢, 衣服都没带。

    谭一璇失笑:穿我的不行么?再不行, 等你吃了晚饭,我再送你回家。

    盛情难却,王洒洒无奈答应了。不过她总觉得她跟谭一璇这对话有些古怪。一时想不起来, 只能按下不想。

    谭奶奶烧了三菜一汤,三人吃绰绰有余。吃饭时, 谭奶奶的视线便不时地朝着谭一璇两人射去。一时看见自家孙女给王洒洒夹菜,一会儿又看见孙女给人家舀汤。基本全程视线都没有从对方脸上移开过,内心深处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

    王洒洒似有所感,忽然想起谭一璇告诉她,已经跟谭奶奶坦白她俩的关系,不由地心里一动。

    按照小说套路,男女主角的感情并非一帆风顺, 势必会跳出各种配角阻挠两人在一起。像她跟谭一璇,这份恋情在书中明显不容于世,谭奶奶明面上隐忍不发,私下里肯定不赞同她跟谭一璇在一起。

    正想着,谭一璇收拾好碗筷去厨房洗碗。谭奶奶望着孙女的背影,忽然对王洒洒道:洒洒,你跟我过来一下。

    王洒洒登时坐直了身体,心中大呼终于来了。心情激动地跟着谭奶奶走到客厅。

    终于要来了吗?真没想到啊,谭奶奶竟然才是拆散她跟谭一璇的罪魁祸首!谭一璇那么爱谭奶奶,怎么愿意伤她的心呢?所以她只需在对方苦口婆心劝说,然后假惺惺掉几点眼泪忍痛跟谭一璇分手就可以了。

    谭奶奶紧张地望了望厨房忙碌的谭一璇,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给王洒洒,慈爱道:来,见面礼。奶奶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自己拿去买些好吃的。

    王洒洒瞬间滞住,脸上笑容凝固,迟疑道:奶奶,您说什么啊?

    谭奶奶拍拍她的手,和蔼可亲道:这条路不好走,你们两个女孩子,可要多多保护自己。我老了,也不期盼什么,孙女高高兴兴最重要。

    王洒洒不敢置信,谭奶奶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自家孙女异于常人的性取向!一哭二闹三上吊呢!难道她的小说都是假的!

    王洒洒揉着太阳穴,难道是她猜错了?书中世界跟现实世界一样开明?

    谭一璇洗好碗出来,见王洒洒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不由失笑道:怎么了?

    王洒洒兜里揣着那一个红包,赶紧把谭一璇拉到阳台,然后对她道:刚才奶奶给我这个了说着,她果断将红包拿出来。

    谭一璇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奶奶给你,你收着就是了。毕竟,我们准备一辈子在一起的,不是吗?纤细的指尖,忍不住碰了碰对方白皙的脸颊。

    王洒洒还是不可置信。

    这到底什么神仙操作?她这算是被承认了?是这个世界太玄幻了还是她太古板?如果他跟谭奶奶位置调换,才高三的孙女跑来告诉她,要跟同性同桌一辈子在一起。看她不打断她的狗腿!

    王洒洒思来想去,只能得出谭奶奶太溺爱谭一璇,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正常的家长该什么反应?王洒洒沉吟片刻,果断给王妈妈打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王洒洒就严肃道:妈,我是同x恋,喜欢女孩子。

    王妈妈瞬间石化,手机都没拿稳,整个人承受不了这个噩耗,摇摇欲坠:宝贝?你说什么?

    王洒洒放心了,这才是正常家长的反应啊!

    王洒洒感叹完,抬头一望,便见谭一璇双美目水波盈盈,眸中夹杂着感动和一些不可置信。

    她猛然抓住王洒洒的手,感动道:洒洒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愿意跟父母坦白。

    王洒洒瞄了一眼不知何时被挂断的电话,郁闷之中带着一点安慰。这世界果然还是排斥同性情侣的。到时候,她只要装作妈宝女,顺理成章和谭一璇分手就可以了。所以在王妈妈反应过来棒打鸳鸯之前,她得搞定谭一璇。

    想到这里,王洒洒顿时反手握住谭一璇的手指,默默深情凝视她:谭一璇,现在再没有人能阻碍我们了。连父母都同意我们交往。她深吸一口气,眨巴一下眼睛,郑重其事道,所以,你幸福吗?

    王洒洒最后这个问句稍稍有些古怪,但是谭一璇却没有多想。她完全被王洒洒刚才那个猝不及防的电话打动了。她知道王洒洒的身份根本不允许和她在一起,可是,她却愿意跟家里坦白,反抗。

    这难道不意味着,王洒洒是真心想要跟她交往的吗?

    谭一璇听到王洒洒的问话,情不自禁勾起唇角,黑眸水波荡漾,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幸福。

    话音刚落,王洒洒眼前的世界忽然黑了一下。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的光亮都消失了,王洒洒可以确定,那完全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确确实实的,黑了一瞬。

    她们站在狭窄的阳台上,远处是万家灯火,灯光辉煌,月光也不甘示弱,所以那一瞬间黑暗让王洒洒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她心里不自觉升起一股感觉,仿佛回家的机会近在眼前,就等着她回家打开那本书的封面

    谭一璇,我要回家。王洒洒毫不犹豫,当下便对谭一璇说到。

    胳膊上一紧,谭一璇紧张看着她,手指牢牢抓住她的胳膊,片刻,缓缓松开,微笑道:这么着急干什么?刚吃完晚饭,先看会电视吧?谭一璇轻抚胸口,察觉心跳有些失控,十分不解自己的反应。她瞟了对方一眼,直觉不能松手。

    一松手,眼前人或许就会消失不见。

    王洒洒强行按捺住回家的冲动,点了点头。

    勉强呆了半个小时,她再也坐不住了,提出要打车回家。谭一璇不好再留她,只能沉默地拉着她走到公寓楼下。

    两人才刚走到一楼,一道黑影猛然划过,迅如闪电,吓得王洒洒躲在谭一璇背后,差点尖叫出声。

    她缓了缓情绪,定睛一瞧,发现是一只小小的黑猫。关于黑猫的记忆在眼前浮现,她不由拍了拍胸口,郁闷道:是它啊。

    谭一璇蹲下身,朝着黑猫出手指。

    说来也怪,上次还不搭理她们的黑猫,这次倒是乖乖走向她们,踩着优雅的猫步,一边试探,一边靠近。

    谭一璇将黑猫抱起,一手抚摸着猫咪的脑袋,然后转身对王洒洒道:你要不要摸一摸?

    王洒洒有些嫌弃,不过想着她大概马上就要离开了,还是给谭一璇一点面子,于是纡尊降贵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小猫喵喵叫了一声,看了谭一璇一眼。谭一璇松手,黑猫迅速挣脱她的怀抱,身姿矫健,眨眼间便消失在黑色小树林中。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消王洒洒回家的念头。

    刚走到小区门口,她就叫了车,头也不回地朝着谭一璇挥了挥手。

    她迫切想知道被她锁在家中的那本小说会发生什么变化,基本没有回头回看谭一璇一眼。

    计程车远远离去,站在原地的谭一璇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即将失去重要东西的恐慌,她原地踌躇半晌,还是咬牙叫了车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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